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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忖着,她听到了马蹄声,偏过头,却见他也往那个方向看去,不禁一怔。
难道,他也听得见?
“你先躲起来。”她急道。
淳于御猛地转头盯着她,低声问:“你也听到有马蹄声朝这里接近?”除了一些异能外,他的五感也比常人要强,可她想起她的蛮力,他顿觉她也极不寻常。
“嗯,这里是下天竺寺的后山,会到这附近的百姓一般都是从香道步行而上,会骑马来的,还是防备一点比较好。”她刻意把声音压低。“你先躲到坟旁。”“”她这是想要保护他?
他淳于御何时可悲到要躲在一个小姑娘身后?
“快点。”她催促着。
“没必要。”虽然伤口未愈,但这么点伤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
“你”瞪着他,听到马蹄声已至,她想也没想地将他往坟边一推,那马蹄声打住的地方有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请问这位小兄弟,有没有在这附近看见一个受伤的男人?”君什善言,心间咯瞪了下。没想到还真是来找他的“这位兄台,我没瞧见。”她抬眼朝那坐在马上的男子笑道。
说着,她走向他,倒不是想要把他给打下马,而是想要看清他的长相,画下他的相貌,要是他日有需要,给官府当成捉人依据也好。
“那你可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人家?”曲承欢哭丧着一张桃花脸。
怎么办?他都已经找了一夜,还是找不到侯爷的下落。
“这附近的人家不多,也许你到寺庙去找找,会有些收获。”她走到马前,想要把他看清楚,可惜这人坐在马上,距离太远,就算她踮高脚尖,眯紧眼,还是无法看清楚对方五官。
曲承欢本想说声谢便转往寺庙找人,但眼前的小兄弟靠得很近,让他发现他长得真俏,眼睛眯成那样,很像是在勾引人耶“承欢,你贴那么近做什么?”他一愣,看向不远处,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登时眼底冒出两泡泪,但话还没喊出口,眼前的小兄弟已经先发制人。
“你是呆子啊,我叫你躲,偏要跑出来,是真的很想死是不是?!”君什善回头骂得很不客气。
“你才是呆子,没听到我唤他的名字,那就代表我识得他!”淳于御低咆着。
扁是瞧她贴得那么近,他就知道她肯定又眯眼看人,那神情要是不知情的人瞧见,真会以为她有心勾引人。
“咦?”君什善看向坐在马上的男人。
就见他张着嘴,一脸错愕到下巴快掉了。
“那你是要跟他走了?”“话说清楚一点,我本来就要去杭州城,既然他找来了,就一道走。”“可是,你的伤禁得起骑马的折腾吗?”“小事。”“喔”君什善把尾音拖得长长的。
站在小屋前,目送着他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有些难受。
这念头一上心头,她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头。又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她和他才相识一夜,哪来的情谊?
而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暗算他,他一直待在山里,感觉也不够安全,万一她和夕月姊姊受他牵连的话,那就糟了。
所以,他离开是件好事。她这么说服自己,可就是甩不开压在心底的郁闷。
“怎么,舍不得我?”走了两步,感觉到她的视线,淳于御忍不住回过头,笑得邪谑。
“我舍不得你?”君什善哈哈大笑,掩饰莫名的心虚。“对,我舍不得你没给我赏银。”他撇撇唇,朝随侍喊着“承欢,银两。”回过神的曲承欢赶紧翻身下马,从怀里取出锦囊。
不能怪他一直在处于震惊中,实在是眼前的阵仗,饶是他回头说给喜鹊听,她也肯定不信。
那丫头是侯爷奶娘的女儿,他们三个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对于侯爷的事,除了候爷已过世的爹娘,就他和喜鹊最清楚。
向来不喜人亲近的侯爷,竟跟个小兄弟走得这么近,而且,还像在跟他调笑似的难不成主子是有龙阳之好?所以以往才老是拒姑娘家于千里之外?
“全都给你。”他把锦囊递给她。
君什善一愣,抓着沉甸甸的锦囊,她赶忙推还给他。“不成,我没道理收这么多。”“拿去吧。”“我不要。”淳于御瞪着她,索性从锦囊里掏出一两银子交给她。“够不够?”真是的,明明就扮市侩要讨赏,真要给她赏,她又嫌多。
“够了。”她垂着长睫。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不该多问的,但他还是问了。
“就这几天吧,等夕月姊姊的身子好些再上路。”她还是垂着睫。
初时,觉得他冷,还有点坏,所以对他诸多防备,相处后,才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并不恶,可以交朋友,没想到他就要离开了。
“路上要小心。”“你也是。”淳于御道着别,脚下却生根似的走不开。这状况可吊诡了,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顶多是一夜的交情加上救命之恩,可这个没心眼却爱装世故的小姑娘,偏让他莫名牵挂着。
他看着垂敛长睫的她,一络乌丝从软巾边缘滑落香腮,有股冲动,想要伸手为她拢至耳后,却见她突地抬眼,笑得很哥儿们。
“好了,早点下山吧。”淳于御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眸色复杂,令人难以读透。
那神情让曲承欢头皮发麻。他从小就跟在侯爷身边,侯爷在想什么他通常可以摸个八九不离十,他看得出侯爷舍不得离开这位小兄弟看来,只能由他充当慧剑,斩情丝了。
“侯爷,该走了。”他轻咳了声道。
淳于御哼了声,转头就走。
曲承欢见他那么干脆,不禁疑惑地搔着头,怀疑自己想太多,但见侯爷已走近马,他赶紧向君什善道谢。
“小兄弟,多谢你救了我家侯爷,改天必定”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驾”的一声,马儿已疾驰而去,他忙回头,喊着“侯爷,我还在这里耶”有没有这么狠,竟然不等他?
眼见主子理都不理他,曲承欢说了句改日拜访,便拔腿狂奔起来。
君什善缓缓抬眼,然早已不见他的踪影,小脸一垂,视线落在掌心的一两银子久久。
曲承欢自认对主子的了解颇深,可他实在怀疑主子掉落山崖时,一并也把脑袋给撞出问题。否则他怎会狠心的把他丢在后头?甚至回到侯爷府后,还对特地上门的清王爷这般失礼。
此时此刻,坐在淳于御身旁的清王爷赵立,直话直说了好一会,见对方还是没反应,迳自闭目养神,倒也不以为意,反而打量起他来。
“多年不见,镇朝侯还是如我印象中那么俊美无俦。”说着,还伸出手,站在主子身后的曲承欢脸色大变,而淳于御冷冷抬眼,硬是让他的手转了个弯,轻拍着掌,便见几个美鬟从外头走入。
“今天本王特地挑了几名美鬟,就让她们留下来伺候镇朝侯。”淳于御看也不看一眼,淡道:“不需要,我府里的下人已经足够。”“有美鬟在身侧总是赏心悦目,这也是我家王爷一番美意。”站在赵立身后的男人开口道。
“不用。”淳于御懒懒地看向他,口吻不耐地回应。
“这”男人看了赵立一眼。
“安生,镇朝侯都说不用了,那就退下吧。”“是。”易安生一记凌厉眼神,几个美鬟立刻退出厅外。
赵立看向淳于御,压低声音道“本王府里有几个侍卫长得不差,是比不上你的随侍,但肯定能教你看上眼,要不本王的随侍安生,也有几分风采。”曲承欢闻言,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暗吃一惊。
难道清王爷也发现他家侯爷极可能有断袖之癖?
话说回来,就算侯爷喜欢的是男人,也没必要把他跟侯爷凑在一块吧,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不需要。”淳于御勾笑的俊容,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变得冰冷。
“那是本王想错了。”赵立耸肩笑着,笑声有点刺耳。
淳于御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对他有所防备。
赵立是当今圣上的侄子,是个世袭王爷,在多年前,契丹南下扰境,也曾授命支援北方,立有功劳,但却没得到任何赏封。
有人说,是因为他那张不讨喜的睑。
听说赵立一出生,脸形就歪斜不正,像是被人狠狠拧饼,是以他并不受宠,直到他的兄弟因故去世,他才有机会继承王位。
他无法得知赵立那张脸扭曲得多厉害,事实上,见过的人恐怕也不多,这个面目丑到爹不疼娘不爱的赵立一直戴着面具示人,只露出双眼和下巴。
他此次南下,皇上要他多提防他。
“对了,不知道侯爷那一营兵马,何时进城?”赵立笑问着。
“明日。”“喔,那么明日本王就带你去船宫一趟,好让你方便部署兵力。”“多谢王爷。”“不用客气,这是本王该做的。”赵立笑着,像是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侯爷预计昨天到杭州城,怎会迟至今日才进城?是上哪去了?”“我家侯爷——”“到天竺山上参佛。”淳于御冷冷打断自己随侍的话。
“参佛?”赵立听着,不禁又怪笑起来。“也对,你是个武将,杀业重,确实是该参佛,不过,要小心,杀业太重,就连佛也容不了你。”曲承欢不悦地皱起眉,却见他已站起身。
“好了,本王先走一步,明日再过来。”尽管不快,淳于御跟着站起身,但就在踏出大厅时,喜鹊捧着热茶走来。
“好标致的丫鬟,难怪你看不上本王带来的美人。”赵立盯着她,伸手要触她的睑,她反应也快,不慌不忙地往旁一闪,避开他的轻薄。
“奴婢喜鹊见过清王爷。”嗓音轻冷,一如她的神情。
赵立收回尴尬的手,甩袖离开侯爷府。
“这清王爷果然如外头说的好色。”曲承欢啐了声。
“他昨天就来了,不过我让川宁去打发他,听川宁说,他一直打探侯爷为何不回府。”喜鹊走进厅里,将热茶往桌面一搁,随即替淳于御倒上一杯。“不过,侯爷为何晚了一天才回府?”
“那是因为侯爷过到暗算。”曲承欢很自然地搭腔,跟着主子走回桌边,瞧桌上就只有一杯茶,不禁喳呼着“喜鹊,你怎么没顺便倒一杯给我?”抱怨完,才认份的摸摸鼻子。算了,她对他态度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不倒,他自己倒也是可以。
“什么暗算?”喜鹊眯起狭长美目,纤手抓着杯子,一副他没说清楚,啥都别想喝的冷劲。
“就”曲承欢欲言口又止地看着呷茶的主子,瞧他没阻止,便将昨天在天竺山上的事说过一遍。
“你这呆子,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没立刻回报?”喜鹊低骂着。
“你说这什么话?这事怎能闹大?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前,我当然是留在山上找侯爷妥当,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爷根本”正当他说着,视线往主子身上一扫,却惊见他腰间竟渗着血。“侯爷”淳于御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瞧。“八成是伤口裂了。”当时他气恼那丫头,纵马疾驰,一路颠簸下山,会撕裂伤口,他并不意外。
“伤口?”喜鹊惊呼着“赶紧将衣袍解开下来瞧瞧。”她说着就要动手,却被曲承欢给挡开了。“脱也是我脱,你一个姑娘家羞还不羞?”“羞什么羞?我又不是没瞧过。”她没好气道。
她和侯爷是喝同一个奶水长大的,有一阵子还是他的贴身丫鬟,看得出侯爷的爹刻意要她当个通房丫鬟,可惜侯爷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闭上眼,不然就转过身去。”曲承欢边解主子衣袍的系绳,一边催促她。
喜鹊抽动眼皮,只能没辙地转过身。
然才转过身,便听到他的鬼叫,当下她又回过头,惊诧瞪着主子腰间的伤。
“天呐,怎会如此?”曲承欢难以置信地瞧着铜板大的伤口,伤口上的痂已经裂开,汩汩淌着血。
他跟着侯爷征战沙场多回,侯爷就算是身受重伤,伤口最迟必在半天内消失不见,可这伤从昨天到今天,竟还有铜板大
“侯爷?”他想询问,却发现主子失神得严重。
淳于御蓦地回神。“怎么着?”心下暗恼自己会因为承欢要喜鹊闭上眼,便又想起君什善“这伤”“这是对方有备而来,我是轻敌了,但绝不会有下回。”他淡道,强迫自己把心思摆在正事上,不再去想那抹纤瘦的身影。
偏偏,她生动的神情在他脑海里不断翻飞着,直至想起她赶他时,那毫不恋栈的神情,恼意涌上,他竟捏碎一只茶杯。
曲承欢和喜鹊不由得面面相觑。
出了杭州城南,走约五里路,就可见建在钱塘江畔的船宫。
船宫不远即为渡口和商埠,于是附近形成小型市集,其中以卖吃的和古玩的摊子居多。
今日一早,赵立带领淳于御来到船宫。确认战船数量和南方的海线图后,淳于御便拿出虎符要曲承欢到驿站调动一营兵马。
“何必这么急?”见状,赵立不由得低笑着“镇朝侯初到杭州,不先体会一下杭州的民俗风情,就急着点将?”“今日不点将,明日无法进行海上操演,后日就无法正式出海。”淳于御眼也不抬地道。
他行事皆有计划,而且务求确实迅速地完成,况且他打算手上的事忙完后,再走一趟天竺山,看看那丫头离开了没。
“有必要这么急?”“海贼扰乱商船,甚至上岸打劫,这事要再不赶紧处理,恐怕皇上降罪。”淳于御淡声道,研究着海线图,推测着在海上游走的海贼,到底是以何处为据点,怎能神出鬼没地打劫每艘入湾的商船。
“镇朝侯这话,像是拐着弯说本王的不是。”赵立走近,大手往海线图上一压。
淳于御缓缓抬眼看着他。“下官没有这个意思。”海贼扰乱沿海居民已有数年,但近年越演越猖獗,非但打劫沿海居民,就连进杭州湾的商船都不放过。
吊诡的是,进湾的海道有数条,但不管那些商船走哪一条,海贼就是有本事拦截,甚至进到闸口前,还能被劫,要说没人放行,那就有鬼了。
“要是没那个意思,倒不如先陪本王到外头走走。”说着,赵立抽走案上的海线图,态度霸道而不容置喙。
淳于御长指在桌上轻敲着,黑眸睇着他,冷沉得教人头皮发麻,但赵立也不甘示弱,两人暗自较劲着。
“王爷,既然侯爷没意愿,就别勉强他了。”赵立身后的易安生出声打破两人的对峙。
“镇朝侯怎会没意愿?今日有艘被打劫过的商船就停靠商埠,镇朝侯要是想多知道一些海贼细节,找船主问,不是正好?”半晌,淳于御垂眼淡道“还请王爷带路。”他说的没错,与其从小细节抽丝剥茧,倒不如直接找过过海贼的船主,更能得到线索。
赵立没移开眼,微勾笑,吩咐着“安生,不需要马车,不带随从,镇朝侯要陪本王走一段,你也一起来吧。”“是。”易安生立刻取来披风。
“走吧。”待随侍替他系好披风,赵立率先走在前头。
“侯爷,请。”易安生笑得温雅。
淳于御瞥他一眼,缓步跟在清王爷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