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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笑。“你说过孙大人对衙门里的案子一清二楚,所以他早知道有个奴婢轻功极其厉害,可他一声不吭,还邀我去酒店用膳,为的就是让柯伒濂指证我,确认我是逃走的奴婢后,又惺惺作态把我诓回衙门,实在可恶。”
晏伏易露出笑。“你说得真好,该打赏你才是。”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滚!”她怒声道。
“这样跟我说话,真不怕我治你罪?”他扬眉。
“哼,治罪又怎么样,我不怕!”
“说得倒是豪气干云,真挨板子你可受不了。”他走到树干旁,解下绳子。
“你又搞什么?”桃红讶异地问。怎么一会儿抓她,一会儿又放她,晏伏易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实在不明白。
“怎么,不想出来?”他拉开袋口。
桃红怀疑地看着他。“你又耍什么诡计?”
他扯下网子,让她走出来,左手扣着她的手腕,不让她逃走。“桃红是你真名,还是化名?”
“真名。”
“为什么要做贼?”
“我才没偷东西。”她立刻道。“那状纸上偷东西的不是我。”
“那是谁?”他问。
“我怎么知道,会轻功的人那么多。”她没好气地说。“那些告状的大都不懂功夫,瞧着人家飞来飞去的,就说轻功好,这种话能当证据吗?要我说,王爷的轻功在旁人眼里也是一等一的好,难道你轻功好偷了东西也归我头上?”
他笑。“你倒是歪理一堆,孙大人是什么人,这道理他会不懂?也不过就是擒住你后,再找那些苦主来问话,让你们对质后做出公断,可你自己心虚了,拔腿就飞,还把错怪人家头上,说我们坑害你,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可坑害的?”
他这一说,倒显得她理不直气不壮了,她瞟他一眼,闷声道:“怎么说都你有理,我说不过你,你们利用我在先——等等,那采花贼不会是诱我上当的吧?”
他好笑道:“就说你自抬身价,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要这样大费周章抓你?要骗你到衙门还不容易。”
好吧,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心里还是不甘。
“是抓了采花贼之后,孙大人才跟我提起有几份状纸压在他那儿,与你有些关系”
“哼,趁我昏迷的时候算计我。”她不满地说。
“你的个性也得改改,遇着事就跑,这不显得心虚吗?”他摇头。“明明看着聪明,却净做蠢事。”
“师父就是这样教我的,遇上麻烦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这是习惯,一时也改不了。”她斜眼瞧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说呢?”他反问,随即叹道:“我自个儿也在问这个问题,一个贪财的小骗子,我干么帮呢?”
“我贪财,却不是骗子!”她抗议。
“那就当我死前做好事吧。”
一听这话,她的怒火顿时泄了一半。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
“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你那么聪明,我不信化解不了厄劫。”
他扬起笑。“不到最后,没人晓得我过不过得了。”
她瞅着他的笑脸,说道:“我这人也是有良心的,你若真帮我,没陷害我,我也会帮你度过难关、化险为夷的。”
“一个自己都顾不好的人,还仗言要帮我”他皱紧眉头。“明明是这么感人的话,怎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瞪他。“不帮就拉倒,以为我闲着没事吗?这样消遣人,良心被狗吃了。”
他握紧她的手,忍笑道:“说话没个分寸,真要我打你五十大板才学得乖?”
“弄疼我了你。”她拚命甩手,却挣脱不开,不由得火道:“你根本就是表里不一的双面人,一边说要求仙求道,一边又放不下王爷的架子,好处都给你占了,我就是没你这等好出身,要我生下来也是王爷公主,换我抽你五十板!”
“唉,你啊”他无奈地摇头。“大白天的说梦话。”
“说梦话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服。”她火道。
“不服什么,出身吗?那你去跟老天抱怨去。”他浇她一盆冷水。
她气嘟嘟地瞪着他,一言不发。
“我是撞邪了才这样帮你,如果你不想领这个情,我也不愿枉作好人,就把你交给孙大人发落吧!”他拉着她往前走。
她拧在原地不肯往前走。“我不去。”
“这由得你吗?”他反问。“真以为自己能飞天遁地、来去自如,出了事就跑,不用负责的?”
她气嚷:“难道要我待在柯府做妾?我为什么要这么委屈,我是去做奴婢的又不是去做妾的,更别说那柯夫人都要杀我了,我还不跑,傻傻地站在那里让她五花大绑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没人说你得留在柯府做妾,可都东窗事发了,你还想逃跑——”
“我怎么知道你跟孙大人是好人是坏人,就你们有理,别人都没理!”她不甘地抹了下眼睛,气得眼都红了。“那你说,这世上没贪官污吏吗?我们村里姑娘被那无赖少爷强占了,告上了官府有什么用,阿梅她爹明明就是苦主,那少爷买通了县官,让他落得一个诬告之名,把他打得一条命都要没了,你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就你们官大,说的话都对,我连个屁都不是!”他仰天而望,忽地叹口长气。“你啊”竟然把他跟那些个贪官污吏相比,实在让他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他们才认识多久,她不信任他也是情有可原。
她吸吸鼻子,又抹抹眼睛,不愿在他面前掉泪。“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是不会求饶的。”她挺起胸膛。
“谁要杀你剐你了?”见她一副随时准备牺牲、壮烈成仁的模样,他又好气又好笑。“弘毅,别藏了,出来。”
桃红讶异地看着孙弘毅从一棵树后讪笑地走出,弯身拱手。“王爷英明,下官佩服。”
“我说的话倒是越来越没分量了,藏在那儿是做什么,担心我包庇吗?”他不悦地扫他一眼。
“下官岂敢。”孙弘毅连忙道。“下官是——”
“好了,我懒得听你编藉口。”晏伏易截断他的话。“柯公子可来了?”
“算算时刻差不多该到了。”
“那就快点解决这事吧!”他低头对桃红说道:“真觉得自己有理就别跑,省得我再拿网子抓你。”
“我才不会逃走。”她扬起下巴。
“那就走吧。”他拉着她往偏厅走去。
因柯伒濂只想她回府,并没要她下狱,所以孙弘毅便先行让他俩陈述对质,桃红原以为要纠缠许久,没想到事情比她想的简单。
当初签约时,她签的并非终生卖身契,而是短期雇佣契约,加上契约上写明可提前解约——这条是她要柯府管事加上的,他原不肯,但她说自己愿意吃亏,若因故先行解约,她会赔两倍补偿金,管家见有利可图这才答应。
柯伒濂没有经手卖身契,自然不晓得有这一条,管家也不敢告诉他,到了这节骨眼,要上衙门了,管家这才心虚地把卖身契拿出来。柯伒濂一见契约,明白大势已去,痛哭了一场,但为了能见她一面,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桃红可得意了,酸了王爷跟孙大人几句,说他们这下冤枉好人了吧,晏伏易回她一句:“明明自个儿站得住脚,偏要做贼似地逃跑,怪谁呢?”
“不是说了吗,信不过你们。”她理直气壮地回答。
柯伒濂红着眼,说道:“小红,你跟我回去吧!”
“我说了不做妾。”桃红摇头。
“那那做奴婢也好,我会待你很好”“不成、不成,你知不知道夫人要打杀我?”她摇头。“她眼里是容不下我的,就算做奴婢也一样。”
他垂下头,不知该如何是好,桃红拍拍他的肩。“我们还是能做朋友的,改天我再带你飞上树看风景,对夫人呢你要拿出气魄来,这样畏首畏尾的不行,你瞧王爷多有气魄,就算那河东狮变成十个,他皮鞭一挥,就成了驯兽师。”
孙弘毅别过脸,肩膀颤动。晏伏易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真是把他想成什么了?专门驯悍妇的吗?明明上一句才称赞他有气魄,下一句就成了这样不伦不类的话。
“一个人哪能变成十个?”柯伒濂让她逗笑。“家有悍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怎么会没办法,我不是教过你,天天给她巴豆吃,她顾着上茅房也不来管你——”
“胡说八道什么!”晏伏易斥喝一声。“教唆犯罪吗?没看到孙大人在这?”
何必拖他下水?孙弘毅在心里喊冤。
桃红碎念了一声。“开玩笑也不行”
柯伒濂不安地看了王爷一眼,小声对桃红道:“王府不是好待的地方,你自己得小心,若若有事就来找我。”
虽然不觉得柯伒濂这文弱书生能帮她什么忙,可人家是好意,桃红心里也感激,说道:“知道了。”
柯伒濂还有许多话同她说,偏偏王爷与大人一直杵着,就是不走,方才他说想与桃红单独说几句话,王爷也没答应,看样子自己是没有办法了。
“改日我再来找你。”他叹气。
“喔,好。”她没多加思考就应了。
晏伏易轻咳两声,似乎不甚高兴,她转头看他一眼,不晓得他咳什么。
“那我走了。”
“好。”她点头。
柯伒濂依依不舍地又说了几句才离开,晏伏易虽没说什么,不过瞅了她好几眼。
接着,孙大人又找了状纸上的几名苦主与她见面,这也很快就水落石出,他们口中的贼奴婢与她长得不一样,连身长、说话的语调都不相同,桃红更得意了,这下可还她清白了。
孙大人向她致歉后,就让她与王爷回去了。
这一折腾,天也晚了,回府时正值晚膳,紫薇好奇地问她与王爷上哪儿去了,怎么一夜未归?她把捉贼的事简短地说了,她自个儿的事则避去不提。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牡丹瞧她的表情不太对劲,似乎不大高兴可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早早便上床歇息,才沾枕便迅速坠入梦乡。
接下来几天,桃红都在舒适惬意中度过,每天早上扫完园子后,她就无事可做。见她无聊,王爷把她留在身边伺候,他写字时她就帮他磨墨,他作画时,她就帮他洗笔,偶尔他发懒,她就念书给他听,除此之外,他们还挪出一个时辰练功。
以前都是牡丹跟前跟后地服侍他,现在这些琐碎的事就落在她身上,牡丹没说什么,但桃红发现她总是一脸愁苦,整天眉头深锁,芙蓉则是三不五时对她说些讽刺的话语。
“王爷对新来的奴婢都是这样的,你别真以为自己备受宠爱,再过几天王爷就对你发腻了。”
这些话听起来实在刺耳,好像她跟王爷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就是帮他磨墨洗笔、泡茶朗读,称得上什么宠爱?紫薇笑笑地示意她不用在意,牡丹跟芙蓉都希望能留在王爷身边,但她们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心里发苦,说出来的话自然不怎么中听。
“幸好我对王爷从没有非分之想,等约满后,我就会回乡跟表哥成亲,王爷说要送我一个大礼呢!”
说到这儿,紫薇还有些不好意思,她说王爷打她们一进来便说过约满后会送她们出府,这期间她们就做些奴婢分内该做的事,其他的都不用担心,她们清清白白地进来,定让她们清清白白地离府。这意思已说得很明白,他没打算让她们做通房丫头。
虽然晓得王爷不可能纳她们做侍妾,但心里仍会不自主地这样盼望,这也怪不得她们。
“王爷长得一表人才,性格温和,又是皇亲贵族,若能依此良人,下半生自不用烦恼,你就多包涵包涵她们,别跟她们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