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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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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瑟缩着,挣扎的小鹿,有双无辜含泪的大眼睛,就像此刻的易微尘一样。

    他盖在她唇上的手,此时不由自主地滑落到她的脖颈上,那柔细的脖子,如柳枝一样不盈一握,好似只要一阵狂风就可以吹折。

    楚澜光再望向她一一州地的眼神依旧清澈,全是裙赖。

    她信赖他?为什么?

    即使在性命交关的时刻,她仍相信他?

    她知不知道此刻他若杀了她,自己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还可以保全住那天大的秘密,和其他相关者的性命。

    可是指腹下那微微跳动的脉搏,那温热的气息,岂能岂能

    他猛地揽住她的身子,迫使她抬头,狠狠吻她,仿佛要将她的嘴唇揉碎在自己的唇下。

    “我会帮你结束这一切的,包括—我该结束的一切。”他的唇摩擦着她的唇角,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里的颤抖和冰凉。

    “你会有危险的。”她没有用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可能她还不会怎样。因为最危险的是他,她才会加倍紧张。

    “不要做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要再做了。”她的手指紧紧捏住他的臂磅,用哀求肯切的声音说道:“陛下很喜欢你、公主殿下也很喜欢你,你有很光明的前途,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拥有很多”

    楚澜光淡笑着,仿佛带了一丝轻蔑“如果你知道我曾经拥有的其实更多,你大概就不会这样说了。你真的还是个孩子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不想你知道得太多。你乖乖地做好你的孝厌公主,而我,也在陛下面前乖乖地做我的平疆将军。你看,一切都风平浪静,

    现在,我们去找你的公主殿下吧。”

    易微尘不能平复如狂风骤雨般的心,被楚澜光带着回到宫墙外的对候,她依然还在想,如果此时自已拉着他跑掉,他会跟她一起跑吗?

    “还有,也别在公主面前表现失常,你若以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走进去,谁都会因为怀疑而对你追根究底。你做得到吗?”

    易微尘咬着唇,平定了一下心跳,用力点点头。

    “那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他一笑,烧过宫墙的角落,走向站岗的士兵。

    那兵卒自然认得他,急忙上前热情地打招呼“楚将军,又是陛下传召吗?”

    “不,是有事禀报,陛下现在忙吗?”楚澜光问道。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可听说陛下狠狠训了公主一顿,几位大人来都被档了驾,楚大人若不是陛下传召,今夭可能也不能面圣了。”

    楚澜光装作不经意地再问:“陛下怎么会对公主大发脾气?”

    小兵诡笑着凑近说“公主今日贪玩溜出了宫,宫女发现后急忙禀报了皇后,皇后又去求助陛下,陛下特意派出大内密探才把公主找了回来。公主回宫时,还一脸气呼呼的呢,并且臭骂了郭捕头一顿。”

    “郭捕头?”他想了想“你是指专司内宫事务的郭尚旗?”

    “对啊,可不就是他!冰捕头抓人可有绝招,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才不到两个时辰,就把公主找回来了。不过看样子,他和公主的梁子是结下了。”

    楚澜光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很快结束谈话,转身回到易微尘藏身的位置。

    他实抚她“行了,现在放心吧,公主已经平安回宫,下午抓她的人是大内密探总捕头。”

    她长呼一口气后又摇摇头“皇后娘娘大概要骂死我了。”

    “怕了?那我送你回宫,就说你发现公主被人抓走后,急着找人帮忙,半路遇上我。”说着,他拉起她要走。

    易微尘忙道:“还是我自己回去吧,多牵扯一个你,还要多费好多工夫解释,再说你站在旁边,我说话反而别扭,我可不像你那么”

    “那么什么?”

    她咬咬唇,向前走了几步,又反身跑回来,紧紧抱位他,将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低声说:“答应我,你不会去做危险的事。”

    他激烈的心跳透过胸睦真实地坦白在她的面前。

    但他一征,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等了好久,没有等到她想听的话,再抬起脸,那眸子里的情绪说不清是失望。

    “我现在说的话,你要认真记住。”他忽然捧起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如果你见到公主平安无事地出现在宫里,记住,不要对她,以及其他人,提及你今日在凤求凰的所见所闻。一个字都不要说,否则我会人头落地。”

    她打了个寒颤。他真的很厉害,知道哪儿才是她的软肋,如果他说她会人头落还是惆怅。

    “我先走了。”她的手从他的身上滑落,一步一步,走得很是艰难。

    她的背影突然让楚澜光以为,这像是两个人的最后一次说话了。

    他有股冲动,想冲过去抱住她,告诉她告诉她什么呢?

    告诉她,自己不会去做危险的事?

    那怎么可能?十八年了,他背负的血债、贵任,能这样轻轻一句话就都一笔勾销了吗?

    他相信在这黑夜当中,一定还潜伏着许多眼睛盯着他,如欧阳哗,那是二皇子朱世弘的心腹密探,一身轻功之诡异,有“鬼影”之称。虽然名义上是朱世弘派来负责帮他传递消息的帮手,实际上却是二皇子安在他身边的耳目。

    他不是个自由的人,没办法自由自在地生活,更设办法自由自在地与人相处,开口说话,吐露心声。

    这么多年来,唯有在易微尘面前,他才有开怀一笑的时候。而她,会是属于他的吗?她是上天安排给他的那个人吗?他们的相识相知,会是一个错误吗?

    不由自主的,他微微夔眉。

    易微尘自从听到楚澜光身上的“秘密”后,就始终心神不宁、魂不守舍。

    但她谨记他的交代,绝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泄露出半句话来。

    但即使如此,岳云霓还是看出了些蛛丝马迹“那天我被那个郭疯子抓走对,你去找楚大哥了?”

    “嗯,是他送我回来的。”

    “那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我丢找他对,他不在府中,于是又等了好一阵。”

    岳云霓习瓜疑地问:“那你最近怎么好像总是心神不宁的?有什么事吗?是不是那夭的事情,害你挨我父皇、母后骂了?”

    “没有,皇上、皇后只是嘱咐我以后一定要劝住你,不要再让你乱跑了。外面很乱,万一遇到坏人,你是金枝玉叶”

    她摆着手“得了,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你就别再重复了。不过那凤求凰还真有点意思,只是听说要到晚上才热闹呢。但看情势,我是暂时出不了门了,也许将来嫁了人,父皇、母后不会管我,我才可以真正出去玩玩。”

    易微尘勉强笑道:“公主殿下急着嫁人了?嫁人,不是也要听夫婿的吗?”

    “傻丫头,我是公主,就算嫁了人,有谁敢管我。”说着,她撇撇嘴,脸上却有一丝红晕“除非我肯让他管。”

    之后,易微尘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很少见到楚澜光,但每次见到他对,心里都更加纠结。想看他,又怕自己在看到他对,露出不该有的神情而牵累了他。

    这天是丽妃的寿诞,除了皇后,后宫中的人都齐聚为她祝寿。

    易微尘也被岳云霓拉去了。可因为觉得自己穿的衣服太过艳丽,怕爱找麻烦的丽妃不高兴,所以她特意半路返回换了一件素净的浅篮色长裙。

    再去丽妃寝宫时,经过御花园门口,她又遇到了楚澜光。

    她的身边有其他宫女相随,他的身边也有人。

    她没敢和他说话,只是电光石火般与他四目相接了一下,他眼中淡淡的笑意和浓浓的关切,让她不由自主地呼了一口气。

    “公主也是要去为丽妃娘娘祝寿吗?”还是他先开了口。

    “是。”她把握机会和他说话。

    “那不知公主可否帮微臣带一份寿礼过去?”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交到她手上“本来微臣要亲自过去祝寿的,但因为今天公事繁忙,只能烦劳公主帮微臣转交了。”

    她感觉到手心里不雀有一份寿礼,仿佛还有一张纸条,急忙握紧塞进自已宽大的袖子中,客客气气地和他道别,然后快速离开。

    将那份寿礼转交给丽妃之后,她立刻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偷偷打开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下月初五,远行施南,勿虑。

    这字条让她反履琢磨了好久,因为他写得很含糊。是谁要远行施南?是她的远嫁将成定局,还是他有公事要去施南?抑或是为了牵扯着他的那个大秘密吗?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这张字条背后的意思。

    当晚,皇帝找她单独谈话,告诉她—

    “微尘,施南那边已经点头了,下个月初五,就是你远嫁的日子,你准备好了吗?!

    她的心一紧,无声地点点头。

    “好,那就回去收拾一下吧。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或者要带走的?”

    “没有了。”

    她淡淡一笑,那笑容的恬淡从容,甚至让岳郁庭心中都有所震动迷惑。

    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的,却有很多做法是就连他这个自认老谋深算的人都有些看不透。

    她真是为了荣华富贵而甘心当公主,自愿远嫁?还是另有所图呢?

    终于要走了。

    易微尘望着地上那硕大的空箱子,禁不住想笑。

    那夭陛下问她,还有什么要带走,或是放不下的对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是孑然一身地来到这宫廷之中,也曾想自已会孑然一身地离开,除了一些回忆,她没想带走什么。

    但现在,她连回忆也不想带走了。

    若是跳进这空箱子,就可以抵达另一个世界该多好?可以把自己的一切掩埋起来,或是失去了记忆,忘掉这些年认识的人和事。

    忘掉那不甘被摆布而跳井自杀的絮莹,忘掉总是很玻尹富,却也对自己体贴有加的公主岳云霓。最重要的是,忘掉那个叫楚澜光的人,那个让她动了心,却不可能和她有未来的人。

    明天就要出发了。

    这些夭她再也没有见到他,他最后一衣塞给她的那张纸条还贴在她的胸口,妥帖地收藏着,上面那两个清晰的“勿虑”他没有向她解释过,她也不曾想过是什么意思。

    臣子岂能和圣意相抗?他知道她是两国和平的祭品,早已公告于两国,当然不可能推翻这个决定。

    而她也已做好为国家献身的准备,她选了这条路,背了这贵任,便不曾想过如何回头。

    他其实是让她不要怕吧?只是错写成了勿虑而已。

    其实有什么好怕的呢?临走之前,起码她知道,他的心中有她,哪怕他日后姿了公主,她客死他乡,可想到曾经有个人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她、如微尘一样微小的她,如此她便心满意足了。

    望着那个空箱子,她缓缓取下他送她的耳环,那配戴了数月的耳环,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在箱子的中央。

    这不是要带走的箱子,这是要留下的。

    能带走的,她会带走的,带不走的,就永远地留下吧。

    楚澜光疾步走进太自居,看到坐在角落里正在喝酒的欧阳哗,神情一凛,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大大方方地坐在这里?二皇子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