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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见他扬眉,小彩慌忙解释:“我不是怀疑你,而是玲玲她她喜欢你,她说你也喜欢她,所以每回进城,都去她爹的私塾找她”
“我进城只是添购粮食或日常用物,办一些我哥交代的事,去私塾是因为我哥跟私塾收些旧书。”用来教他念书识字。
“所以你不是喜欢她嘛”小彩芳心窃喜,转念一想,不对啊。“难道,你来我爹的铺子,也是”
“是我哥吩咐我来的。”见吴铁匠写好了信,他起身。“我该走了。”
起初他不懂,城中少女们为何在比较谁今天跟他说话、谁得到他的注意,经过师父解释,他才明白,她们是喜欢他,为他争风吃醋。
但他不喜欢她们,并非讨厌,只是他不会为了没和谁说话而耿耿于怀。师父又说,他年纪尚小,所以不解风情,等他长大就会懂。可就算他懂,他还是难以想象,将来他可能喜欢其中的谁,喜欢到想要娶来共度一生。何况,他若得照顾另一个人,她又该怎么办?
同住两年,她越来越懒,每日从睁眼就赖着他张啰整个生活所需,她又是一副病弱娇躯,光是离开她一天,他都放心不下。
“久等了。”吴铁匠将信和修好的柴刀一并交给他。
“多谢。”信封很薄,里头大概只有一张纸。“大叔,你若有事要告诉我哥哥,其实可以让我转达,不需写信,太麻烦了。”
“写信是你哥哥的要求。”
“喔?”刻意将讯息隐藏,是不想让跑腿的他知道吗?他不动声色。“我有点好奇,你和我哥写信,是在商量什么吗?”
“这他吩咐过我,绝对不能告诉你信里写什么。”
“嗯,我随口问问罢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他气闷,有点疑惑,为何刻意瞒他?她在盘算什么?“那我告辞”
“等等!”吴铁匠唤他。“你有没有想过在城里买间屋子?”
“不,我没想过。”昨天她才提过这事,怎么吴铁匠也提起?难道她和铁匠商量的是买屋子?
“唉,你都这年纪了,再和你哥哥同住,实在不妥。”这孩子性格沉稳,待人有礼,显然他的“哥哥”将他教养得极好,但一提到他无血缘的兄长,那眼神立即变得专注,有点太专注了。
“为何不妥?”
见女儿离开铺子,吴铁匠才压低声音道:“旁人不知也就罢了,你们自己清楚,她是女子”
“你怎知她是”他及时咬住话,心底震惊。
“我一直都知道,我想你们虽然住在一起,也是清清白白,我们这里男女之防不严,但旁人若知道了,说长道短的总是不好。”
“既然没旁人知道,就不会有人说闲话。”来过这铺子几次,他没特别留意过吴铁匠,只觉他对他“哥哥”交代的事都很热切帮忙,应该是个好人,还是个鳏夫,听小彩说,她爹想要续弦
“我是说万一,你总得想到万一啊。”
“我想,我“大哥”一定有想到,要是她觉得不妥,自然会另作安排。”
“唉,我是好意提醒,你别误会”
“我明白,我没误会。”他客气地告辞,离去的脚步疾如风,暗藏不快。
吴铁匠向他说这些,仿佛认为他该为此负责,但当初是她强行带他回来,他哪有选择余地?他这外人倒是瞎热心,自己心思不正,却对他说这些,莫非是想刺探他和她之间有没有有没有
这人对她有意思吧?却又怀着龌龊的想法,他暗暗恼怒,真心珍惜她的话,不该有这些胡乱猜测,他不由得对铁匠有丝厌恶。
他当然护着她,因为她是他的家人啊,当然为她抱不平,否则胸口一股气闷,还能是为了什么?
他拐去城东小庙一趟,才回山上。日光已西斜,她不在,他把木盒和信搁在桌上,就去做饭。
片刻后,他将一道菜起锅,天色更暗了,他点起蜡烛,挪开信封时,没想到信封没有封好,信纸掉出来,微微翻开,他看见纸上的字,只写了两行
“谨遵姑娘吩咐,打造完成。”第一行很简单,第二行写着:“那日与姑娘长谈获益良多,深深敬佩姑娘的才智,万望姑娘常来舍下走动。”
她几时和铁匠长谈过了?回想起来,最近她常常不在,难道就是去找铁匠?
铁匠字迹不美,但颇工整,看得出下笔之人的慎重,还有含蓄的感情,这男人真的喜欢她吧?
她呢?都愿意坦白女儿身,这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当然与众不同一直以为唯有他知道她是女子的秘密,他很是郁闷,像是有什么被偷走了。
他搁下信纸,不料一阵风自窗口吹入,将信纸吹向蜡烛,瞬间着火。
他连忙抢下信纸,但纸已烧掉一大半,他傻了。这下怎么办?
信纸烧了,信封却无事,她一定会认为是他拆信偷看,还恶劣烧信,可明明是纸摔出来,他不小心瞄到,不能算偷看啊!要不,内容他还记得,不如照着重写份,说不定能瞒过她?反正只是一封信,谁写的还不都一样。
于是他赶快磨墨,重写一份,再把重写的信装回去。
他继续做饭,可心神不宁。片刻后,脚步声踏进屋里,他的心顿时吊高。
“这两天真冷,看来早晚又要下雪了。”粱觅进屋来,怀抱一只长木盒。
“你去哪儿了?”他低头煮汤,内心忐忑。
“进城。今天是你生日,我买了只烧鸭加菜,又去了铁匠那边一趟。”
他僵了僵。“我今天也进城,也去铁匠铺,你有事要办,怎不托给我?”她是特地去会铁匠吗?
“这事我得亲自去办。听吴大叔说,他写了回信给我,信在哪?”
“在桌上。”
听见背后的她拿起信封,他怦怦心跳,屋内一时寂静,只有她不时轻咳。
梁觅拿着信纸,眨眨眼,又眨眨眼,不是眼花看错,信上字迹虽熟悉,但绝不是铁匠的。
她向一旁的他望去,他低头煮汤,背影说足了心虚。
他偷看她的信吗?信上没什么要紧事,偷看完放回原位也就罢了,何必另写一封?
“怪了,这信怎么跟平日不大一样?”她故作惊奇。
“怎么不一样?”他的心大跳特跳。
“吴大叔的字,怎么歪歪扭扭的,变得这么丑?”
“可能他每天打铁,手酸了,所以字写不好。”他的字是丑,他又不是书生,平日不碰纸笔,没错字就不错了。
“还真巧,字丑得像你一样。”
闻言,他俊脸发烫,见她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显然已看穿他的把戏,他只好招认。“他没把信封好,信掉出来,被烛火烧了,我就照着重写一份给你,心想你也许看不出来。”强调道:“是信掉出来,真的不是我偷看。”
“你的每件事,我向来一清二楚,哪会认不出你的字迹?”瞧他窘得满面通红,真是可爱啊!她伸手捧住他两颊,呼,热腾腾,暖手再好不过了。“为师替你想好将来的称号了,就叫做“红面大侠”你瞧你一做坏事就心虚,心虚就脸红,天生不能做坏事,将来要是救了人,冰天雪地的,你还可以用脸帮人取暖”
“别动手动脚。”他扭头避开她的魔爪,恼羞成怒。
“啧,你越长大,越不可爱。”小时候比较逆来顺受,掐他的脸也不敢反抗,现在越来越小气。“信烧了也不打紧,何必怕我知道?”
因为平日与她无话不谈,今天心里却梗了个吴铁匠啊。看她似乎不在意,他问:“他怎么知道你是女子?”
“他当然知道,他认识我娘,从小看我长大,知道我是女人。”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这事?”
“因为我和他不算有什么交情,他是看在我娘分上,把我当成自己女儿,不过,我不想承这份人情,要不是有要紧事,不太上他那里。”铁匠曾暗恋过她母亲,但人既过世,情也该散了,她不想有太多牵扯。“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不是孩子了,不该继续跟你住。”
“他也这么跟我说,劝我送走你,说我继续跟你住,对名声不好,将来难以找亲事。”她无所谓地笑笑。“我没理他,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嫁人。”
“为什么?”
“我懒。”她斜他一眼。“为师被人伺候惯了,不想去伺候别人。”
“认真点。”又在胡说八道了,他不悦。
“我很认真啊”他又露出那种教人难以抗拒弱威严眼神,她叹口气。
“我这副病体不能负担家计,也难以生育,娶我只是供在家里消耗米粮罢了,说不定办完喜事没多久,就得办丧事,多不划算啊?”她又来了,性命都能拿来开玩笑。
“别乱说,你会长命百岁。”最不喜欢她随意把生死挂在口边,轻率得让他恼怒,不愿想象她会死他不愿想象。
她摇摇头,美目一溜,忽然笑了。“别谈这个了,来来,我有礼物给你。”她捧来长木盒。“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锄头,让我垦地用的。”以她的懒人性子,送他礼物,必定是为了他操持劳务更方便,好孝敬她这个师父。
“不对,再猜。”
“弓箭,让我打猎用的。”
“不对,”她给暗示。“除了种菜打猎“为师”还教过你什么?”
“菜刀?”她教他做饭烧菜,常唠叨家里就一把菜刀,不够两人用。
“都不对。唉,有这么难猜吗?”她打开盒盖。
他愣住,盒内是刀没错,但不是菜刀,是兵刀,是一把精光灿烂、刀口锋锐的长刀。
他提起刀,入手极是沉重,跟他平日练武用的木刀大不相同。
“这刀是爹留下的。刀柄有点损坏,我跟吴大叔研究好久,他没打造过兵器,花了点时间才修好,还因此对兵器产生兴趣了。”才会在信上要她多去铺子走动,想再跟她讨论。“我想,是时候把它给你了,大侠怎能没有称手的兵器呢?”
“谢谢。”他心下感动,这不只是父亲的遗物,也是她的心意。
“我也有礼物送你。”
“送我?”她惊诧。“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不是生日也可以送礼。”他把藏在床底的布包拿给她。
第一次有人送礼给她,她好兴奋,咻咻咻拆开布包,是个毛茸茸的中空圆筒,兔毛做的,不大,但触手柔软,放在眼前,可以看到另一端。
她茫然。“这是什么?”
他微笑,将她双手拉过来,从圆筒两侧伸入,两手在圆筒中变握,被柔细的兔毛簇拥着,原本几乎冻僵的手立刻生出暖意。
“啊!是暖手的!”她惊喜地嚷。“是你做的?”不曾见过有人卖这种东西,当然是他做的,也只有他才做得出来。他知道她双手经常冰凉,因此做了这么窝心的礼物,用料虽简单,用心却深,这份礼虽轻,但情意重。
情意啊她望向他,炉火烘暖了他俊脸。他向来少话,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腼腆微笑,但映着火光的深邃墨眸,似有千言万语。
她心怦地一跳,当然有情与他相处两年,有家人之情,也有师徒之情,娘亲辞世后,她孤身一人,几乎忘了和另一人相互关心是这么好,可是,对着娘时,心跳不会这么快,越跳越快、越热是因为太感动了吗?
“谢谢。”她学他,简短两字满载泛滥的心绪与感情。她把手筒举到脸边蹭了又蹭,恋恋不舍地搁下它。“好,我也来帮忙做晚饭,这烧鸭是去你最喜欢的铺子买的,趁热”
“我要改吃素了。”
她傻眼。“为什么?你今早不是还在吃鸡肉吗?”
“我想改吃素。”
“那这只烧鸭”
“你吃。”
“这么大一只,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这是特地为他买的,他不吃,她失望。“不能明天才开始吃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