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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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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鞍作淳郎不眠不休的制镜,不顾自己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咬牙撑到最后,终于一口气将十五面铜镜完美的制造出来。

    看着放置在大桌上十五面大大小小的铜镜,每一面镜背上都用螺钿及玛瑙镶嵌而成华丽的宝相花纹样,似乎还隐隐散发着微弱的金光。

    他伸手摸着最大的那一面铜镜花纹,扬起一抹淡笑,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秋水,现在的你真美真的很美”

    她的牺牲终究会得到应有回报的,他会陪着她等她苏醒过来,再度重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再一次重逢。

    他们的分离不是结束,她会回来的,他如此深信着。

    灵镜一被制作出来,就散发着一层非常淡的金光,不过似乎因为鞍作淳郎是制作者,只有鞍作淳郎能看到那光芒,鉴展嵩却看不到。

    但既然鞍作淳郎看得到金光,就表示他们真的成功了,而每过一日,鞍作淳郎发现镜子上的光亮也跟着增强一些,表示灵镜正在顺利酝酿灵力。

    他们越来越期待,不知秋水何时会苏醒过来,却相信不会太久的

    鞍作淳郎为了时时照看灵镜酝酿灵力的状况,直接睡在工作坊内原本让人休息片刻的长榻上与镜子相伴,一心一意盼着当典秋水苏醒过来时,第一眼就能见到他。

    夜已深,工作坊内只留下桌上一盏灯火继续摇曳,其他地方都是阴暗的,而疲惫的鞍作淳郎已躺在长榻上沉沉睡去。鉴展嵩早就不是年轻人,没办法像鞍作淳郎这般折腾,因此是回到自己的房内休息。

    寂静的夜里,工作坊外突然出现一抹身影,然后无声的进到坊内。

    附在鉴知阳身上的邵羿再度现身灵镜作坊,一双带有邪气的凌厉眼神直盯着桌面十五面铜镜。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知道制作灵镜的方式,并且还成功做出来了。

    前一次被鉴知阳一搅和,他错失将鉴家人赶尽杀绝的机会,还让他们逃离扬州城,恼怒又愤恨不已。因为不知该去哪里找他们,所以他暂时没离开扬州城,今日是因为感觉到镜坊内有不寻常的力量在酝酿,他才会回来查看,没想到竟发现这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们打算再制出另一个镜灵与他抗衡?哼,他绝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邵羿来到桌边,冷眸扫了众多灵镜一眼,灵镜与一般普通镜子不同,他无法一次破坏,必须凝聚灵力一个一个慢慢毁掉,越大的灵镜越难毁,所以他没有考虑太久,便决定先从小一点的灵镜开始毁起。

    他将手放在一面与掌心差不多宽的五寸灵镜上头,凝神聚力在掌心内,花了好一会时间,灵镜才“啪”一声碎裂成片,原本上头正酝酿的金光也顿时消失,变回再普通不过的碎镜子。

    原本沉睡在一旁的鞍作淳郎瞬间惊醒过来,他转头往声音来源望过去,赫然惊见鉴知阳不对,那人虽是鉴知阳的样貌,身上所散发的邪气却在在显示他是邵羿。

    没想到邵羿会出现,还破坏他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灵镜!

    不行,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邵羿继续破坏下去,尤其是秋水所依附的那一面最大的灵镜,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的心紧张愤怒的狂跳着,在暗处小心无声的下榻,一双眼紧盯着邵羿的一举一动,正在找机会一举扑过去,抢下他千辛万苦做出的镜子。

    此时邵羿将所有心神都凝聚在破坏灵镜上头,无心顾及四周,故当鞍作淳郎突然从暗处扑过来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被鞍作淳郎狠狠一肩撞开。

    “别碰我的镜子!”

    “什么?”

    鞍作淳郎使尽所有力气一撞,成功将邵羿狼狈的撞到一旁去,他赶紧扑上桌将最大的一面镜子抱入怀里,紧接着再抓其他面镜子,能救多少算多少。

    邵羿往旁踉跄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他眼神狠厉的瞪向鞍作淳郎,身上的杀气瞬间高张“你找死!”

    邵羿猛一挥袖,一道强烈的金光就朝鞍作淳郎飞袭而去,鞍作淳郎下意识将刚抓到手中的其中一面灵镜朝邵羿一丢,灵镜与金光在半空中互相碰撞,金光猛烈的朝邵羿反弹回去,在他脸上划过一道血痕,让他讶异的瞪大眼。

    而将金光回弹的那面灵镜太小了,承受不住强烈的灵力撞击,瞬间在半空中爆裂开来,其中一片碎片撞上鞍作淳郎怀中最大的灵镜,并且在光滑的镜面上留下一道割痕。

    鞍作淳郎心惊的看着镜子,发现它原本稳定的金光开始忽明忽暗,似是受到伤害所致。

    邵羿摸着脸上的伤痕,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以为只要制出新的镜灵就能与我对抗吗?你们的想法太过天真了!”

    “别以为我会被你所说的话给吓到!”鞍作淳郎冷瞪着他“刚才已经证明了,咱们已有能力让你受伤。”

    “那又如何?小小伤口,不足为惧。”邵羿对他冷笑“镜灵的灵力也是要酝酿的,酝酿得越久,灵力越是高深,而我的灵力从战国时代开始酝酿至今已有一千多年,你说说看,你手上那一面灵镜又酝酿了多少日子的灵力?”

    鞍作淳郎心一惊,从没想过这种问题,如果邵羿所说为真,就算他们现在成功制出镜灵,灵力也与邵羿相差一千多年,灵力怎么有办法与他相比?

    “在我眼里,你手中那面灵镜的镜灵根本就只是个不足为惧的婴孩,永远都别想斗得过我!”

    “不,我绝不相信你所说的话!”

    鞍作淳郎自知打不过邵羿,只好赶紧抱着镜子逃出工作坊,拼死也要守护怀中的灵镜。

    他不相信典秋水的牺牲是一点用也没有,如果真的不足为惧,邵羿又为何一定要破坏灵镜?这表示邵羿还是忌惮灵镜的存在。

    只要邵羿会忌惮,他就相信他们还是有成功的机会,所以他绝不能放弃。

    “哪里跑?把镜子全给我留下来!”

    邵羿追出工作坊,没想到此时鉴展嵩却从一旁冲出来,将邵羿给扑倒在地,紧紧抱住他不放“绝不能让你坏了镜子!”

    “你这个家伙简直不要命了!”邵羿愤恨的伸出手,往他的天灵盖抓下去,想一掌将他给击毙,没想到此刻他的手却又不听使唤,隐隐发颤,就是没法抓下去。

    只要一遇到和自己家人有关之事,体内的鉴知阳就会出现反抗之力,且力道特别强,上次和这一次都是,让他又气又恼。

    鞍作淳郎心惊的停下脚步“坊主!”

    “别管我,快带着镜子走,逃得越远越好!”鉴展嵩大吼出声,已有豁出性命的打算了。

    鞍作淳郎痛苦的咬紧下唇,转身继续奔跑,他不能浪费鉴展嵩帮他争取的逃命机会,就算再痛苦也一定要跑!

    鞍作淳郎这一逃就是大半年的时间,但无论他如何逃跑,邵羿总是有办法随后追上,似乎是因为他手上的灵镜散发出的灵力正是让邵羿屡屡追上的原因。

    但也因为他拥有灵镜,能够感受到灵镜传给他的危机感,才能总是在邵羿即将寻到之前赶紧逃离,躲过一次又一次。

    而受伤的那一面最大铜镜,虽然上头的刻痕已经主动消失,可金光依旧持续的明灭不定,非常不稳,这让鞍作淳郎很担心,就怕会影响典秋水的状况。

    在逃跑的路上,他被邵羿袭击过几次,总是靠着手上的灵镜惊险逃过一劫,一边逃跑,他一边不断的思考,到底该将镜子藏到哪去,才能够彻底躲过邵羿的追击?

    直到他听到日本遣唐使船来到大唐的消息,他才像是瞧见一丝希望曙光。

    如果灵镜能够随着遣唐使船回到日本去,到那遥远之处,他相信就算是邵羿也没办法追过去,更不用说破坏镜子了!

    他回到扬州城,因为遣唐使人员在离开大唐前的暂时落脚处在扬州城内的“平桥馆”他意外与自己的三弟鞍作真一重逢,原来三弟是此行的日本遣唐使译语。

    虽然回到日本是他一直以来盼望的事,但这件事情若是没个完结,就算回到日本他也无法放下心,所以他只将镜子托付给三弟带回日本,痛下决心暂不回去,他要留在大唐,等待典秋水苏醒归来,然后圆满解决邵羿的事情。

    “秋水,在这里太过危险,他随时都有可能找到咱们,然后将你给毁了,所以我没得选择,一定得暂时将你给送走,送到连他也到不了的地方”

    在与镜子分别的最后一刻,鞍作淳郎沉痛的抚摸铜镜上的花纹“等你有能力苏醒后,一定要回来,无论如何,想尽办法都要回来”

    他相信正在沉睡的她会听到他的叮咛的,他也相信她会排除万难回到大唐,无论得花多久时间。

    就算这一条归乡之路万里之遥,比天的尽处还远,相隔无尽汪洋,她会回来的!

    当成为镜灵的典秋水终于苏醒过来时,她已经整整沉睡两年,身处万里之遥的日本,眼前所见是全然的陌生。

    她茫然的瞧着木制屋宇,不懂自己为何会在此处,甚至连自己是谁、过去曾发生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像一抹游魂似的在鞍作家到处飘荡,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见得到她的存在。

    她为什么记不得任何事情?

    脑袋隐隐作痛,像是曾受过什么伤似的,她唯一记得的一件事,就是她必须“回去”但到底要回到哪去,她再度陷入茫然。

    她待在鞍作家内默默看着鞍作家的人一代传过一代,物换星移,她始终像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在一旁冷眼旁观鞍作家的兴衰,内心始终空洞,无所依归,也不知道除了鞍作家之外,她又能去哪?

    所以她只能一直在鞍作家内徘徊,一年、十年、百年、千年,直到文明的二十一世纪,直到能感应到她存在的人终于出现

    我想归乡

    年轻女子纳闷的道:“呃?谁要归乡?”

    二十一世纪的日本京都“晋唐工艺”的展览馆内摆放鞍作家历代私人收藏的中国唐朝工艺品,典秋水所依附的那面铜镜也是展物之一,她不期然的自言自语,却意外引来某个年轻女子的回应。

    典秋水讶异的从展览馆飘出,来到会客大厅内,见到从台湾来的赵莞清正和接待小姐说着。

    “你没听到吗?刚才有一个女人在说,她要归乡。”

    她真的听得到自己所说的话?典秋水死寂已久的心终于盼到一丝希望,决定再试探她看看。

    带我回归故里,可好?

    “你听,又出现了!”赵莞清往四周看了一圈,还是找不到声音来源“她要人带她回归故里。”

    就是她了!典秋水兴奋不已,有着非常强烈的感觉,她可以靠着赵莞清找到自己的归乡之路,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她绝对不能错过。

    这些年来她所酝酿的灵力足以让她做出许多人们眼中超乎想象的事情,她凝聚灵力,将自己在展览馆内的铜镜本体转移到赵莞清的背包内,就这么偷偷跟着她回到台湾。

    想移动别的外在物体简单且轻松,但要移动自己所依附的本体非常不容易,有着与生俱来的禁锢限制,无论她练习多久,也无法将自己的本体移动太远,还非常耗费心神,幸好当时赵莞清所站的地方就在典秋水能施转移术的范围内,果然连天都在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