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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后,台湾。
楚胜沅签妥办公桌上最后一份文件,下意识瞄了手表一眼——六点五十分。
自从去年升任为“福源餐饮集团”执行长,他似乎再也没有七点以前用餐的纪录,这么久了,至今还没习惯新的晚餐时间,今天忙得连中午都找不到空档吃饭,难怪肚子已经开始严重抗议。
不过,他和未婚妻约好看七点二十分的电影,扣掉开车过去的时间,根本挤不出用餐的时间,看来只能买点东西进场再吃了。
“看什么电影?真是浪费时间。”
他淡淡嘀咕一声,好看的修长剑眉微起波澜,但也随即平复,收拾公文包的速度不曾稍稍慢下,很快便离开办公室开车赴约。
算了,毕竟是未婚妻头一回主动开口邀约,都要结婚了,彼此还不曾哪天单独相处超过两个小时,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幸好,他的未婚妻柯钰卿性格乖巧听话到近乎懦弱,从来不敢抗议他的冷落,也不会要求一堆,这也是他无异议接受这门商业联姻的主因。
从小他就被再三叮嘱没有选择伴侣的自由,又亲眼看见堂哥为了女人失去所有,从太子爷沦落到工地工人,最终被女人抛弃,夹着尾巴滚回家的狼狈丑态,爱情与面包何者重何者轻,他心里早有定论。
反正对他而言,妻子不过就是个合法床伴、传宗接代的工具,不用太能干、不必太多话,进得厨房、入得厅堂,不会丢他颜面,懂得闭紧嘴乖乖做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简单就能稳坐楚太太的宝座。
他对柯钰卿没什么特别感觉,就是门当户对,家人喜欢,他不讨厌,至于爱不爱的,他没那份闲工夫理会,好友说的什么一生至少该体会一次为爱不顾一切的疯狂快感,他半点兴趣都没有。
人生就该操之在己。
别人看来他是按父母之命结婚,其实在这之前,他可是亲自过滤了几十位名媛人选,不看家世,只看对方的乖巧与顺从,因此柯钰卿才会雀屏中选。
毕竟他不排斥和父母一样商业联姻,但绝对不想象他们夫妻那样每天硬碰硬、吵闹不休过日子。他强势,所以结婚人选必须绝对柔顺,他不想三天两头在公司吼完下属,与商场敌手拚完你死我活后回到家,还得听女人唠叨、和老婆开战。
基于这些理由,他选择了在自己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女人当老婆,只求耳根清静,让他能尽全力在事业上冲刺,亲手将“福源餐饮”推上更高峰,证明某个人当年见识浅薄,将大鲸鱼看成了小虾米
蓦地,楚胜沅皱起双眉,不悦地拂去脑中身影,下一秒,车子已稳当停要在一间连锁发廊前。
这栋五楼店面为柯家所有,一楼店面出租,二楼以上便是柯家人起居空间,位置刚好居于他的公司与电影院中间,十分顺路。
楚胜沅没兴致进门拜访,打电话通知柯钰卿下楼上车,算算时间,刚好能赶上电影开映,一分钟都不浪费。
“对不起,可以麻烦你在前面那间加油站停一下吗?我想上厕所。”
楚胜沅蹙眉望向上了车不到四分钟的未婚妻。“刚刚在你家怎么不先解决好再下楼?”
“刚刚不想,现在才想”
柯钰卿嗫嚅回话,细致小巧的巴掌脸上满是困窘,双手紧张地拧着蕾丝裙,双颊红得像能拧出西红柿汁。
他没多说,靠边停下,看着未婚妻小跑步冲进厕所,就像后头有恶鬼狂追一样。
“跟我在一起有那么可怕?”
楚胜沅扪心自问,和柯钰卿相处已经尽量和颜悦色、收敛脾气,当她像采访记者一样温和相待,她还像只怕猫的小老鼠,要是拿出自己在公司时冷肃严厉的真面目,还不吓得屁滚尿流?真是没用!
他抿唇看向窗外车水马龙,心头顿觉空虚。
唉,这样的女人,恐怕一辈子都难以让他动心。
“砰!”蓦地,车门被人猛力打开又重重关上,力道之猛连车子都震了震,楚胜沅吓了一跳。
他立即将视线移向驾驶座旁,没想到向来端庄文雅的未婚妻竟敢如此莽撞对待他的爱车,但映入眼帘的居然不是柯钰卿,而是一位陌生的美艳女子。
“你——”
“开车!”不待他说完,对方抢先开口。
“这不是出租车。”他的爱车跟“小黄”明明是天差地别。
“我知道。”女子非常自动地系好安全带,视线不看他,而是车后。“有人在追我,如果你不想爱车被撞成废铁,最好少废话,快开车!”
“你——”
“叭——”
楚胜沅才开口,后头立刻传来一声喇叭长鸣,接着从后视镜瞧见一辆黑色休旅车疾速朝他驶来,丝毫没有踩煞车的打算。
“shit!”
没有任何余裕思考或质问,楚胜沅加足油门快闪,但对方仍旧紧咬他车尾不放。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对方死咬不放?抢劫、杀人?”保命之际,他不忘问清楚自己会不会成为“共犯”
“你电影看太多了——右转进巷子!”
楚胜沅几乎是反射性地按照她的命令转动方向盘,等他意识到,车子已经开进窄巷。
该死!“万一是死巷——”
“放心,这里我熟。”女郎安抚他,淡笑说:“出了巷子记得往右转——别回头,专心看前面开车,我可不想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一起撞成稀巴烂。”
楚胜沅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冒出青筋,思绪清明的脑袋难得当机,因为她不只说出口,还倾过身扳正他的脸庞,向来不习惯让陌生人近身的他瞬间呼吸一窒,却阻止不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依兰幽香窜入鼻中,萦绕胸臆。
“不要随便碰我!”虽然她的手达成目的后早已放下。“还有,那句话应该由我说才对。”
“哪句话?”
“不想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一起撞成稀巴烂。”他没好气地回她。“别忘了,连累无辜旁人飚车玩命的祸首是你,不是我。”
“呵,说得也是。好吧,我叫钱幼歆,有钱的钱、幼稚的幼、歆羡的歆,记清楚了吗?”
“我为什么要记住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因为”她故意停顿一会几才说:“万一情况不对,我会扑过去保护你,假如我死了,好像没家属能认尸,你如果幸运存活,麻烦帮个忙造坟立碑,ok?”
不ok,你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依照自己向来独善其身的作风,他应该毫不犹豫回她这一句。
但这回,楚胜沅选择保持沉默。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自己落入险境也是被她所害,但是“我会扑过去保护你”这句话的确很动听。
而“没家属能认尸”让他无法落井下石。
这一瞬,他分了心,迅速却仔细地凝睇身旁女子一眼。
似血般灼人视线的红缎削肩洋装,合身包裹住她凹凸有致、惹火的魔鬼身材,流苏裙襬下一双匀称无瑕的美腿,平坦小肮、高耸胸脯、迷人锁骨,随之而上是一张明眸皓齿、艳色绝伦的精致娇颜,即便以他的高标准来衡量,都称得上是一位上等美人。
“小心!”
钱幼歆的惊呼让楚胜沅的视线倏地调回车前,飞快转动方向盘闪过前方挡道的小轿车。
“好险!”就差那么一秒,肯定撞上。
任凭他处事再镇定,遇上这种无法掌控的意外,还是冒出一身冷汗。
俗话说:红颜祸水,果然,绝色红颜带来的可是足以让人灭顶的大洪水,只看一眼就差点让他莫名其妙地英年早逝。
“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他由后视镜瞧见对方还紧跟在后。“报警了没?”
“报警?我可没那么傻。”钱幼歆皱皱鼻,一副不以为然。“我只是路见不平,拿颗小石头砸一个暴力男的后车厢,结果他出气的对象就从他女人转到我身上。幸好他只看到我背影,你再开快点,我们避过他就没事了,要是叫警察来处理,备案留下数据,那才叫自找麻烦。”
你没事,我的车牌可是被记住了。
这句话楚胜沅想在心里,没说出口。
因为她顾虑得没错,既然对方没看清楚她长相,躲过这回就没事,要是找来警察当面对质,难保下回冤家路窄,麻烦不断。
至于他,麻烦向来如影随形,不多这一个,真有胆找上门,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最好有能耐一次整死他,不然肯定反过来被他玩死。
“坐稳。”
楚胜沅话才说完,车子马上以破百的速度在车道里穿梭,发现时速还在继续往上窜,原本还算冷静的钱幼歆再也镇静不了,脸色开始发白。
“慢一点!”最怕坐云霄飞车的她快吐了。
“慢?只有高速才能甩掉对方。”算她幸运,挑中了他这辆近千万的超跑。“除非你想一整晚都跟对方在路上周旋,试试到底是他先拦住我们,还是我们先撞车?”
钱幼歆考虑了一秒,咬牙认了。
“好,我把命交给你。”她说得潇洒,可是一只手紧紧抓着握把、一只手紧扣安全带。“这下,你算得上是我的生死之交了。”
“你还真容易交朋友。”
她苦笑道:“平常不容易,不过这搞不好是我死前最后一次交朋友的机会,应该要把握一下。对了,朋友,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姓楚,楚胜沅。”
他回答了,但已经时隔数分钟。
这期间他可是专心飚车,一直紧追在后的黑色休旅车根本追不上超跑,早就不见踪影。
“谢了,楚胜沅,你救了我一命。当然,也救了你自己一命。”钱幼歆也发现两人已经摆脱追兵。
“我可不是自愿。”他不忘提醒她这个铁铮铮的事实。
“抱歉,我也不是故意拖你下水。”她心虚吐舌讨饶。“只是刚好你车子停在那几、刚好没锁门,我脑袋还没有个完整想法,人已经先一步上车,你就当我在帮你口行一善吧!”
他俊眉一挑。“你帮我?”
“呃,你帮我。”她这个人很好商量的。“这样好了,看在第一天认识你就为我赴汤蹈火的分上,我请你吃顿好吃的作为报答。”
“我是被你逼着赴汤蹈火。”想到方才数回差点撞车的惊险剎那,他还心有余悸。“还有,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是根本不认识——”
“我叫什么名字?”她飞快发问。
“钱幼歆。”他反射性回答。
“看吧,你明明就认识我。”她大方地拍拍他肩头。“不管你交不交我这个朋友,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感觉,就让我请你吃顿饭作为答谢,不必客气。”
“不必了,我不——”
“饿”字还没出口,楚胜沅的肚子便像是存心害他出糗似的,很不配合地咕噜大响。
“其实呢,我要请你吃饭的餐厅,刚好也是我工作的地点,你就送佛送上天,我保证那里东西好吃,我也绝对不会没付钱就落跑,好吗?”
非常不好。
以他多年来看人的眼光,加上男人的第六感,这个钱幼歆绝对是朵带刺玫瑰,娇艳却危险,最好避而远之才能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