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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9月28日,就是母亲去世六周年忌日,这一天为农历八月初七,正好又是母亲八十岁生日。
母亲1926年9月13日生于重庆市江北区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到2000年9月28日去世,享年74岁。七十年多年间,母亲为生活、为家庭、为工作辛勤操劳,历尽艰辛,走过了一条艰难曲折的道路。年幼时,就为家庭劳作,成家后又挑起了赡养双方老人和抚养自己子女的重担。无论是解放前的痛苦年代,还是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母亲一直以惊人的毅力、百倍于他人的勤劳,同父亲一道支撑了我们这个家。带大我们兄妹七人,并全部供出学校,参加工作乃至成家,而且先后带过我们兄妹的全部七个子女,并亲自带大其中的三个男孩。如今,我们兄妹也都自成一大家,小一辈也都结了婚,我们几个大的早当了爷爷奶奶。现在,我整日就被自己的两个小孙子(大的5岁、小的不满1岁),闹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不走高山不显平地”仅此一点,我不得不由衷地钦佩我的母亲。
在我们眼里,母亲特别严厉。前不久,我曾经在红袖网上发表的儿时记忆一片空白和一般话题两篇文章中提及过。
但是,凭心而论母亲又是一位治家有道、教子有方的贤妻良母。因为在我们家,父亲除了工作从来不问家务,全家上下全靠母亲一人打点。
我父母亲都没上过学,父亲13岁时就从老家广安跑到重庆学徒。母亲只认识百把十个字,还是在重庆解放后、1950年瞒着爷爷和父亲偷偷跑到街道扫盲班学的,那时她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
奇怪的却是,母亲讲起话来出口成章,论起理来头头是道,再加上一口悦耳的重庆乡音,别说一般人,恐怕学问再大,在她面前也只能是自叹弗如望尘莫及了。
打我记事起,就对母亲经常讲的三句话印象很深。由于当时年龄小,不知道妈妈是从哪搬来的,只觉得挺顺口的,懵懵懂懂的也不大理解其中含意。长大后才知道妈妈说的每句话,其实都是一条含有深刻哲理的格言。今天回想起来,母亲的三句话影响着我的一生,甚至可以说够我终生受用。
第一句:“明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槌”这是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意思是人要懂事、要自觉,不能让别人在背后指点。
母亲对我们一向严格。轻易不打骂(至少对我们三个大的),但是我们都挺怕她。凡事母亲只说一遍,如果再犯,决不客气。轻则板起脸来不理你,重则罚跪,直到你认识错误连说:“妈妈,我错了!”为止。但是还得通过母亲的一番审训“你知道错了没有?”、“错在哪里啦?”、“今后怎么办?”等等,而且受了委屈还不许哭,等到母亲脸色好了气消了,一句话“起来吧!”我等犹如遇到大赦,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这方面,我哥最得母亲的欣赏。母亲让他跪,父亲看着不忍心,过去叫都叫不起来,也怪我们几个大的“逆来顺受”后来弟弟妹妹多了“世风日下”开始“造反”了。从老四(妹妹)开始竟然敢哭了,气得母亲拿针和鱼刺来吓唬,她偏不买帐,结果嘴唇上倒多了几个针眼。到老五(弟弟)那,不给你跪了不说,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道骂些啥,惹得母亲火上来拿他动“家法”屁股没少吻过板子。轮到老六(妹妹)那,还没等母亲火,人早不知跑哪去了,到了最小的老七(妹妹)那,母亲已经没了脾气。当然我们几个大的,已经会劝弟妹们如何行事,少惹母亲生气了。
记得有一次,我问妈妈:“你小时候,外婆是不是象你这样凶”?母亲回答“明人不用指点,我从来没惹外婆生过气”
第二句:“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是母亲时常用来教育子女要勤俭孝顺的一句话。
在这方面,母亲首先做出了榜样。母亲兄妹四人,她最小,在娘家向来以勤快能干出名。出嫁后又以孝敬公公受人称赞。即便是在怀孕期间月子里,仍然精心照料好爷爷的衣食住行。爷爷年龄大、爱喝酒脾气又不好,骂起人来不分场合,但母亲从来没敢还过嘴吭过气。母亲过门第二年,生了我大哥,爷爷见到了孙子,高兴得不得了,抱着我哥满街坊邻居的炫耀。
1948年爷爷去世后,1952年,父亲从重庆长安兵工厂调到山西长治淮海机械厂工作。我们一家从重庆迁到山西,外婆还留在重庆农村。那些年,尽管我们家9口人生活十分窘迫,但母亲每年都要挤出一些钱、买些白糖什么的寄给外婆和老家的亲戚,以示孝心。每隔几年,母亲还要回老家看望外婆,陪老人住一段时间,直到外婆去世。
母亲对父亲的细心照顾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62年困难时期,父亲是全家重点保胡对象,家里仅有的一点细粮都要留给父亲,父亲上班中午带饭,母亲每次都要给带足,家里除了我们兄妹几个狼吞虎咽后,留给母亲的几乎没了。
尔今“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已成为海外游子怀念故土报效祖国的一句口头禅,我真得佩服母亲的过人的见识。
第三句:“世上只有享不了的福,哪有受不了的罪”?这是母亲教育子女吃苦耐劳常讲的一句话。
母亲算得上一个职业家庭妇女。全家九口人的吃喝穿戴,加上7个子女的读书开消,那时上中学全部住校。每年9月1号开学,往往是母亲最发愁的日子。光我们姊妹7个的学杂书费加伙食费,一次就得拿出二百多元,仅靠父亲每月80元钱工资还不够当月支出,怎么办?
从55年开始,母亲就在厂里单身职工宿舍,帮单身职工洗衣服、织毛衣,拆洗被褥。头一天晚上收回来,当天晚上等家里人休息后连夜洗出来,第二天上午晒干,中午和下午缝好叠整齐,晚上下班前再拿到单身职工宿舍门口,等别人取走。1959年父亲调动工作,我们家又搬到市里住。光每天晚上送取衣服往返路程十多里路,母亲全靠步行。我曾经陪着母亲走过许多次,夜深人静在一大片高秆玉米地里穿行,不知道母亲哪来的那么大的毅力和胆量。
母亲就是这样,靠着洗一件衣服5分钱,一床被子两角钱,一天辛苦下来两三块钱的微薄收入,支撑着这个家庭,并且一干就是10年。可以说,我们姊妹7人的学业,有一多半是靠母亲在洗衣盆里不停地搓洗供出来的。母亲常年干裂的手以及凹陷的指甲就是证明。
在母亲的口中,我从来没听她说过苦呵累的,也从来没见她叫过穷。她信奉的是:担子自己挑,路靠自己走。
1979年,父亲去世后,她又义无返顾地独自挑起了全家的重担。那时,我还有三个未成家立业的弟弟妹妹。
现在情况好转了,母亲已远离我们而去。但是,我们姊妹7个的性格都仿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