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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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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1月25日夜晚

    夏菱若不是决定离开这座城市一段时间,她不会发现这里有她如此多的牵绊,也有如此多牵绊她的人。

    来到这座城市三年,它一点点走进夏菱的心。它温润、潮湿,常有绵绵的雨和不温不火的太阳,容易让人慵懒。

    它雨后湿漉漉的地面,油亮亮的绿树叶;夜幕中闪烁的霓虹;闹市中笑意盈盈的妙龄女郎;无不让夏菱动容。

    夏菱双手握紧方向盘,她驾驶的车正在高速通过这座城市最繁华的立交桥。这座桥上的标志和一路闪烁的霓虹,都让夏菱想起他。那个曾经兴致勃勃地对夏菱说,要在炎热的夏日里带她来这里兜风的男人。如今,这一切就在眼前,可昔日的人已经是一拍两散。

    手机的短信铃声响起,夏菱空出一只手翻看,是乔。屏幕上显示出一排字:

    “明天就准备走吗?”

    乔对夏菱这样的决定并没有表现出很高的热情,夏菱知道,乔对她做出的单独出行的决定并不高兴,但却没有强行的把他的想法施予夏菱。夏菱不知道,这个男人对她到底是不在意呢还是太在意了。

    “是的,决定了。”夏菱简短地回复之后,手机“嘀”的一声断电了。

    等夏菱回到家,给手机充好电后,短信声开始此起彼伏。

    “我在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了机你也不开机了,我在你心里就这样无足轻重吗?”

    乔的多疑和猜忌让夏菱心里隐隐作痛,但她马上给乔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因为乔内心里有伤痕,每一次真心的付出,都会让受过伤的人小心翼翼,因为要在渐愈合的伤口上再割裂和撕扯,是任何人也无法忍受的。所以,他们想尽办法给自己保留一点,以便抽身时不再是粉身碎骨的痛楚。

    夏菱长篇累牍的给乔回复短信,短信中让夏菱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句:“我喜欢你,真心的。”

    2011年1月26日早晨

    夜色在一场酣梦中褪去,夏菱在清晨的微光里,蜷着身子,摆弄着手机,它一直寂静无声。昨天夜里,忙着做出行前的准备,凌晨两点才昏昏睡去,现在,夏菱有点晕晕的。

    “快起床了!”老爸在门外大声说:“面条早好了,再不吃坏掉了。”

    夏菱慵懒地应了一声,慢慢起床。

    老爸把一碗热腾腾的苕子面摆在夏菱面前,夏菱尝了一口,眯起眼来享受这美妙的滋味。

    “老爸,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夏菱满眼带笑地看着这个将近60岁的人。他的妻子离开他后,他的身影更加落寞和孤寂。现在,他把他能给这个家庭的全部责任、期待和爱都叠加在夏菱身上。在他宠爱着的日子里,夏菱感觉是咬汁液饱满的石榴,只一口,甜腻的滋味就满溢出来。

    老爸给夏菱的这种爱是不同的。这种爱就如同每日清晨的苕子面,用最好的佐料调配到最合口味的度,太浓就过了,太淡又品不出其中的滋味。

    “快吃!”老爸满脸严肃,话语里却透着浓浓暖意。

    夏菱三下五除二地干掉了这碗苕子面,双手一拍,挽起衣袖开始收拾行装。老爸在一边看着,不停叮嘱夏菱途中注意事项和要携带的用品。

    夏菱转身冲老爸微微笑:“放心吧,都带了。”老爸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不久,又走来。

    “我有一个朋友在a城,我把他的电话给你,有什么事就和他联系。”

    “好,您老就放心吧。”

    “你让我怎么放心,真够瞎胆大的。”

    “嘿嘿,这就要看我是谁的女儿啊!”夏菱说完很是得意地冲老爸笑了。老爸严肃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过来帮夏菱拾掇整理好的行装,一路送夏菱下楼。

    2011年1月26日下午4:00

    当夏菱气喘吁吁地跑到去a城的入站口时,工作人员告诉她:“晚了,车开走了。”

    夏菱满脸惊愕:“走了?”是自己故意想留下还是在被谁挽留?

    夏菱看看手机,它依然寂静。夏菱的心咯噔一下,满脸的沮丧和失望,但她自己此刻确信,她不会再等待,前方的路一直等着她,她要自己勇敢地走。

    “那我现在可以怎么办?”夏菱看着工作人员。

    “不着急,去售票厅改签。”

    夏菱快步去了售票厅的改签窗口。

    2011年1月26日下午5:00

    夏菱坐在火车站旁kfc二楼靠窗的座位上,抬头望去,外面阴阴的天,有零星的小雨,喧闹的人群都向检票口鱼贯而去,在时间的滴答声里,记忆模糊了一切。

    中午时分,夏菱的车驶上了去往乔所在城市的高速路,她希望,在离开前的几个小时里,有一段时间是留给她和乔的。

    在离乔越来越近的岔路口上,夏菱停下了,她翻出手机,给乔留了条短信。

    “我想来看看你,你现在在哪里?”然后夏菱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短信发送成功的字样,她于是安静地靠向椅背,闭上眼,耐心地等待。

    若不是外面大货车的喇叭声尖锐刺耳,夏菱不会相信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她把自己置于高速路岔口上的临时停车处,等待着一条短信的回复。可时间在如此慢的流里走过了一两个小时,手机仍然寂静。

    夏菱绑好安全带对自己说:“当心。”然后,朝离乔更远的方向驶去。

    现在,在火车站二楼的kfc里,夏菱等待着下一班去往a城的车。

    2011年1月26日下午6:00

    夏菱坐在去往a城的列车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一个人的旅程。她问自己这算一种逃离吗?

    据说,一对情侣的旅程是可以检验两个人的感情的。如果一次旅行结束,两人还不相互讨厌,那感情便可以继续。而夏菱要在这次行程中寻找什么?确定什么?也许只有清风明月为伴的日子,她可以好好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列车到达a城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城市的上空,有暖暖的阳光洒下来。雪山辉映下的小城,让夏菱内心里有些失落。因为在它的街头,到处是攒动的人群,喧闹的叫卖声。在它的闹市里,充满陷阱和欺骗。商店小贩会在你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同时笑到趴在他们家柜台上,直喘气跺脚。

    夜晚的a城,充盈着声色的诱惑。长长一条酒吧街,每个酒吧前挂着红色的灯笼,旁边是清澈的溪流。酒吧前大多有木板搭成的桥。走上其中一座,往前或者往后望去,满眼的声色光晕。

    夏菱漫无目的地在这条街上晃荡,酒吧前的迎宾小姐和小伙异常热情,拽着夏菱往酒吧里去。透过落地玻璃窗,夏菱望见里面灯红酒绿,歌手在台上扭动身躯,卖力献唱,台下的观众群起而簇拥之。夏菱一阵阵晕眩,挣脱这一群人的手向路的前方冲过去。跑出好长一截,夏菱才觉得喘得厉害,于是蹲在一旁休息。直到一种声音,如同清流般浸入夏菱的耳朵。

    抬起眼,夏菱看到一个长发女子,手抱吉他,坐在吧台椅上,兀自转动椅身,纤纤手指拨动琴弦,寂寞地哼唱。

    夏菱起身走了进去,在靠近溪流一侧的长椅上坐下,点了一杯绿茶,闭眼枯坐。那女子孤寂的吟唱震颤着夏菱的世界空寂落寞。

    “能在这里坐会儿吗?”

    “坐吧。”夏菱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身材魁梧,眉眼带笑。

    “你一个人吗?”

    “是的。”

    “让我们来聊聊单独出行的女子,怎样?”

    “一个不错的话题。”夏菱轻轻地笑。

    “这样的女子,或者是生命中烙上了流浪的印记,内心里关于自由和行走的呐喊促使她们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你认为这样的女子寂寞吗?不对,她们内心强大,异常自信,她们不需要男人的照顾和怜悯,自己给自己做主。”他用眼凝视夏菱,夏菱微微一笑,请他继续。

    “又或者是为了寻求新鲜感吧,你听过吗?有人说,旅行其实是乏味了自己生活的人到别处过别人也已乏味的生活。”他呵呵笑着,然后没有让夏菱接话,自己继续说下去。

    “还有就是疗伤啦,旅途可以让人遗忘,可以让人重新开始,你是属于哪一种?”说完,他伸手抚摸夏菱浓密的卷发,脸上有淡淡的笑。

    夏菱任由他的手滑落在自己的脸颊,肩膀。然后,这个男子强有力的手臂,把夏菱揽入怀中。夏菱靠在他的肩头,身体随他的呼吸有节奏的起伏,这独有的温存。

    长发女子的歌声戛然而止,夏菱在恍惚中醒来。兀自站立,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一脸错愕:“对不起,我想我是搞错了,搞错了时间、地点还有人。对不起。”

    说完,夏菱转身离开了。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了行装。

    2011年1月27日凌晨6:00

    夏菱定了27日一早的航班回去,回到乔所在的城市去,她现在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当她站在乔的面前时,乔没有惊喜,而是一脸的愕然。在乔看到夏菱之前,夏菱看见乔揽着一个漂亮姑娘的肩膀,有说有笑。

    夏菱愣在那里,两行泪水滑落。她知道了,自己现在才是真正弄错了时间、地点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