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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接到萧宿的电话时,甘露翘着二郎腿坐在柔软的棉布沙发里看小说。看着安妮宝贝写怀苔如何在母亲侵略性的、报复性的爱里面成长,然后被压抑出反抗,直至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仿佛俄狄浦斯式的悲剧,不能逃脱的宿命。
“甘露,我醉了,来接我。”萧宿的声音忽远忽近,低沉温软的嗓音中透露着一种不容甘露拒绝的专横。
“现在吗?”
“是的,就是我们常去的那间酒吧,我和我的朋友在一起。”
“可是我现在不方便。”
“你一定要来,我在这里等你。”说完,萧宿挂断了电话。
(二)
甘露认识萧宿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
那天,甘露站在那间酒吧门口时,一眼就望见了紫月。她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圆圆的脸,干净利落的短发,还有浓而密的睫毛,仿佛两把雨刮器,随眼角的开合,把一双眸子刷得干净明亮。
一行人围着沙发瘫坐,紫月站在他们中间高谈阔论,一副演说家的调调。席间男男女女目不转睛地望向她,时而爆发出一阵哄笑。
紫月望见甘露时,表情异常夸张,仿佛有十几只小笼包要同时塞进她嘴巴里一样。俄尔,她恢复了常态,屁颠屁颠地跑到甘露身边,用手搭着甘露的肩膀,眼睛仿佛要凑到了甘露的脸上:“哎哟,我说我的大小姐,今天大驾光临,我是不胜荣幸啊。”
“怎么敢薄了您紫姐姐的颜面,有你的呼唤,我当然得来。”甘露看着紫月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贫。
紫月哈哈笑着领甘露坐到她的一帮朋友中间。
“这是我闺蜜,甘露。她可是个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平时无事,绝不肯摆驾我们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真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一朵白莲也。”
“紫月这话我不同意了。”隔座的一个男子说“我看甘露啊,人如其名,就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界女子,借着清晨的露珠,幻化出了人形,碰不得、惊不得,小心易碎啊。这哪是能从淤泥里冒得出来的,必定是来自天上的瑶池仙境了。”
甘露登时红了脸,低头不语,只是嗔怪紫月的一帮朋友口无遮拦。
一众人看了甘露对这样的交流有点不适,于是各自开始攀谈起来。
甘露是在抬头的一瞬间,望见萧宿的眼睛的。那眼神让甘露有点不自在,甘露猛然躲开了。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有的人只需一眼已是万年。
萧宿端了酒坐过来。
“美女,喝一杯?”
“我不喝酒的。”
紫月在一旁见了,笑得前仰后合。
“甘露,你艳福不浅啊!这可是我们这一帮子里出了名的大帅哥,主动来给你敬酒,你还不接了?”
“紫月,你这操的哪门子心,你知道我不能喝。”
“偶尔喝点也没有什么嘛!小酌怡情,大醉伤身!”
甘露看了一眼萧宿,接过酒一口干了。她不愿意扫了大家的兴。
萧宿在一边鼓掌叫好,夸甘露就是一女中豪杰。
后来,萧宿送甘露回家。俩人一路聊得特别扭,常常是萧宿找到一个话题,和甘露聊上两句,然后甘露就又变得寂静了。
躺在床上时,甘露的心里有一点点的小激动,又无法言说,只是嘻嘻傻笑。她想,原来,她也能喝,她也可以借着酒兴撒撒娇,调调笑。
第二天晚上,甘露接到了萧宿的电话。
“我很想你,你能过来吗?”
“你在哪里?”
“我们初次见面的那间酒吧。”
“你等着我。”甘露说完,挂断电话,一路小跑着去了他们初次见面的那间酒吧。
甘露到达时,看到萧宿一个人斜倚在一棵树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表情淡漠,没有喜没有怒没有哀没有乐。
“萧宿。”甘露轻轻地唤他的名字。
他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样,愣愣地看甘露“你来了。”
“是的,你怎么了?”
“我就是想见你!”
恍惚中,甘露有被一股电流击中的感觉。她的身体有点战栗,心跳有点加速,她试图靠萧宿更近一些。
这时,萧宿猛然伸出了他的右手拽住甘露的胳膊,还未抽完的烟掉落在地上。甘露的挣扎对萧宿来说,就如同一只小猫咪的扭捏作态一般,她越是挣扎得紧,萧宿越是用力。萧宿终究还是用他强有力的臂膀,把甘露困在自己的怀里,甘露扑腾了几下没有用,萧宿就用他的唇蛮横地吻了上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甘露在一阵晕眩中清醒过来,她用手推开萧宿,冲他哄叫:“你这时要做什么?”
萧宿嘴角上挂起一丝淡淡的笑,凝视着甘露的眼睛:“你喜欢我,对不对!告诉我,你喜欢我。”
“我,我,我是喜欢你,没有错,可你这样让我很难过。”
甘露独自一人回家,可是萧宿,这个用最蛮横的方式表达自己情感的男子,却在甘露的脑海里无法抹去了。
(三)
甘露的短信铃声响起。
“你大概多长时间能到我这里?”
“你需要这样着急吗?看上去你好像很在意我。”
“20分钟,我在这里等你。”
甘露换好衣服,牛仔裙,条纹上衣,一头卷曲的长发一任它倾泻而下。甘露来不及戴上美瞳,挂了一副黑边框架眼镜出去。她打算开老爸的那辆黑色桑塔纳,她希望她能在二十分钟内见到萧宿。她感觉她的框架眼镜不是很好用,好像最近眼睛的度数又增加了,这幅眼镜看东西有点模糊。
甘露提醒自己慢点,不要着急。遇到红灯一定要停下等待,安全最重要。
当车子驶上这座城市的环城线时,甘露的心里有点雀跃,她注视着每一个路口的红绿灯,或者开足马力或者减速慢行。她记得她清楚地看见前面路口的信号灯,由红色变成了绿色。她目测了一下这段路程的距离,大概100米,她想,她可以加速开过去。她确定,信号灯是绿色的。
当那个骑车的女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时,她和她之间是零距离。她看见她的车头猛力撞向那个女人,耳边是一阵巨响。那个女人的头撞到她的挡风玻璃上,玻璃碎成一片,顷刻变成一片殷红。车子在尖锐刺耳的嘎吱声中斜在了马路中间,那个女人从她的引擎盖上滚下去,然后没有动弹了。
甘露下车去看那个女人,她看见有暗红的血从她的后脑淌出来,顷刻间,地面上是粘稠的一滩。
这时,天空中有雨点落下来,砸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冲刷着她身边的血渍向前流淌,然后汇到沟渠里,一直蔓延。
甘露惊叫着冲了出去,她拼命地奔跑,她想,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萧宿强而有力的臂弯。身边有不同的车辆呼啸而过,她却视而不见。现在她的时空里,只有她自己和在那头等她的萧宿。
又是一声巨响,甘露停下来了。她不用再奔跑,萧宿就在她的面前。
(四)
亲爱的紫月:
那一天我本不该去那间酒吧,那一天我也本不该认识萧宿。可是这些我们想避免的事情,却总是在不受支配的情况下,突然降临,让我们措手不及。它冰冷、嗜血、残忍,它以最华丽和冷漠的姿态掠夺着我们的生命,我无法逃脱,我只能等待着它的发生。
那个讲经的老和尚对我说:姑娘,28岁,是一个坎,你会遇到一个你不应该遇到的人,他会夺走你的灵魂。
爱你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