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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先生曾说:“谁想与我相知,先饮下这满满一盅酒。”对他而言可以说“无酒不成书,无酒不相知”
细心的看官不难发现,他笔下的所有人物若是用“英雄”一词来形容似乎有些牵强。譬如李寻欢,譬如楚留香,譬如萧十一郎和傅红雪。与金庸先生描写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不同,他们不像郭靖,不像萧峰,不像杨过,内心有着十分明确而坚定的家国观念和民族大义,更多的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们多半随性而为,放荡不羁,不受拘束。窃以为,若不囿春秋笔法之一禺,用“浪子”一词来形容他们才更加贴切。因为你很难用“正邪”二字来简单地定义他们,而恰恰只有“无形的古龙”才是“真正的古龙”要是真定了性,那么书里的味道将会淡漠了许多。
李寻欢踏完了他的十年天涯路,重返关内。本以为的相忘江湖,果真是假的,世上从来就没有轻而易举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与林诗音之间的藕断丝连又让他心甘情愿地重蹈覆辙。你看他整日手上握着的木雕,一刀一刀都刻着林诗音的样子,回到关内,放眼望去,原来十年间“物已非,人依是”他的飞刀不仅是用来杀人,还用来追忆他的林诗音,他每刻一个“她”就把“它”深深埋藏在泥土里,可是十年了,埋藏得越深,林诗音入他的心亦是越深。
他入关结识的第一个人就是“阿飞”阿飞,一个没有姓氏的江湖浪子,不过这无关紧要,反而使他们更能一语投机。英雄莫问出身,若要究其身世,无论是李寻欢、林诗音还是龙啸天包括林仙儿在内都有或多或少的命运多舛,孤苦伶仃。共通的人生经历才容易去同病相怜。
江湖,其实是一个不成文的社会组织、帮派结盟。他们起初为的并不是扬名立万,威震八方,为的只是安全和保护。就像水浒里,由于底层人民受到的法律保护实在少的可怜,所以为了更好地生存,他们需要兄弟,需要一股能带来安全感的力量。而这酒则是打通关系的最好方式,他们觉得饮酒之人必定豪气干云,然后才能义气相投。
入了江湖就免不了去面对人心险恶,处处杀机。在这点上李寻欢比阿飞看的要通透,此时的阿飞正值血气方刚嫉恶如仇的年纪,在他心里好坏必须分明容不得丝毫马虎,所以他常说要用手里的正义之剑杀尽天下的卑鄙小人。对于邪恶他的态度十分坚决,那就是非死不可。但是,真正的打败从来就不是摧毁而是重塑。这也正是是李寻欢的行为准则,他似乎少年老成般地意识到“人性本善,回头是岸”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一语一行之间都充满着哲学气息,好像所有侠客的过人之处都在于此,孤傲冷漠,形单影只地凝视着这个光贵陆离的世界。
记得他们初次见面,李寻欢静坐于回关的马车之内,见到八百里荒烟之地竟有一少年持剑奔走,故而心生敬意,对车夫说道:“这蛮疾之地居然也有人趟走”
车夫说道:“路,本来就是给人走的。”
“可有的路不是给普通人走的,非要用过人的毅力和胆识不可,你可曾看到那少年手中的剑”?
“剑?没有啊,那分明是根竹棍”车夫说道。
“那依我看,他手里的那根竹棍很危险。”
所以人与人之间真的是有境界之别,缘分之说的。李寻欢一眼就能从阿飞的着装气度上把他的身份底细摸清了个七八分,而在车夫看来,此人不是什么游侠而不过是位懵懂少年,此剑也不是什么锐器而是根破烂竹棍。
所以相交相知的两个人在思想境界,精神追求和个人价值观上不能有太大地出入,否则恐难长久。因为这样的两个人要想相交必要有一个人放低精神层次,这于他是难做到的。或必要有一个人提高层次,而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所以,无论爱情还是友情,境界相合,秉气相通是非常重要的,否则就是强加凑合也难求长久。
至于缘分,虽说不可捉摸但却时刻存在。你想两个能在一起的人,有谁不是经过千山万水,浪里淘沙于千万人之中四目相对,怦然相遇?如果觉得不适合,那人便不是你的命中注定。缘分决定的东西,除了生离死别都是拆不散,分不开的。不是以长相厮守的形式在一起,就是以一世宿敌的形式相纠缠。而所谓的知己,就是你的别具一格遇上他的独具匠心。茫茫人海,如此完美地相遇,那么“士为知己者死”还有那么难理解吗?
这里有个人物是与李寻欢、阿飞都不同的,那就是天机老人。在百晓生著作的武林兵器谱上,他手持的两尺旱烟管就是天下第一武器:天机棒。与他为人一样,看似年逾花甲的疯癫老人正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看似貌不起眼的旱烟管却是夺人性命的绝顶武器。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轻易地瞧不起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能以你难以置信的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真正的高手往往是那些看似在大街里平凡到可以被忽略的人。要知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样的人不是身经百战而无敌,就是看破红尘而无求。所以在天机老人眼里的江湖,一切的恩怨都是小事,争强斗狠的永远都是些自卑懦弱的人,因为只有争斗他们才能得到证明,这就是人性的悲哀之处。但谁又能说他们错了呢?因为没有谁是天生的无欲无求,也没有谁能在一帆风顺里大彻大悟。人生就是这样,不经历一番酸甜苦辣,你以为全天下都风调雨顺,民泰安康。
其实最能使李寻欢与阿飞成为生死之交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心里对于“义气”的看法是高度的吻合。诚如那晚二人于桃花林中饮酒舞剑,阿飞唱到:“酒后高歌魔剑,梦中快意恩仇。”李寻欢则把酒起身接唱到:“名利脚下踩,情义两肩挑。”试问,如此这般地心有灵犀,不谋而合怎能不为至交好友呢?
可是像他们这样真正的侠客终究要变成江湖的异数,等待他们的是以龙啸云为首的“江湖正道,名门正派”
也难怪,十年间什么都可以变,唯独这段恩怨纠葛却从未消失,况且一个孤冷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李寻欢一旦重出江湖势必要掀起一番狂澜,而且他打破的不仅是江湖的平静更是龙啸云一家的平静,龙啸云又怎会放过他?
于是他制造了一系列的陷阱诡计,就从“梅花盗一案”开始了。
龙啸云要把江湖上那个专门奸淫良家妇女的“梅花盗”所犯的一切罪名都强推在李寻欢头上,好不费吹灰之力,名正言顺地借刀杀人。只是难以置信的是,以他富甲一方的割据势力居然能轻而易举地动用几乎所有的力量,其中不乏名门正派、正人君子以及德高望重的少林甚至官府,这不禁让人嗔目结舌。可是这一切是发生在中国历史上的明朝,一个黑暗腐败,封建专制已经走向下坡路的明朝,细想想倒也不足为奇。
一个腐败了的社会大抵不过如此:胡作非为可以,总有人能暗箱操作;谬视王法可以,总有人能覆雨翻云;残害忠良可以,总有人能巧立名目。至于人命不过如草芥一般,人心不过如死灰一般。所以一切的信任,良知,文明都大可不提了。
只是你要记住一句话:你不能以任何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卑鄙残忍的理由去追求你所谓的成功。因为穷不代表你就有权利去不择手段地追求富。可是利欲熏心的他们谁还在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丑恶思想在他们的意识里已经根深蒂固。只是害了的不仅是他人和自己,还有这个本该充满善良阳光的社会。
值得思考的是:龙啸云想要一个死于非命尸骨无存的李寻欢尚可理解,只是这些人为什么觉得李寻欢是非死不可的呢?李寻欢到底有什么样的能力支撑他足以与天下结仇?我想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李寻欢太过优秀,他给人一种好像不动分毫便可坐拥一切而又无视一切的感觉,他得到了别人几十年甚至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比如进士及第,比如林诗音。而这些在他后来不是辞官隐退就是拱手让人。他这样做,让这些人如何能接受!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在践踏他们的梦想,怎可饶恕呢?
等待他的是两股坚不可摧的力量:官府和武林。
那些可怕的名门正派,打着匡扶正义之名,却用着下三滥的手段机关算尽。你看,好一个“铁面无私,侠义无双”赵正义;好一个“一副钢刀安天下,三颗铁胆震乾坤”的田七爷;好一个“一副判官笔,海内世无双”的百晓生。原来一个个皆是魑魅魍魉,男盗女娼之鼠辈!
这武林人士大多出身草莽,早年凄凉。为了铲除异己不惜附上身家性命,好不大义凛然!而官府则不会,你看那钦差大臣也想要杀害李寻欢但他决不会拼命,因为他知道手握生杀大权又何必煞费周章,只要巧立名目,嫁祸栽赃,一个“莫须有”就能让人无计可施,百口莫辩,束手就擒。因为他还知道惜福,一个身居高位家缠万贯的人,死对他们而言实在太可怕,连生活起居都要求地细致入微更何况拼命,还是算了吧,不得手那便来一句“由他去吧,只求井水不乏河水就行了。”
虎口脱险,真相大白。原来所谓的“梅花盗”就是那个妄称君子的百晓生,原来所谓的佛门圣地也藏着一个居心叵测的心湖大师,不禁要问,这样的世界到底怎么了?
其实也没怎么,只是令人恶心的不是江湖,也不是官府,只是人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