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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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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曾想,林瑞却是找了李仁川提了亲事,不是为了自己,却是为了那个怯弱不堪,丝毫不如自己的李贞娘。

    只因了她是李府的嫡女,至高无上的地位。

    以及可以帮林家东山再起的能力。

    谁知李仁川只是一笑了之,黝黑的脸上,那般的神情再明显不过,如今你林家早已今非昔比,贞娘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怎能让他的心头肉受半点委屈!

    “那时只不过我与令尊的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李仁川的笑容别有深意,一面打点了林瑞些许银两。

    那一瞬林瑞的眼神是些许的闪烁,他不过是奉了母亲之命而来,一脚还未跨入李府,早已羞得面色通红,李仁川的拒绝,毕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却松了口气,与其他日被自己的岳丈大人压着喘不过气来,不如及早了了此事,更何况......

    林瑞不再多想,双眼瞄了一眼分量不轻的金银,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却还是恭敬地告辞,并未接了银子来。只是出了门时那脚步轻微有些踉跄,遇着台阶时也来不及手脚,险些磕倒。林瑞挠了挠头,白净秀气的一张脸是愈发的通红了。

    耳畔传来隐约却是张扬的笑声,他循声望去,只一眼便见了众人簇拥着的姑娘,亭亭玉立,面若桃花,肤如凝脂,面若白玉,正嬉笑着望着自己。那张脸便是愈发的绯红,林瑞只觉得嗓子眼渴得难受,胸腔里升腾的热气漫上了脸颊,滚烫得仿佛如在七月一般。

    李苒儿只笑得更欢,不过嬉笑道,“这台阶可是伤到了公子?”

    “不过是......不过是林瑞不小心罢了。”林瑞支吾着说道,眼神飘渺,不敢再看那笑靥如花的女子。

    李苒儿却在心里暗暗道,原来他便是林瑞,他便是与她的姐姐贞娘指腹为婚的公子,那一刻,她神色自若地望着他,只是娇媚地笑着。

    而在李苒儿的心中,便是那时,漫天的妒意在心底缓缓地滋生着,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心灵深处,缓缓地将她吞噬了。

    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从那一日起,那个名唤林瑞的少年踏入府中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

    似乎谁都注意到了,李府的二小姐与三小姐之间,有什么,始终是不一样了。

    李仁川起初还颇有微词,轻轻皱着眉头瞧着那个踏入府中的男子,可渐渐的,他却发现与林瑞走得近的,不过是李苒儿,他终于放下心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李贞娘的病,从那时起,也便是愈发的重了。

    不是不知道李苒儿多次陷害着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敌意,只是为了林瑞,贞娘纵使心里有再多的苦,却也渐渐化作了难言之隐,只是憋在心中,就像是厚重而阴沉的阴云,压在她的心头,她的呼吸,便也渐渐地弱了下来。

    也不是没有反抗过。

    那时李苒儿故意剪坏了她绣的鸳鸯,当着她的面说了那些恶毒的话语,贞娘含着泪,夺过了她手中的剪子,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心血。

    李苒儿却拿它划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之中,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姐姐,我不过是想瞧瞧你绣的鸳鸯,为何你要如此......”

    贞娘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微微侧身,林瑞僵在门口望着她二人。

    下一瞬,他揽过哭得梨花带雨的李苒儿,柔声安慰着她。

    说了些什么,贞娘是记不清了,她只是低头看着那一滴滴鲜红的血滴在了她的鸳鸯上,渐渐化作了暗红色,是妖娆的色彩。

    她只觉得,脏。

    而自那时候起,林瑞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挥之不去的厌恶,就像是看着一副肮脏的刺绣。

    也是从那时候起,贞娘只觉得怕了,再不敢看李苒儿一眼。

    李苒儿也就愈发的得意,从此以捉弄贞娘为乐,得寸进尺,似乎恨不得她就这样死掉一般,她只当林瑞是爱自己的,只当自己身为庶女却拥有嫡女的地位,也就愈加的肆无忌惮。

    她不知,有些事情,或许她永远无法知晓。

    洛城最大的客栈里,此刻是灯红酒绿,人群在极度的奢侈与繁华之中穿梭,觥筹交错之间,逗留的不过是片刻的诡笑与见不得人的交易。

    而在天字一号房,无人打搅的角落里,喧哗掩盖了寂静,也淹没了那娇媚的呻吟与低沉的喘息声。

    床上是不着寸缕的二人,林瑞只将头埋在女子的发间,忘情的吻落在她光滑细腻的脖颈上,眼神幽深,一只手扶着她一头披散下来的秀发,另一只手心里却是滚烫的灼热,在她娇嫩的身躯上游走着。她只觉得浑身颤栗着,只是娇喘连连,眼神妩媚。

    “嫣然,嫣然......”林瑞的声音是异样的沙哑,一声又一声,唤着她的名字,话里是灼人的热意。

    李嫣然不过是娇嗔着,指尖划过他苍白的锁骨,无声地回应着。

    林瑞噙着笑,那般滚烫的吻,缓缓地下移,小心翼翼地便将绝色的美人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鸳鸯夜月铺金帐,孔雀春风软玉屏。 鸾凤双栖桃花岸,莺燕对舞艳阳天。

    李嫣然微眯着双眸,伴着嘴角娇媚的吟哦,嘴角却勾勒出一抹异样的笑容。

    良久,云消雨散,一屋子的春色却久久地消散不去。

    李嫣然躺在林瑞的怀中,玉手贴着他饱满的胸膛,似是无意般画着圆圈。林瑞的眸子低垂着,似乎是睡着了。

    夜色愈发的浓重,夜空像是撒上的黑墨,阴沉沉着终于落下了雨来。

    李嫣然不过是觉着一丝凉意,却只是笑了笑,只打着一把折纸伞,走进了夜色之中。

    迎面却走来了一位白衣女子,着一身苏绣月华锦衫,发间不过简单装饰着珊瑚珠排串步摇,施施然而来,正含笑望着自己。

    李嫣然漆黑色的瞳仁里是点点的星光,却不作停留,只与女子擦肩而过。

    她却还是听到了,女子淡然的话语,声音飘渺,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她不过是唤了她一声。

    “红莲。”

    洛城的街巷迎来一阵震天的敲锣打鼓声时,天色不过才蒙蒙大亮,那声音震耳欲聋,搅人清梦。彼时楚慕染正帮着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者把着脉,又淡淡含笑说了些什么。

    老者却提了音量,沟壑纵横的黝黑的脸皱巴巴地拧在一起,“你可是说什么?”

    她又一连说了几遍,老者便问了几声。

    慕染也不恼,只铺了纸写下要说的话,又拿过了几贴药材送到了老者的手里,老者连声道谢,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了几个铜子,“我说大夫啊,我这一把老骨头年纪大了,究竟是赚不了什么钱了,如今也就剩了这些钱,您......”

    那点点鼓声隆冬,愈发的近了,楚慕染只觉得耳膜一阵钝痛,不觉微蹙着柳眉,只一瞬,遂无奈地笑着将几个铜子又塞回了老者的手中,他干枯瘦削的手指硌地楚慕染的手生疼。

    老者却依然坚持着。

    沈氏便是这时进来的,头上带着涵烟芙蓉髻朝阳五凤髻,绾着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

    ;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手腕处是金丝香木嵌蝉玉珠 ;裙边系着豆绿官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外罩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下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她身后是金灿灿得几乎烧灼了人的瞳仁的几箱金箔,刺得那老者都禁不住闭上自己的眼睛,只伸出手挡着,手中的铜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多谢神医救了我家女儿,这些不过是小小意思......”沈氏笑得嫣然,小小的屋室里映着满室的流光溢彩,她噙笑的眼睛里,楚慕染不过也是凡夫俗子,又怎的不会为了这些银两动心?

    只是她却是想错了。

    慕染依旧神色淡然,并没有理会沈氏, 只是俯身弯腰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铜子,轻轻地落在了老者的掌心,她只是轻轻地搀扶着老者,送了他出门,又嘱咐了几声,看着老者伛偻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这才倒步回了门内,“夫人可是来瞧病的?”

    方才只将沈氏冷落着,她的脸色本就不是很好看,好容易盼着楚慕染回了室内,只是她依旧神色自若,看也不看几箱金箔一眼,一开口反而是这般叫人吃惊的话,沈氏一时又气又急,只讪讪地说道,“我只不过是为了小女的事情而来,是来谢姑娘的。”

    “不过是治病救人罢了。”楚慕染只是一笑置之。

    沈氏见楚慕染如此淡然,不免愈发有几分焦急,“姑娘,这些金箔银两......”

    “夫人还是带回去罢。”楚慕染只是淡淡含笑,“不过是悬壶济世,如玉医坊毕竟是个小地方,容不下这么多的富贵之气。”

    “这......”沈氏还没有见过这般将金银看作身外物的人才,一时犯了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了想还是遂了楚慕染的意,将东西撤下,自己却不离开,不过是叫下人哄散了门口聚集的百姓,亲昵地拉过楚慕染的手,在一旁坐了下来。

    楚慕染挑眉,只看着沈氏,顺着她过去,并未多说些什么。

    沈氏这才松了眼神,叫下人拿了一柄茶叶过来,“这是上好的茶叶,产自浔阳,是皇上御赐的,只是李府上没有懂茶的人,也是白白糟蹋了;今儿个瞧见姑娘,只觉着一见如故,特地叫我加丫鬟回府上取了茶过来,不知姑娘觉着如何?”

    楚慕染听罢,只略略低头,果然是茶香四溢,百年难得一见。

    “确是不错。”她笑道,“慕染谢过夫人。”

    沈氏见她收了礼,这才松了一口气,嘴角是不变的笑容,“慕染姑娘,你不知道我家的贞娘从小体弱多病,我这做娘的便是操碎了心,尤其是她这回终日陷入昏睡之中,迷迷糊糊总见不得好,我同老爷子便更是心急如焚,请了多少个大夫总不见效,还是姑娘医术高明,如今她那病症是好了大半,我们自然是宽了心,却还是寻了姑娘来,只为了讨些许良方,不知姑娘......”

    “不过是本分,夫人倒是言重了。”楚慕染说着起身坐到了书案旁,只写了什么递与了沈氏,“病血气不时,交错而不得泄,暴发于外,则为中害。这方子上有些许药材尚能疏通经脉,修炼精气,改变神情气色,适配镵石挢引,案扤毒熨,方是良方。”

    沈氏连声道谢,接过了房子,不过眼神闪烁,神色有些复杂。

    楚慕染有写了几笔,“这里有小姐忌服之物,夫人需谨慎着些,若只是服食少许也罢,积少成多,小姐可是有暴毙之险!”

    这下,沈氏眼前一亮,接过纸张的手有些颤抖,那道谢之声明显地加重了。

    又寒暄了几句,沈氏方才起身。

    李家人走的时候又是浩浩荡荡,引人围观,沈氏坐在微微颠簸的轿中,嗤之以鼻地瞧着手中的方子,毫不留情地将它撕毁,却将另外一张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了袖中,嘴角是恶毒的笑意。

    等到沈氏走后,楚慕染将一室的灰尘打扫了一番,目光终是落到了桌上的茶饼之上,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茶,她自语着,一抬手,却只是将它掷在了簸箕里。

    “倒真是糟蹋了。”苏钰不知何时进了来,一眼便瞧见了楚慕染之举,他不似楚慕染那般懂茶却不惜茶,苏钰本身便是爱茶如命之人,见这样白白糟蹋了,眼里不免浮现出一丝怜惜之意,咋舌几声,收不住自己的视线。

    “一壶好茶,抵你一条命,如何?”楚慕染神色复杂地望着他,那表情不言而喻。

    苏钰眼角微微一动,终是不说话了,只不过逼近了楚慕染,俯身在她的发间微微一嗅。

    楚慕染抽开了身,似是有些抵触。

    “你见过红莲了。”肯定的语气,苏钰的神情有些奇怪,眼里却有着淡淡的失落,只不过一晃而过,他便是神色如常地望着楚慕染,“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我是见过她了,只是那时她不叫红莲罢了。”楚慕染只是低头翻阅着手中的薄册子,眼神淡淡的,声音也只是平淡无奇,似乎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钰恍然,手中的折扇收起,“李嫣然?!”

    楚慕染终于抬头睨了他一眼,却是很快便将手中的折扇收起,不置可否。

    苏钰便不再言语,只是自己寻了一套紫砂壶茶具,将杯盏烫了一烫,一时间,二人竟都是无言,狭小的屋室里只是缓缓地在夜色之中酝酿着寂静的沉默。

    眼里的白纸黑字已经渐渐地模糊开来,像是化在水中的糖,渐渐地消失不见了,楚慕染微抿着薄唇,她不说话,这不代表,她的心中没有心事。

    楚慕染分明记得曾经在李嫣然的身上打点过,重生一世,贞娘最大的劲敌不过是自己的庶妹李苒儿罢了,李嫣然本就不该在洛城出现,更不该在贞娘的生命里留下足迹。

    她没有想过,红莲会扮成李嫣然的模样。

    只是她却早已料到了,红莲定不会让她如愿,这是红莲的游戏,也是她们只见的较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而已。

    楚慕染想着想着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平淡的笑容,有几分嘲讽,却也有几分不屑。

    恍恍惚惚的烛光之间,苏钰手中的象牙折扇轻轻地打着桌案,一下,一下,沉钝的声响在幽静的小屋里忽的回荡开来,他淡色的瞳孔里,是楚慕染娴静的模样。

    又过了几日,如玉医坊忽然关了门,虽然只不过处在巷弄里再僻静不过的一角,只是突然合了门,又收了帘子,忽的往来的人竟少了许多,偶尔有人皱着眉头造访,见着那紧闭的大门,门上勾勒着的繁芜复杂的花纹一片诡异,那眉头也就更深,却纷纷满面愁容地转身离开了。

    沈氏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丰润的玉手划过一匹光滑的锦缎,自从李仁川成了堂堂的李国公,送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李仁川自然是不收的,只是横眉竖眼地喝了那些人回去。

    而踏进门槛内的各家的妇孺却渐渐多了起来。

    荣国府的荣夫人瞧着李国公府上渐渐有了势头,眼神却是有些闪烁,只是淡淡地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去一遭罢,李国公如今声名显赫,咱们虽然都是不好走动的,不过总宅在这儿,倒是要叫人嚼了舌根去!”

    底下的妻妾嫂媳纷纷附和着。

    那些人来的倒是趾高气扬,荣夫人不过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也不言语,那一身的雍容华贵却让沈氏只觉着自行惭秽,看着荣夫人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妒意。

    跟着的人只是几个丫鬟尔尔,却面露清高,就连喝的茶水都是从府上带来的。

    沈氏面露不悦之色,却不好多言,只是含笑,表面寒暄。

    荣夫人只坐了片刻便告了辞,暗想着李国公府也不过如此,心里愈发的飘飘欲仙,只留下了一匹自西域而来的锦缎,光滑细腻得犹如二八年华少女的肌肤,沈氏虽然对这位荣夫人颇有微词,只不过在瞧见锦缎之时还是忍不住双眼放光,也不推辞了这一份贺礼,“荣夫人实在是客气了。”

    “听闻李大人公正廉洁,也只送了匹锦缎,聊表心意。”荣夫人只是举止得宜地笑着,不等沈氏说话,只是转身上了轿,放下了帘子。她不说这匹锦缎的贵重,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声“只”,自己的高贵表露无疑。

    沈氏瞥见了她嘴上的几丝不屑。

    这样想着,手下的锦缎不觉粗糙了几分,刺得沈氏缩回了自己的手。

    李苒儿见沈氏如此,却是宝贝一般地搂着,嗔笑道,“若是娘不愿,就将它给了苒儿吧,我倒是欢喜的很!”这般精致的花纹,赏心悦目的花色,穿在自己的身上,衬着她白皙通透的肌肤,在林瑞的面前,定是好看,李苒儿不过是这样想着,不禁窃笑出声,眼角是抹不去的喜悦。

    沈氏不语,还在回味着荣夫人的神情。

    李苒儿忽的想起了什么,只是不经意间提及,“先前路过了那家医坊,我倒是想要瞧一瞧那神医的模样,却见确实是关门了,娘亲......”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氏止住嘴里的话语。

    沈氏眼角微微一动,退了屋子里的丫鬟,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合了上,“你是说,那如玉医坊,确实是关了门?”

    “听说关了有几日了。”李苒儿微蹙着柳眉,似有几分不解,“我记得娘亲曾经说过,那医坊不日自会关门大吉,却不知娘亲竟然如此神机妙算,还是娘,你究竟是耍了什么手段?”她说着只是嘴角含着笑,那模样是再好奇不过。

    沈氏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倒那是什么神医,不过是江湖骗子罢了。先前我在她那儿骗了些方子来,却也暗中在那茶叶中做了手脚,虽说那毒无色无味,毒性也发作的极慢,生怕被她识破了,如今看来,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楚慕染听着不觉脸色大变,心头一颤,“娘亲莫不是......”

    “这做人啊,就得狠!”沈氏说着眼里更是透出了阴狠的神色,“我既是找过了那女子,李贞娘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情,定是要怀疑到我的头上,如今我快她一步,将所有的事情栽赃在她的头上,那李贞娘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与你与我又有何干!”

    “娘亲实在是高明!”李苒儿虽然心里隐隐觉得后怕,却还还笑着,直称赞着沈氏的高明。

    谁知这时候忽的有人急急地叩门,沈氏使了个眼色,李苒儿心领神会,匆忙收了锦缎,耳畔是沈氏不耐的说话声,“可是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奶奶,可了不得了!”那丫鬟说的急,声音里更是焦灼之色,“如今老爷不在府上,二小姐连着上吐下泻了几日,现今更是吐出了黑漆漆一大滩的血来,只怕是......”

    “怕什么?!”房门忽的大开,露出了沈氏森然的一张脸。

    那丫鬟心里一虚,慌忙跪倒在地,哭诉道,“只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沈氏与李苒儿只面面相觑,却是心下了然。

    “二小姐好苏绣月华锦衫配撒花纯面百褶裙,你们要记得为她梳了反绾髻朝月髻,配了这支宝蓝点翠珠钗,可是都记下了?”沈氏只是抹着泪,却还是坚持着将事情交代了下来,一抬头,却看见一众下人只是愕然地望着自己,她心头一惊,蹙眉冷声说道,“都看着我作甚,如今这些事情不记下,到了日后忙活起来担待了我的贞娘么?”说着又用帕子抹着泪,嘤嘤地哭泣着。

    又交代了一番事情,下人们这才各自散去。

    等离得远了,这才有人撇了撇嘴,小声地说着,“如今二小姐虽然说躺在床上,这人还没咽气呢,大奶奶却急着交代了后事,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

    “说到底,总归不是亲生的!”立即有人接过了话茬,轻声地埋怨着。

    沈氏的声音却冷冷地从远处传了来,“还有那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也是二小姐喜欢的,别忘了一并带上!”那声音尖锐的很,吓得几个丫鬟差点儿一下子打翻了手上的食盒,只惊慌失措地逃远了。

    到了日落时分,李仁川终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上,不过此时的贞娘却已然是奄奄一息,说不上半句话来,沈氏在一旁擦着了,低声不断唤着贞娘的名字,贞娘却只是微微地合上了眸子,只纹丝不动地躺着,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是面色苍白。

    “我不过是离府几日而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仁川看着面前的贞娘,实在是难以置信,“夫人......”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沈氏只泪眼婆娑着,“妾身不该自作主张去找了那如玉医坊的神医,贞娘是吃了她开的方子,这才......这才......”说到痛处,她已是哽咽着说不出了半句话来,李苒儿赶紧起身揽过沈氏,低声安慰着她,“娘,女儿知道,您也是不想的......”说着说着一行清泪划过,似乎也是一脸的悲戚之色,看着使人为之动容。

    李仁川叹了口气,坐在了床沿之上,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着贞娘憔悴的面容,“她不是神医么,为何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依我看,神医不过是个噱头,那女子定不过是个江湖术士罢了。”李苒儿见缝插针,“姐姐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定是那骗子害得!爹爹,您可要为姐姐做主!”

    李苒儿义愤填着,还想再说些什么,谁知沈氏却不着痕迹地狠狠拧了一下她的胳膊,疼得李苒儿差点儿惊呼出声,只是惊惶地瞧着沈氏。

    沈氏只推了李苒儿出去,“好了,咱们也不便留在这儿打扰你姐姐了,先出去吧,你姐姐也需要清静!你这班絮絮叨叨地说话,她可如何养病?”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贞娘与李仁川二人。

    “是爹爹的错么?”斑白的两鬓映得李仁川的脸愈发的沧桑,他不住地叹着气,自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贞娘的睫毛不自觉微微一颤,李仁川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恸之中,并未察觉了贞娘的异样。

    到了晚间,贞娘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朦胧之间只见李仁川苍老的脸庞,一声“爹爹”却堵在喉间,声音呜咽,压抑在喉咙里,听不真切。

    李仁川一惊,含泪紧紧握住了贞娘的手,“贞娘,我的好孩子......”

    泪水自眼角滑落,贞娘说不出半句话来,只用牙齿死死地摇着嘴唇,咬得发青,苍白的手指攥紧了被单,只是无声地挣扎着,似是有太多的不忍,太多的不甘。

    那般陌生的神情,如此痛苦的挣扎,是李仁川从未见过的,他心中大惊,只是轻轻抚着贞娘瘦弱的脊背,“贞娘,爹爹在这儿,贞娘不怕,不怕......”

    “爹爹......”贞娘瞪圆了眼睛,冷然瞧着李仁川,终于艰难地唤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却也在那一瞬凝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动弹不得。

    李仁川大惊,一只手颤栗着,去探贞娘的鼻息,只一瞬,又缩了回来,趴在床边只痛苦地哀嚎着,“贞娘,我的贞娘!”

    李府上的二小姐暴毙而亡!

    李府突然炸开了锅,到处是跌跌撞撞小跑着的人们,只是神色不一,大门口的八角宫灯扯了下来,换上白晃晃的烛光,斑驳的树影映在了门上,影影绰绰,像极了人的影子。

    李苒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在人前也不过是要装模作样一番,随着沈氏哭倒在地,悲痛欲绝。

    铺陈着惨白的灵堂里,贞娘躺在棺木之中,白皙的脸上是异常妖艳的妆容,一身苍白的装束,头发只散乱地披散着,并未如沈氏所说的打扮。

    灵堂里的哭泣声渐渐淡了下去。

    李苒儿只觉得嗓子渴地难受,眼皮子倒是重的很,身子也觉着乏,随意地撩拨着而后的头发,正想着起身逃了这儿去,林瑞却在此时进了来,只看着弥漫着伤痛气息的灵堂,他似有微微的动容,却在见着李苒儿之时将她揽入了怀中,李苒儿作势哭道在林瑞坚实的臂膀里,闻着他胸膛里似有若无的气息,干涩的眼里又落下泪来,打湿了他的衣襟。

    “是我来晚了。”林瑞说着叹了声气,却也不再言语。

    谁知这时却听见了轻吟一声,而那声音,似乎是从棺木来传出来的!

    林瑞靠的近,瞪直了眼睛,说不上一句话来,只觉得四肢僵硬下来,两腿更是打着颤儿。

    李苒儿觉察到了他的不同寻常,只觉得昔日温暖的怀抱也冷却了几分,娇嗔着抬起了头,却惊见了林瑞惊慌的目光,她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倒抽了一口凉气,分明断了气的贞娘此时正坐在棺木里,神色泠然地望着众人。

    “啊!”

    处处是妻妾婢子的尖叫声。

    贞娘这一次的病恢复的快,只喝了一碗白粥,气色便红润了许多,就连那皮肤也比往日白皙了不少,如羊脂白玉一般,吹弹可破,生生比之前美上十分。

    李苒儿不知她是哪里中了邪,只站在一角冷冷地瞧着她,无意间却看见身侧的林瑞眼神里的异样,她偷偷地伸出了手,只与林瑞十指紧扣着。

    林瑞一颤,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是却收不住心中的悸动。

    贞娘擦了擦嘴吧,只是含笑,眼里带着几分愧疚,“贞娘的病如此反复,倒是让爹爹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仁川却是惊喜万分。

    “今日贞娘能平安无事,全靠了慕染姑娘!”她说着请望向了内室,轻纱拂面的楚慕染终于缓缓步出,盈盈一拜,只是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沈氏脚步一颤,转瞬竟是大惊失色。

    “可是医坊的......”李仁川也是大骇。不知她是何时步入府中的,脸色有些愕然,脚步也微微有些发颤。

    “却是惊扰各位了。”楚慕染只是淡淡地笑着,只是没有人瞧见她的笑容,自身体沁出的香气清清凉凉,却带着几分冷冽,使人无端地缩了缩身子。

    冷意油然而生。

    “可是姑娘救了小女?”李仁川惊慌过后,却还是试探着问道,声音弱弱的,有些迟疑。

    “老爷!”谁知沈氏却打断了话,这个时候楚慕染出现,不止她所做的且功归一篑,她更怕楚慕染道出了实情,她将再不能在李府好好生活下去。

    沈氏的脸色有些惊惶。

    “老爷。”她的声音颤颤,胸腔起伏不定,只是睨了眼慕染,眼底终是布满了一道道阴狠的血丝,“老爷,分明是这妖女害得贞娘如此,您可要提防着她,她的话,万不能信!”

    楚慕染只是笑,微风扬起面纱,露出她脸上凄冷的笑意,伴着淡淡的漠视,她只幽幽说道,“小姐既是醒来,慕染也就先行告辞了。”

    “站住!”沈氏却不作罢,厉声喝道,“国公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你害的贞娘的病如此反复,也不知你究竟下了什么药,我们又岂能善罢甘休?”

    楚慕染定住了脚步,也不解释,神色淡然。

    “娘说得对!”李苒儿顿了顿,却还是附和着沈氏的话,只添油加醋地说道,“总是有些人想在咱们国公府捞些好处,如此大费周章,倒也真是叫她操心了!”

    “楚姑娘并非这样的人。”贞娘面色有些焦急,两腮却是愈发的红润了,“爹爹,你可要......”说到了这里,双眼只是怯怯地望向了沈氏与李苒儿的神色,忽的收住了心里的话,再不敢出声。

    李仁川望着楚慕染的眼神有些复杂。

    “先前慕染可是给了夫人方子?”楚慕染见贞娘依旧唯唯诺诺,微微垂下了眸子,神色似乎微微一变,这才轻声问道,只不过依旧平静,丝毫不见慌张。

    “那又如何?分明就是你不怀好意,开出的方子害了贞娘!”沈氏提高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