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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九,出门走。
——家乡的顺口溜
5月7日,是黄金周的最后一天,我要回单位了,出了家门才知道,正好农历三月廿九,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沿途,全是背着行李出门打工的弟兄们。对于他们,三六九是个需要耐心等待、精心挑选的日子,朗朗晴空,大河家桥上的施工告示牌还在那儿:“桥梁正在维修,严禁行人通行,若有强行通过者,其后果自负”只是这回有人看守,不让我自负责任从桥上跨过去,远远地有小船驶过黄河,船夫兄弟自制的快艇让我比坐羊皮筏子还有点担心,船上倒有几件救生衣,在清澈的河水映衬下显得很亮堂,山在动、水在动、岸在动,充满古韵的临津渡在我有些眩晕的目光中远去。
有发往西宁的车停在对岸,车上车下挤满了三五成群的出门人,一样的行李装满一样的期盼,赶在三六九的好日子,他们将远赴青藏高原,追寻冬虫夏草的影子。
这两年挖草的人成倍增长,不是因为草多了,而是因为草贵了,物以稀为贵,据人说冬虫耐寒不耐热,夏日临近的时候,将屁股倒插入冰凉的高原躲避温暖,不料想虫就变成了草,头顶长出细细的叶子,也许自然界不变的真理在于适者生存,夏草完成了冬虫的生命延续,是虫是草,对生物自身来说,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听人说青海果洛州的进山费涨到了每人六千元,我有点庆幸又有点忧虑,西部大开“挖”的号召确实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也许为了保护植被,收更多的进山费乃至禁绝挖草更符合国家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政策,但从我身边家乡的打工者身上收取高额的保护费又连白条都不打半张,我又有些不舒服,有谁能知道,有几个银子进了国库,又有几个银子投入到群山的植被保护呢?
想起了廿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汹涌的淘金潮,少庄的男丁走遍了西北广袤的大地,有人亲眼看见了金马驹,急忙用手中的铁锹去打,却永远地躺在了异乡的河床上,异常的酷热、超负荷劳动加上梦寐以求的发财梦,竟让他们在神秘中传述着金马的故事,我相信眼冒金星的美好时刻,他们的眼睛中也许奔跑过了成千上万的金马金驴。有人将几十克的黄金藏在棉袄中,逃过了黄金管理处的搜查,也有人给亲人捎回了撕心裂肺的嚎哭,那声音响彻山村,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邻村有一名工头,听说没念过书、头顶秃秃的,将成捆的钞票裹入皮袄扔在卡车里,几年下来,破败的土屋换成了深墙大院,家里存了不少的黄金,养了两只狼狗还觉得不安全,索性修了两层院墙,墙头上拉起了监狱般的铁丝网,院子就坐落在黄土梁上,经常传出吓人的狗吠声。
我是在当时的省报上,看到过有关这名工头的报道,只是称呼改成了农民企业家,也许是出于安全,也许是长得难看不便上报,也许还有别的什么顾虑,并没有看到图片和照片,只记得他为家乡的扶贫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
有幸在一次赶集时见到了他,有人指点说,那就是有名的秃子工头,当时我并没有看到他光的还是不光的头,因为戴了帽子,穿一身土得掉渣的西服,有秘书样的人物跟在后面,提一个陈旧的黑皮包,听人说是他雇的一名保镖,当地一位很有名气的地头蛇。那时候,县城的集市还赶集,每逢三六九,街道里便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和物,后来政府几次出文告示,说县城经济已经得到繁荣发展,取消集日,但几次都无济于事,三六九的日子总是比平常繁荣,实压压的人和物,确实也让人感到有些过于集中。
时过境迁,工头们不再包卡车到千里之外的新、藏去淘金了,剥削工钱的淘金时代已经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近几年庞大的挖草大军,他们或夫妻相伴、或亲友相托,在农闲时节奔波在青藏的雪域高原,破坏着高原的植被也向中饱私囊的官员缴纳着草皮费,采集着名贵的冬虫夏草也咀嚼着甘甜的雪水和干粮,车子还没走,就听到路边的山坡上,传来了悠长的花儿声:
脚户哥吆骡着过来了
铃铛们当啷啷响了;
阿哥们出门者走远了
情眼泪吧啦啦淌了。
青铜的火盆里火着者
青茶叶就叫它滚者;
出门的阿哥出门者
尕妹妹实心啦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