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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窗风雨
从诗经飘到今夕
今夕就有解不开的乡愁
母亲在风雨中为我祝福
老父的背影亦行将模糊
一窗风雨写在他的脸上
写在西出阳关的天空
此去的天空多雨路滑
今生无法忘记道路的泥泞
和少不更事时的忧伤
每个晚上喝酒总以空杯对月
对影未成三人
斟一杯冷月犹见
一勾新月上悬挂着最初的乡愁
最初的乡愁啊
月光如洗时就安然睡去
拂晓的风中我走向故乡
走向我经风沐雨的村庄
在河之洲河之洲
似乎有人喊着村庄的名字
伊老了不在水的一方
在很远处在唐时
一个人对烛而泣泪干时
伊就是一支最凄冷的红烛
在风中摇曳
二
昨夜不眠
走过你昔日剪烛的窗下
有萤火虫飞过点点光亮
如伊星眸闪动
闪动前世的光芒
和来生不变得愿望
今生无怨亦无悔
许多心事如故
于风雨中兀立
于思乡的晚上兀立
故乡啊飘摇的风雨里
我是一株最苍老的洋槐树
年复一年的站立村口
在我走后听人说起
说起你一生中唯一一次风光
是在经年后的一个早晨
那夜我梦见芙蕖千朵
梦见水中的蒹葭何苍苍
而我是仲夏一只最伤心的蜻蜓
在梦里哭在梦外哭
在荷叶上哭
在三十年的风雨里哭
一叶青青的夏荷
覆满我的窗口
三
漂泊无定的日子
总如一颗无花果的记忆
曾经的日子无风无雨
风雨尽在淅淅沥沥的巴山
风雨在阳关
风雨在晚唐的典籍中
在易安的词里
在元在明在清
在今夕故乡啊
我再来时你的洋槐树已亭亭如盖
草叶集躺在那里淡淡的
如一幅佚名的宋画
如最初的乡愁抑或最后的爱情
此刻该吟诵商隐的无题
还是惠特曼的新诗
此刻的爱情该是古典还是现代
此刻无助空屋依然
依然烛影摇摇
影儿清冷
四
石榴花刚刚开过开在故乡
树上盛开父亲的爱情
我的爱情开在风里
开满了风霜
而今年的花又为谁而红
红了整个村庄
曾经停泊过的五月
听你说已是暮春
我仰望苍穹于无望里
看你如何成为镜花水月
如何开成春天最后亦是
最美最忧郁的花朵
爱情最初的烦恼最后的玩具
爱情再次吟咏时
我的心是五月的纸鸢
飘飘荡荡
伏在烛光的衣里
不知今夜停泊在何方
五
不知今夕何夕
走了那一年就这么走了
想象不出一时的辛酸
会突然在一个晚上变成幸福
想象不出九月的风
我如何站成一株最苍老的洋槐树
想象不出我如何在一个十二月的夜晚
回望那个七夕
十二月的故乡一片苍白
雨季已过花期未至冬正皑皑
遍地白雪
是诗经里的雪
是草堂前的雪
是独钓寒江者漂白的身躯
是武判官归京途上纷纷扬扬的一场
六
雪地里
一些冰封的冷冽
茫茫里我已找不出哪条路
通向你的门扉
坐在大雪之外
握一杯温暖的茶
今夜要回到母亲白发满覆的枕边
写于1995年冬
2006年12月重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