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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一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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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家的回顾

    现在回忆起来的家,在门前那轮清白的太阳,夹着冬的清凉,散布在整个大地上。我与老公在家里经营着米厂,看着田间的棉絮一日日的被摘光,露出光秃的枝干来,看着路边青葱的灌木突然矮去了一大截,却仍旧青绿着。因为冬天了,茂盛的它们被寒气吸收了,卷缩了,抽筋了。如人年老了。然后,天空一片青灰,却格外高,格外远。一只鸟都没有。因为冬天了,鸟儿都南迁了,不再沙哑飞过。故乡的天空,空荡荡的却无限辽阔。

    我与老公在那家中忙碌。路上的乡亲带着一脸的谦和与微笑,来到我们家,买米,碎糠,打酒,间或聊聊家常与农活。清冷的冬天被我们翻腾的有些热来。那个家是实在的,总出现在我二十年后的记忆里。那家是温暖的,没有饥寒,距离与纠纷。那家虽在乡下,却辽阔美丽,一马平川。让我尽情地驰骋幻想。

    现在的家,却是模糊的。在宁静休闲时回忆起来,亦没有一个定点。那勤劳的人儿也不再站在门前,与他的妻面对着乡亲,欢迎他们的到来。生意仍在做,日子却渐过的寒冷。距离亦日渐的远。远到了儿时的家。

    儿时的家在放学之后的星期天,那轮温暖橘黄的夕阳映照下,显现出的祖母的脸。祖母总是用非常欣赏的眼光看着她的孙子们,立在我们家的台阶上。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撑着腰,在夕阳下,望着我们笑。那情形犹如她的孙子们获得了什么大奖与名誉。阳光清旷的洒满大地。朝南的门前阳光尤为宽阔,竟不再有夕阳的柔和,透出一股强烈来,树荫也遮不去。那强劲与祖母无比欣赏赞扬的神情糅合一起,那气息流溢不去,直到我四十年的记忆里。

    儿时,我家女生多,男生少。但祖母从不重男轻女。故河口里之所以把祖母写成了一个重男轻女的人,是为更好代表那个时代长辈们的思想主流。祖母即使重男轻女亦是在重女的基础下进行。在她老人家心中,她的儿子儿孙都是最棒的,天可升,地可入,无所不能的孙悟空。祖母这种气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家族的个性。乐观,开朗,风趣,独立而坚强。祖母用自己的一生给她的子孙后代树立了极好的榜样。影响了她的后辈,也影响了她同时代的人。祖母是个平常而不平凡的农家妇人。

    儿时的家,是放学之后的空暇里,父亲温暖宽阔的笑脸。父亲的笑容如冬天温暖的蓝天一样,深邃,香甜而没有止境。又如宽广的海洋,还是深邃,香甜而没有止境。父亲面对我们总是那种笑。然后是夜来清香的家居里,几姐妹的才艺表演。我们家就如一个大剧场,吸引众多有才艺和热爱艺术的乡亲孩子们前来参与。因着父亲是唱大戏的,有着丰富的舞台经验。父亲总能启发孩子们个性的表演,且永刻在我们成年人的记忆里。

    从小到今天,我不记得父亲任何的凶恶与怒斥,唯记得父亲宽阔温暖的笑脸。与激励永不放弃的语言。世间只要你存在,你努力,你拼搏,就会得到父亲的支持与赞赏。那些细节我都有在故河口物语中写到过。父亲如同祖母一样,对他们的后辈都采取了欣赏包容提携的态度。无论对自己家还是别人家,对长辈,平辈,还是晚辈。父亲树立了我们家族人的优秀品德,它流传到了我弟弟姐妹及我的身上。

    我的母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从不对我们设置任何管束。这在一定程度上蕴育了我们自由达观,积极向上的性格。象一匹千里马找到了自己的伯乐。母亲用她的宽容沉默饲养着她生养的每一匹千里马。致使他们雏于本色。当其他孩子们还在受着父母的责骂殴打时,我们却可以安然的享受才艺表演带来的自信与欢乐。

    这在那个时代的农村家庭里是非常少的,不可具备的生活环境。现在回忆起来,我生在一个多么幸福的家。我的父母是那个时代,甚至现在时代里都极少见的最好的父母。这是我自己为人母为人妻二十年后,最真实的感受。

    四十年后的这种记忆,让我深刻的感受到不同父母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长大后性情会是多么的不同。你做人父人母后,会为自己的孩子树立一个怎样的家庭氛围,你的孩子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是完全可以影响到的。

    老公说,小时候他是极孤独地,我们六姊妹,他也六姊妹。我们姊妹亲如蜜,时常相聚唱歌才艺展示,在父亲的带领下。而他却从来没有与他的姊妹们相聚过。尽管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从来都是各忙各。他唯一记得的是,他与他四哥共同养过一只受伤的八哥,最终那八哥被他二哥一扁尺砍死了。他大哥与他是隔绝着一个时代的隔膜。小时候他从来都没敢跟他大哥说过一句话。他二哥是个木匠,每次他对那些木锯产生兴趣而近去时,他二哥总是凶巴巴的要一扁尺砍死他,对待他比对待那砍死的八哥好不了多少。他姐据说与他关系甚好,但成年后,却从不曾听他谈起。他母亲是个愚昧麻木呆滞的人,常年脸上表情都没改变过,如霜冻了的盐萝卜。每天里劳顿不休,却还要遭受他父亲的怒斥。他父亲常年不在家,虽然没有一份正经的公务,却时刻在外。成天穿着长袍子,戴着眼镜子,骑着自行车,如年轻潇洒地公子哥们,快乐日流了。家里从来都看见影儿。与我祖父一个德行。但祖母却与他母亲却极不同。从来,我们都看不出祖母有格外劳苦或呆滞愚昧的神情。

    从小,他就是幽僻的。所以回想不起来儿时有什么值得欢乐的。每当我谈到儿时的一切哈哈大笑时,他便叹息。

    这两种性情的人生活在一起,总有某个部分是真空的,从不曾有过交集。就象我跟他说,你讲个儿时的故事给我听吧。他却什么都讲不出来。

    我喜欢听故事,小时候,祖母常给我们讲故事听。杨六郎,穆桂英,薛仁贵,武则天,外婆与狼,,,等等。所以长大了,与他成婚二十年,快乐的时候仍旧喜欢听故事。而这个时候祖母早不在,能跟我讲故事的只要他了。而他却真的讲不出什么故事来。本来读书不多,也不大喜欢看书,有什么故事好讲呢?于是我说,那未就讲你儿时有趣的或与亲人的故事吧。他却没有。只有河滩外的芦苇林,拾回的受伤的八哥,与三只奶子的水牛,柴林的乌龟及乌龟蛋。他对儿时的记忆只有这些自然地东西,没有人。

    由此看来,他的自然世界时丰满的,而情感的世界却是孤独地。他长大后的个性是倔强而封闭的。由此我们之间常有隔膜。起初这隔膜还由着年岁的年轻而不显现,而当年岁越大,人便越往自己老家长去了。最终恢复了儿时那家的性情模样。

    所以我们最初在这世面共同拥有的,有些落寞却和谐柔美的家,不见了,没有了。四十年后一回顾,还是遗落在乡下的家。那是因为四十年后,我已经没有家了。不是实体上没有,而是精神上不再。

    四十年后,每个人都会回望,看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拥有了些什么?或许四十年后,你会拥有很多很多,,,而你却不再拥有家。不知这可是我独自的感受还是众人的感受?四十年后,你所住的并不是家,而是自己的心灵。

    心灵有所住,是你还在这个尘世,心灵无所住,便是超脱了。这个超脱便是出家了吗?这个出家就是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