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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祈求,斯文的俊脸上展露的是万分担忧。
原本姚沁悠打定主意不帮忙,但仍是敌不过挂心孙武腾安危的深切渴望,而妥协了。
她略略迟疑了一会儿,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大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帮你把药送进去,可我不保证,他会听我的话,把药喝了。”
接连着几天没见他,她心里有强烈想见他的渴望。
她想亲眼看看他、确定他真的没事。
只要一眼就好!
“当然!那就先谢过了。”
孙宛风满是感激地哈腰抱拳,眼底忽闪过一抹得逞的狡点眸光。
一走进孙武腾的寝房,姚沁悠便闻到空气里弥浚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浓药味。
那瞬间,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难道孙武腾真的病了?
她端着刚煎好的药,一进房便疑神疑鬼地用发间的银针试药。
银针没变色,表示药没问题,药没问题加上眼前的状况,她深觉自己的忧心成真。
孙武腾真的病了!
思及此,她赶紧加快脚步来到内室,一眼便见床榻的帘帐垂下,孙武腾躺在榻上的身影,模糊地映入眸底。
她将药放在内室的圆桌上,不敢任心情放肆,只能噙着泪,默默朝床榻走近。
在她伸手准备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一双大手倏地伸出,紧紧扣住她的纤腕。
她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已跌进宽阔的胸膛里。
他铁青着脸,冷着嗓厉声问。“你为什么要进来?”
在她面前,他鲜少露出这样严厉的神情,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小声说道:“我、我二爷要我送药进来给你。”
他紧抿着唇,冷冷瞪着她不说话。
被他太强悍、太吓人的冷厉目光盯得有点受不住,她忍不住忧心地轻唤了唤。
“腾你还好吗?”
不消多问也知道,大爷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为什么要进来!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
“我没忘,但我怕你出事”
事实证明,看一眼绝对看不出个所以然。
眼前这位大爷不管有没有病着,那气势依旧慑人,双目依旧灼人,她根本无从分辨,看不清他的状况如何。
他莫可奈何地重叹了口气。
“我只是进来看你一眼,确定你没事,我就会马上出去”
“来不及了。”他别有深意地望了她眼,语气有说不出的深沉。
她神色惊恐地看着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你端着那碗药进来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注定了!”他无限遗憾地说,语气里尽是悲凉。
心无由来一拧,姚沁悠被他的话给弄得心慌意乱。“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被你给弄得心好慌”
“那碗药有毒。”
“不、不可能的,我明明已经用银针试过药了”
“汤药本身没毒,但它的那股药味碰上房里的药檀香,会形成一种剧毒。”结局已定,他反倒显得镇定。
“不!这太离谱了”她美目瞪大,心里无比震撼。
“你也中毒了。”
“我不信!”
她抬起眸,恍恍地凝着房中氤氲的白烟,不敢相信,鼻息间淡淡的香气竟是取人命的阎罗。
“试着深吸一口气,你会发现胸口气塞难受,似乎梗着一口气。”
心像被谁紧紧揪扯住似的,她不敢喘气,不想确认自己是否真中了毒。
因为一旦确认,就代表是她是她亲手害死心爱的男子。
思及此,难以言喻的惊恐涌上心头,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没有勇气承受这一切。
“这药檀香我连闻了两日了,一直提防着他们闯进来,却没想到,进门取我命的”
他的话还没说尽,忽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一手护住胸部,一手紧握拳,痛苦地低嚎出声。
“腾你、你怎么样?”见他额际冒出冷汗,脸色突然煞白、泛青,姚沁悠扑向他,咽声急问,眼眶跟着红了。
他拧着浓眉,强忍着蚀心的痛楚,一把将她推开。“出去!”
被他不受控制的力道一推,她直接撞上身后的圆桌,将搁在上头的汤药给打翻了。
顿时,桌翻、汤洒、人倒,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那同时,孙武腾难以抑制地吐了一口血。
大量温热的血溅到她脸上,在眼底晕染扩散形成一团血雾,让她的视线仿佛浸入一片殷红当中。
“不!”
她惊骇得圆瞠着眸,吓得扬声泣叫,发软的双腿根本站不起身,她急得不顾一切,连跪带爬地扑到他身边。
“走!不要管我!”
鲜血随着他微张的口不断冒出,片刻,他胸前一片湿濡,素色单衣被染成触目惊心的色泽。
“不!不!这不是真的”
姚沁悠看着他不断吐血,伸手想替他抹去,鲜血却不断呕出,瞬间便染红她的双手与衣袖。
“走”他勉为其难挤出一句话,突然又一阵剧烈咳嗽,那一股由五脏六腑挤压、不断冲上的鲜血,像寻着了出口似的不断呕出。
“怎么办?怎么办?告诉我该怎么办!”她颤声问着,眼眶盈满泪水,束手无策。
“没办法了我、我早料到会是这种、这种下场耍心机、玩计谋,最终他们还是借着你的手要、要了我的命”他抑郁一笑,眼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哀痛、眷恋,与深深的无奈。“最终,还是玩不过命运”
听着他气若游丝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落入耳底,绞得她五脏六腑跟着紧纠成一团。
她不该为了想见他一面,接过孙宛风手中那一碗汤药。
他早警告过她,是她害他落得如此下场是她啊!
“不!我不会让你死!”敌不过内心满满的愧疚,她费劲撑起他高壮的身躯,企图求助。
无奈她的身形太娇小,非但撼动不了他半分,整个人甚至因为施力过度,重重地倒在他身上。
孙武腾努力瞠起逐渐涣散的目光,剧烈喘息道:“笨女人,早说过不要让你牵扯进来我不怪你”“你不怪我,我会怪自己,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说着,起身想再试一次,却感觉贴触在他胸口的双手一片湿冷,苍白的脸色霎时褪得无一丝血色。
恋上彼此后,他宽大的胸怀一直是她眷恋之处。
她喜欢窝靠在他的怀里,让他用健壮的双臂将她紧紧圈抱,用那似暖炉般的温度温暖她。
如今,掌心下,他的心跳渐缓,让她眷恋的温暖褪尽,透过掌心的是凉得入骨的寒意。
那瞬间,她几要崩溃,恨不得能生出一把利刃刺进自己的胸口,让她随他一起去。
“我不会放下你不管的!”
面对她的异常固执,他双目陡瞠,咬牙发出如负伤野兽的低咆。“不要再做傻事!告诉他,你把药端进来后,我发了狂似的推开你,接着你撞上墙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不要牵扯进来、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
他这番话足以证实,他早已做过最坏的打算。
“够了一切是该结束了”说着,一阵气血翻腾,唇边再度涌出鲜血,他发出比哭还凄凉的冷笑。
她看着他绝望的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为、为了孙家家产牺牲的人已经太多了”
多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想起早夭的妹妹,狠下心用力将她推开。
没料到他还有力气推开她,力道之大让姚沁悠整个人朝一旁的屏风飞跌撞去。
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房里。
“唔”她疼痛难耐地撑起身子,却感觉一股湿意由额角痛处流出,往下蜿蜒滑落。
孙武腾勉强起身,视线朦胧地看着她发髻散乱、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房里四处尽是不忍卒睹的血污。
他心中一片凄楚地望着她许久,才缓缓迈开蹒跚的步履,往房里的秘道步去。
姚沁悠看着他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急声问:“你要去哪里?”
他愧疚地望了她一眼,没回答,半晌,脚步义无反顾的往前。
看不出他临去前那一眼的含意,她起身跟着走去,浑身虚软的身躯却使不出半分力。
是因为中毒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打击太大?还是因为方才被他那一推,撞上屏风的缘故?
一片混乱的脑子,除了一心一意想跟着他去的念头,再无其他。
“别走,别留下我一人”
她可怜兮兮地唤着,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被抛弃的感觉让眼泪不听话地涌出眼眶,一串串的掉落。
也许眼前可怕的一切都是梦,只要梦醒了,他还是会站在她面前,用他霸气又无赖的笑逗着他。
只要梦醒了就没事
她幽幽的想着,眼皮渐渐沉重地合上。
只要梦醒了就没事
一切如孙武腾所言。
当孙宛风及孙家姨娘们急急闯进孙武腾的寝房,看见姚沁悠倒在一片狼籍中,震愕不已。
孙武腾的房像被贼人血洗过似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可以确定孙武腾如他们所预期中了毒,诡异的是,竟不见他的尸体。
原以为一切疑问等姚沁悠醒后,便可以得到答案。没想到她醒来后,不知是否因为打击太大,足足失神了好几日,才开口说出当日经过。
当孙武腾发了狂的将她推撞上屏风,接着她就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要提起孙武腾,她便吓得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孙家人没有人怀疑她。
其实无人知晓,她不是被孙武腾的暴力给吓着,而是被他不断呕血的情景给吓坏。
他会中毒是她造成的,是她间接帮他结束一切
只要闭上双眼,眼前便会浮现他不断呕血的痛苦模样,那情景,就像梦魇,紧紧地将她缠绕住。
在她神思幽幽恍恍,盘旋在孙武腾身上时,一抹气息略促的柔嗓落下“二姑娘,你、你怎么跑出来了?”
她恍恍回过神,瞥了孙仪一眼,好半晌才虚弱地扯了扯唇角道:“我只是想去走走。”
“天黑了,天气又这么冷,还是先回客栈休息好不好?你若闷,明儿个我再陪你四处散散心。”
“我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走走。”她敛下眉,淡淡地拒绝。
确定她无嫌疑,再加上日后合作的关系,孙宛风便派人送上解药,解去她身上的毒。
目前她只是身体虚弱了些、心情低落了些,其余的一切都很好。
现在她只想到小溪走一走,手里则紧紧握着孙武腾当日给她的小肥心。
虽然天寒地冻,潺潺溪水可能凝结成一片冰霜,这时去显得诡异,但她还是想去。
在那里,有她与孙武腾最多、最有趣的回忆。
或许还能遇上他重回旧地的魂魄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