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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那些认识全是旁敲侧击,终究隔了一层,如今他日日召见她,时不时便上玉宁宫嘘寒问暖,百般示好,千般疼宠。
她方知,原来从前对他的认识,无形中已在心中扎下深根,欲除,已太迟。
目光凝着那抹倾世之笑,洛琼英心律一乱,胸口鼓噪得甚是厉害。
一个古怪的念头忽焉飞掠过脑海。
这个风华绝代,一笑当真足以倾城的俊美男子,是她的丈夫,该是同榻共眠的枕边人,然而,却也是她一直暗暗相斗的敌人。
假使他不是金梁帝王,她也不是华棣国的帝姬,相识非是在人心似海的九重宫阙,也许她亦会为他倾倒。
猛然回过神,惊觉自己居然对敌人起了异样心思,洛琼英心慌地别开眼
严隽已然来到她面前,将她眼中的矛盾挣扎悄然收于眼底,朱润的唇不禁又是勾起一抹笑弧。
他的皇后啊,看来也并非对他是完全无动于衷。
“一个人在这里闲晃,也不怕发生什么危险。下回要是夜里闷得慌,想出来走走,身边要带着几个宫人随行。”
严隽探出手,拢住她搁在膝上的小手,她一僵,却也没反抗,乖顺的任他牵起身。
“谢谢陛下关心,下回我会记得的。”强抑下心中的骚动,她扬睫一笑。凤目紧凝着这一笑,有些贪婪,亦有些喜悦,严隽握紧了那柔软的小手,牵着她一起朝玉宁宫的方向往前走。
“陛下?”她双颊微烫的别目望他。
“夜深了,朕送你。”他斜斜一睐,笑得俊雅如仙。
心跳骤然失去了规律,她垂下粉颈,不敢再开口,拚命想抑下那不该有的古怪心思。
他是严隽,金梁国的皇帝,是夺去她自由的人,她不能喜欢上他,绝对不能。
他只能是她的敌人,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数日后。
“娘娘,算奴婢求您了,请您快点回宫沐浴包衣,方才崔总管已经差人捎了话,再过一会儿皇上便要移驾玉宁宫。”
静儿欲哭无泪的吊着嗓子,洛琼英一身藕色绣蝶长袍,头上未簪金钗花钿,只是系了个松垮垮的坠马髻,也忘了披上大氅,单薄的身子直打哆嗦。
她一心惦记着前些日子丢失的耳坠子,好不容易盼到雪融,管不着其他事,一整日蹲伏在园子里,东挖西探。
“娘娘”静儿急得快掉泪。
“去去去,别理我,你先回去吧。”洛琼英挥了挥沾满雪水的纤手,头也不抬的扬声。
闻言,静儿忍不住瞟了记白眼珠过去。
哎,这个傻子也不知上辈子烧了啥好香,又蠢又笨的,又是命运多舛的亡国公主,说不准还身带晦气呢。
啧啧,这样的傻子居然还能坐上后位,近来又颇得陛下欢心,真是傻人有傻福。
“娘娘,您别折腾奴婢了,一会儿皇上进了玉宁宫,要是没见到娘娘接驾,可是会责罚我们这些下人的。”
“要不,你回去玉宁宫等着,见着了陛下就同他说,我人在这里,他若是想见我,那便来吧,我没空回去见他。”洛琼英心烦的挥挥手,复又埋首皑皑雪地中。
幸亏她懂得装傻子,傻子之所以是傻子,那便是连自己说的话得不得体、合不合规矩都不懂,她爱怎么忤逆严隽都行,反正没人会蠢到跟傻子认真。跟傻子认真,那可就输惨了。
静儿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心想,反正这话是皇后自个儿说的,到时候皇上怪罪,应该也轮不到她,便幸幸然地转身返回玉宁宫。
没人在旁盯着,洛琼英乐得轻松,搓了搓被冻红的双手,又吹了几口热气暖暖,遂又探进湿冷冻骨的雪堆里翻找。
找了又找,就是遍寻不着,她气馁得满肚子闷气,这时,身后刚巧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连回头的力气也省了,没好气地扯开娇嫩的嗓子。
“陛下上玉宁宫了吗?你要他别等我用膳了,我连着几天都看着他的脸,腻乎,我没胃口。”
嗯?怪了,聒噪的静儿几时变得这般安静?
埋在雪堆之下的双手略略一顿,她别过螓首,撇阵睐去,一袭玄黑的大氅忽然密密实实地掩下,将蹲伏在雪地上的娇瘦身子拢盖。
一股浓烈的气味随即沾染了她一身。
她屏息细闻,辨认出那是龙涎香混着白麝的气味,霸气而强悍,一如这香的主人
她微怔,美眸扬起,对上一双如镶墨玉的凤眸,眉目妖娆,倾城倾国,不知怎地,她脑中却闪过那日夜里遇见的那名青衣侍卫。
“主子在这里受寒受冻,下人不来伺候着,都上哪儿去了?”严隽俊颜一沉,身后的崔元沛随即使了个眼色,让一旁的小太监上玉宁宫找人。
洛琼英张了张嘴,一时无言。刚才那些大不敬的话他全听见了?
凤阵一眯,严隽俯下高大的身躯,一把拉出她埋在雪中的双手,瞥见原先白皙柔嫩的肌肤被冻得泛红,脸色益发冷峻。
“崔元沛。”她怔怔的看着他扬开醇嗓。
“奴才在。”崔元沛躬身上前。
“所有在玉宁宫当差的宫人即刻行以绞刑。”凤眸低垂,嗓音极淡,牵连的却是近百人的性命。
绞、绞刑?!洛琼英闻言,心下直发寒。顾不得装傻与否,被雪水浸湿的小手连忙捏住他的袖角,秀颜惨白似雪。
“陛下莫不是饿着了,所以拿宫人们出气?”她目光慌乱的凝瞅他,那双凤眸却是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冻红的小手。
“堂堂金梁国的皇后,这么冷的天蹲在这里,玉宁宫里竟没半个宫人劝阻,也没人伺候披衣御寒,这样怠忽职守又欺主的宫人,皇城没道理留下他们。”
严隽扬眸,与她对望,霎时间,她心尖微微一颤,竟不敢直视他异常灼烫的阵光。
这人似乎又和前些天不太一样。凝视她的目光,似乎多了些什么,幽亮的眸心灼亮如炬,过分专注,使她心慌不安。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待一个专闹笑话的傻子,反而像极了深深看着一个他想珍护的人。
霎时,她的心口一阵评然,热潮泉涌,脑门直发烫。
严隽一直凝视着她。
怔然回望着那双极美的凤目,洛琼英心口咚地一个狂跳,两颊渐生绯晕,连忙垂下一颤一颤的翘睫。
“陛下莫气,是我自个儿不好,方才静儿一直劝我回宫,因为想找的东西始终找不着,我心情不好,所以便不肯回。”
“是什么东西找不着?”严隽目光深幽,紧睇她面上每一个细微变化,悬在脑海的,尽是那日夜里,她那抹慧黯的回眸浅笑。
“是耳坠子。”
看着她神色有些局促,他忽而想起,那一日也是在此处,碰见了跪伏在雪地上的她,那时的她便是冻着一双手,在积深的冬雪里翻找。
“是什么样的耳坠子,让你不顾手会冻坏,铁了心也要找出来?”严隽话里浓浓的醋味,听得洛琼英既诧且惊。
他、他这是做什么?不过与她这个傻子连着数日一块儿用膳,不可能便这样爱上了?他吃的是哪门子的醋?
捺下翻腾似浪的思绪,她连忙回道:“那耳坠子是我母妃在我及笄那年,特地央求冷宫的太监出宫找金匠雕琢,我甚是喜爱,一直不离身。”
严隽的脸色稍霁,也不嫌脏,将她的双手拉到胸膛捂暖。见状,她的脸颊绽开一朵朵艳花。
“瞧你,手指都冻僵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不要这双手了?”他严厉的低斥,教她深感莫名,心口却无端涌上一股热。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美眸微瞠,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宛若脱笼的兔子,一声跳得比一声还急骤。
然而下一刻,严隽的举止,却是更教她惊愕。
“陛下,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当心冻坏了龙体啊!”不必她出声,原已退到一旁的崔元沛,一觑见严隽探手伸入雪堆之内,立时脸色大变,火烧火燎的凑过来婉劝。
洛琼英已傻得挤不出只字片语。
仿佛是嫌她不够错愕似的,更古怪的事情又在下一刻,于她眼前发生。那遍寻不着的耳坠子,竟真被严隽找着了!
他别目斜睐,嘴角上挑,俊颜笑得甚是妖娆,白皙修长的大掌往她眼前一摊,宽厚的手心上,躺着两枚雕琢成琼花状的白玉耳坠子。
她没说谎。
这对白玉耳坠子,确实是母妃赠予她的及笄之礼。
“琼花,是极其纯洁出尘的奇花,美若宝玉,亦如琼英,唯有你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方能配戴这对耳坠子。”
那当时,母妃亲手为她戴上这对琼花耳坠子,眼神满溢着怜爱。
“琼英,终有一日,你定会离开冷宫,找到你的归属,可你千万要当心了,你的聪明不见得能容于他人,安身保全之道,唯有隐藏你的才智,如非必要,千万不得在男子面前显露半点锋芒。”
母妃千叮万嘱的那些话,至今言犹在耳,她半句不敢轻忘。后来,当她见着了严隽,才晓得何以当年的母妃会这般叮咛。
长睫微颤,仿佛振翅欲飞的一双蝶,洛琼英垂下粉颈,心口翻腾着一朵朵浪花。
她探出了泛红的小手,想接过那对耳坠子,冷不防地,却被严隽一掌拢紧。
“朕替你找着了耳坠子,你该如何答谢?”凤目上翘,笑得甚是慵懒,无赖至极的一句话,从他口中吐出来,却教人不禁脸儿赧红。
“陛下想要我如何答谢?”她斟字酌句的问,故意装得一脸傻气,心中却是无比忐忑。
严隽但笑不答,兀自执起耳坠子端详半晌,薄唇勾起一弯笑弧,亲自替她戴上。
“琼花配上琼英,当真美极。”凤目紧睇,修长的指尖轻捻过她的耳垂,拨弄起悬在耳下的那朵白玉琼花。
那温温凉凉的触感,直教她心尖漫开一阵酥麻。
“陛、陛下?”傻子是不懂男女情爱的,亦不懂何谓暧昧,她是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千千万万要当自己是傻子。
“严隽。”他忽而挑眉一笑,风华无双,撩乱了她的目光。“你是朕的妻子,理当喊朕的名字。”
“可”于礼不合这句话才刚要脱口,理智已先制止她。她可是不知礼数法度的傻子,要是真说出了这话,恐怕要招他疑心。
皓齿轻咬住下唇,洛琼英眼底飞闪过一丝别扭,唯恐严隽起了疑心,连忙扯开傻笑,喜孜孜道:“这宫里只有我可以这样喊陛下,真好。”
将她违心的笑语尽收眼底,严隽的笑里添了一丝狡黠。
她爱装傻子,他便也不拆穿她。跟一个聪明的傻子相处,自有他应对之法,就譬如,傻子无法说出任何冠冕堂皇的藉口,拒绝他每一个要求。
唇上的笑痕渐深,严隽低垂眉眼,温声道:“你喊错了,不是陛下,是严隽。来,跟着朕喊一次。”
洛琼英颊色绯红,只能强抑下心中的羞赧,边扬笑边傻兮兮的道:“严隽。”
明知她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开这个口,可当他亲耳听到这声娇憨柔软的低唤,纵来冷硬的胸口微微一动,目光怎么也无法移开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