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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最初知道萧峰,是从红红那里听说的。
红红是我中学同学,我们两个好朋友,像狗皮膏药一样,天天粘在一起。学习不咋地,吃喝玩乐是我们最大的乐趣。
一天,红红告诉我,她有个大她三岁的小姨,叫怡婷,开了间化妆品店,人长的特别漂亮,追求者也多。其中一个男孩,叫萧峰,长得挺帅,追求她小姨的方式也很特别。
红红说得津津有味,我听得也是兴致勃勃。
萧峰问怡婷“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红红有模有样的学着他们的对话。
“我没名”怡婷不耐烦的说。
“莫(没)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了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了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萧峰深情款款的唱了起来。
听到这里,我狂笑不止,笑到肚子疼,笑到腰都直不起来!
二
第一次见到萧峰,是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有一天,怡婷叫红红去她店里一趟,说有东西要稍给红红妈,也就是怡婷的大姐。在红红百般要求和死缠硬磨下,我只好陪她去了。我这人很慵懒,平时就不爱出门。
刚跨进店里,一位高大帅气的阳光男孩吸引了我的眼眸。他身高大约一米八;头发微长并略带点自来卷;眼睛大而有神,眼光微蓝,深邃而幽远;还有那张嘴,像女人一样,薄薄的嘴唇,弯弯的向上翘着,感觉总是向人微笑着。我觉得他长得很像费翔,有点混血儿的气质。
红红拽我时,我如梦方醒,觉得很不好意思,急忙在店里四处张望,有意把目光挪开。红红凑过头来悄悄地告诉我,他就是萧峰。我又一次偷偷的瞄他,皮肤很白,像女孩一样,怎么他的脸有些红呢?哈,他不好意思了,原来他也有害羞的一面。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由于印象深刻,很多年后再次相见时,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三
上天是如此厚待我,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在学习上付出太多的刻苦和艰辛,便让我轻松的考入了大学。我感谢父母,把我生的如此聪明,感谢学校(要感谢得太多了,就此打住)。
红红落榜了,我走的那天,她哭着送我,她已经决定跟着她小姨做生意了。我开导她“条条大路通罗马,也许有一天你有钱发迹了,我还需要你的资助呢”!可爱的红红,开心的笑了。
我的学校在省城,离家不太远,坐长途车3个小时便到了。我平时不太回家,除了定时取生活费。
大二那年,在一个杨柳飘飞的春天,我从家里取完钱坐长途车往学校赶。车上,无意中看见了多年不见的萧峰,他还是很帅,几乎没有多大变化,他也偷偷的往我这边看。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
下了车,我坐上了开往学校的公交车,买票的时候,乘务员说“有人替你买了”我回头看,发现萧峰正对我笑呢?
“你好,还记得我吗?”萧峰问。
“哦,你是谁呀,看着挺面熟的”我稳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淡定的回答。
“那年春天,在怡婷的店里,我们见过一次,你是红红的同学,我对你印象很深,你不记得了吗?
“哦,好像有印象,你是怡婷的男朋友吧”我试探性的问。
“不是,我追过她,她不同意,我就放弃了。后来,她又来找我,我对她又没了感觉,再说,我工作调动,来到了这个城市,我们也不可能了”
我惊讶于他的花心和坦率,默默的听着他娓娓道来。
“我叫萧峰,现在机械设备厂上班,也是刚来这个城市不久,这边朋友少,感觉也很陌生。你在这边上学吧?很高兴认识你,在陌生的城市,多一个朋友,让我感觉亲切很多”
他说的很真诚,让我有一些同情。
“你现在要回学校吗?能不能请你吃个便饭,我一个人吃饭也很无聊”看着他深情而幽远的眼神发出期盼的光,我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我想,那是一双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睛,有着勾人魂魄的眼神。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久,聊他的过去,聊他对未来的设想,而我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默默的倾听着。那一次我对他有了简单的了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漆黑了,我要求回宿舍,他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送我回了学校。
分手时,他希望我能允许,以后可以来学校看我,他说自己在这个城市太孤独了。我点了点头,表示默许了。他竟然像孩子般高兴。
道别后,我很潇洒的转身走了,临近拐弯的宿舍楼时,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阑珊处,他高大的身躯站在学校的门口,笔直的伫立着,久久不愿离去。我心里竟然有些酸楚。
之后的时间,我们断续的保持着联系,但谁也没有谈到感情,谁也没捅破这层纸。
四
毕业后,我便留在这个城市工作了。很长的时间没有了萧峰的消息,打电话过去,号码也已经不存在了。
后来,我结婚了,手机号也换了。我想,也许这辈子,我们都不可能见面了。
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我意外的遇见了他,而且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那是一天的下午下班后,我走在马路边准备打车回家,一辆空出租车缓缓向我开来,在即将停靠我的身边时,司机犹豫了一下,开在距我前面十米外停住了。这令我很生气,什么事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吧!压住怒火回头一看,一位双手拄着拐杖的男人艰难的走向出租车。我的气立刻消了,我不能和一位残疾人抢车呀!出于同情,我迅速走过去,为那位残疾人打开车门。
当我回头的那一幕,我惊呆了,他不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朋友,萧峰吗?他怎么会双手拄着拐杖呢?萧峰先是感激的向我微笑着,在凝视了我很久之后,微笑变得很僵硬,表情也很尴尬。
我主动说话了“萧峰,你好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的要命,他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萧峰已经不再尴尬了,微笑着说“云儿,你要去哪?一起走吧!”
我们坐在一辆出租车上,微妙的气氛让人感觉压抑,我问他“你去哪里呢”“我回家”他说。“那我送你回去吧”车继续往前开车,视线模糊了窗外的风景。我偷偷的擦拭着。几年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英俊挺拔的大男孩,变成了一位拄拐杖的残疾人。
带着满腹疑问,到了他的家,那是一个在城中村里租的一间简陋的房子,只有一个单间,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家俱家电,房子里很凌乱,仿佛很长时间没有打扫了。他就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吗?萧峰艰难的起身,拿起块抹布,要擦拭小板凳上的尘土,想让我有个坐的地方。我一把抢了过来,并命令他坐下,自己便挽起了袖子打扫起来。我心里很难受,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了这么多年,最终怎么是这样的归宿?
“你一个人在这儿住吗”?我小心的问着,怕碰到他的“伤口”“没有,还有我妈,她一直在这儿照顾我,最近家里有点事,她才回去了,过两天就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多年不见的我们,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并且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你的腿,怎么了”我终究没忍住“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联系你很多次,电话都停机了,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着了”!我呜呜的哭了起来,泪水像决了堤的河水。
萧峰轻轻的拍着我抽泣的肩膀,安慰得说:“别哭了,我现在好多了,都已经能走路了。前两年,我得了一种怪病,叫股骨头坏死症,当时我可以说完全绝望了,如果让我终身在轮椅上渡过一生,我倒宁愿一死了之。是家里人,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鼓励我,陪伴我,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为了他们,我也要坚强的面对所有的苦难,现在我正努力配合医生的治疗,你看都好多了,就是害苦了我的父母,把家底也折腾光了。现在还要靠家里人养活、照顾我”说到父母,萧峰竟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沉默,萧峰一阵叹息后,感慨地说“人这一生很难说,有的人一生很顺利,有的人也许一生都在走霉运。生活中总是有太多意想不到的苦难,面对这些,逃避总不是办法,只有坚强的去面对。我也有脆弱的时候,当我每次不愿接受治疗,想放弃生命时,我就想起了我的父母,生我、养我,供我读书,教我做人。为子女忙碌一辈子,到老了,不能享儿子的福,还要来照顾我。我活着,他们还会坚持着,我如果真的放弃了,父母该怎么办呢?你要知道,人活着,不仅仅是为自己活,也要为亲人活”!
萧峰边说边喝着水,他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放下水杯,再次感慨地说“人活着,健康是最重要的。健康是个1,金钱、权利那些都是后面的无数个零,如果没有前面的1,后面多少个零都不会存在的。小云,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好珍惜你身边的亲人,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爱人,千万别等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而我还沉浸在他的痛苦中,一把鼻涕一把泪,担心他以后要怎么生活?
临走的时候。萧峰拄着拐杖,步履艰难地送我到巷子口。嘈杂的小巷,人来人往,基本全是外来打工者,感觉像是城市边缘人的集中营。
五
我的朋友萧峰,那个曾经阳光帅气的大男孩,那个追女孩的高手,唱着那首,莫名,我最喜欢你的歌曲,一幕幕又在我的脑海里过电影。生活真的能毁掉一个人,也能改变一个人。我又一次真正认识了萧峰,这个在苦难中诠释生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