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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从柳家出来,直接去了一间书肆。
这个时空,已经有了雕版印刷,但印刷成本太高,印刷出来的书价格也就高。
所以,普通学生们用得最多的还是手抄书。
因为手抄本流行,书肆里的抄书业务便很多。
安妮知道,这间书肆的老板是个贫寒农家出身的读书人,科举止步于秀才,他不愿教书,便在岳家的支持下,开了这家书肆。
毕竟同样是做生意,开书店、卖笔墨纸砚什么的,听着也比旁的商贾清贵。
因为老板自己出身寒门,所以对贫寒学子十分照顾。
在他的书肆抄书,不但给的酬劳比别家多,还会多提供一些笔墨纸砚。
往往抄完一本书,还能剩下一些,如此学子们也能平白多得一些纸墨用于练字。
当然了,人家老板也说了,多给几张纸,只是为了预防抄错了。
只要抄书的人足够仔细,自然也用不到那多给的纸张和墨条。
老板此举,既给了那些读书人实惠,也保全了大家的脸面——人家可不是施舍,而是抄书的人凭自己的真本事赚来的!
“周秀才,你、也要抄书?”
书肆老板姓薛,听了安妮的话后,不禁有些意外。
周耀祖可是齐县的名人,十三岁考中秀才,俨然是个神童啊。
可惜,当年的惊才绝艳只是昙花一现,随后的十几年里,神童跌落神坛,早已“泯然众人矣”。
但周耀祖的名气依然不小,原因就是他明明出身农家,却跟着几个富家子弟鬼混。
动辄去酒楼、青楼等高档消费场所参加“诗会”,引得不少原本对他抱有厚望的人连连摇头。
薛老板原本也挺看好这个齐县最年轻的秀才,但没想到,周耀祖却开始不学好,平日里做些打油诗,平白耗费年华与天赋。
这样的周耀祖,早已享受惯了,从未想过去书肆抄书赚钱。
所以,听到安妮的请求,薛老板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外面的日头。咦,太阳没从西边升起来啊。
安妮见薛老板这幅模样,故作苦笑状,“某让薛老板见笑了。过去轻狂不知愁,现在方知自己大错特错。”
薛老板看完了日头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赶忙笑道:“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周秀才读书十几年,一手馆阁体写得极好,您若想抄书,小老儿自是欢迎。”
平常抄一册书,三~五千字左右,酬金十文。
抄书所用的纸和墨,都有书肆提供。
新人来抄书,须得向书肆缴纳一定的押金。
实在没钱,也可以写收据。
毕竟这年头书不便宜,人家书肆也担心有人拿了书却直接不还了。
薛老板或许是为了弥补刚才的失礼,又许是想跟周耀祖示好,便大方的说,“周秀才也不是外人,押金什么的就不用了。您直接写个条子就好。”
安妮赶忙道:“多谢老板关照,一切就按书肆的规定即可。”
安妮估算了一下时间,三、五千字,她用心抄的话,估计半天就能抄完。
当然了,她还要去田里转转,不能一天到晚的抄。
这样,一天下来,能抄完一册。
周家坳距离县城二十多里路呢,这年头的交通基本靠走。
来县城一趟,就要走一个多时辰。
进城不易,那就只能减少进城的次数。
安妮计划着,每隔十天进城一趟。
所以,安妮从书肆拿了十本书,以及相应的纸和墨条。
另外,安妮又买了一些便宜的纸和墨,用来给自己和孩子们练字用。
东西不少,薛老板让伙计给她打了个包袱。
抱着一大包东西出来,安妮看了看天色,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要赶紧回去了,再晚一些,就要走夜路了。
安妮这两次进城,还算幸运,走出村子就碰到了邻村的牛车,安妮为了赶时间,就花了几文钱坐牛车。
以后就不能这么乱花钱了,安妮还有给周家的那些第三代们做表率呢。
总不好前脚刚跟孩子们说“赚钱不易”,后脚她就悠闲的坐牛车吧。
而且坐牛车,也只是坐单程车,回程就没有牛车可坐了。
安妮提着包袱,大步流星的走着。
一边走,她一边盘算。唔,提到牛车,其实她可以给家里添辆牛车。
拉车的牛,平时可以犁地、拉东西,农闲时,也可以做点载货、载人的生意。
周敬先的身体不好,偏他自以为是一家之主,不想躺在家里吃闲饭,平日里没少干农活。
可他身体状况摆在那儿,每次干得多了就会生病。
有时生了病,看病、吃药花的钱都比他干活挣的钱还要多!
安妮既然穿成了周耀祖,那就要替他履行应有的责任与义务。
孝顺老人,友爱手足,教养儿女,照拂侄子,都是她应该做的事。
安妮点点头,就买个牛车吧,让周老爹去赶车,不累,还能挣些钱。
正好她从赌坊还赢了一百两银子,足够买牛和买车架子的。
安妮脚程不慢,回到家,也已经是傍晚时分。
周显德和周显诚重新去上学了,周显仁、周显信和周显义三个也被送去了学堂。
五个孩子放了学,都没有闲着,而是按照安妮的要求,挑水的挑水、砍柴的砍柴,忙得不亦乐乎。
周敬先坐在堂屋里看着,发现几个孙子上了学,更加懂事了。
周显仁三个,没上学的时候,也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干活,而是跑出去疯玩儿,不到饭点绝不会回来。
哪像现在啊,个个唯恐自己没活干被父亲(或大伯)看到,再被拎去下地,纷纷抢着干活。
连周玉芳的不少活计,都被几个堂兄弟抢了去。
看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模样,周敬先竟有种错觉:他们老周家这是要兴旺了啊。
子孙懂事,还知道上进,老周家定能在他手上发达起来!
安妮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一进门便对上了周敬先感慨又希冀的目光。
“爹,我去书肆拿了些书回来抄。这样既能赚钱,也能复习书中的文章。”
安妮跟周敬先回禀道。
“抄书也好。”
周敬先对长子是越来越满意了。短短三天,长子就似脱胎换骨一般。
过去长子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行动。
如今,许是第三次落榜给长子的刺激太大,竟让他有如此变化。
周敬先很高兴长子的这种变化,他有种预感,这样的长子,没准儿三年后真能考中举人呢。
周敬先越对长子满意,就越心疼他。
唉,老大什么时候干过农活,这才干了两天,就晒黑了,人也瘦了一圈。
不去书院读书,那就在家里读啊,实在没必要去地里干活。
周敬先想着,再等两天,让他知道知道种地的艰辛就好。
到时候,就算儿子自己不放弃,周敬先也会把他拽回家里来。
毕竟,周敬先还没有对周耀祖绝望,还希望他能考举人,当官老爷呢。
“还有件事,爹,这几天我去县城,发现邻村那个赶牛车的生意很不错啊。”
安妮又开始说起牛车的事,“爹,我有个想头,你看咱们这里离县城远,想去城里买东西,或是卖鸡蛋、卖菜啥的都不方便,只邻村一辆牛车根本就不够用的,不如咱们也买辆牛车吧。”
“买牛车?”周敬先有些心动。
他们家原来是有耕牛的,可是前几年为了给周耀祖凑赶考的钱卖了。
当时周敬先心疼得哭了半宿呢。
“好的耕牛,要一二十两银子呢,咱家哪有这么多钱?”
周敬先很快摇头,“再加上车架子什么的,一辆牛车少说也要三十两银子。”买不起啊!
“谁说咱家没钱?”
安妮笑了笑,转身回东厢房,不多时就拿着一个包袱回来。
“这是?”
周敬先有些傻眼,就算是周家最鼎盛的时候,他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安妮把又去赌坊的事说了一下。
见周敬先有些担心,赶忙说:“爹,您放心吧,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进赌坊,我绝不会沾染那玩意儿的。”
周敬先这才松了口气,又看了眼那堆白花花的银子,“你还要买书,买笔墨纸砚啥的,这些钱,你自己收着就好。”
周敬先到底偏心长子,如果换做其他儿子挣了钱,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都收到公中来。
吃了十几年白饭的周耀祖好不容意拿钱回来,周敬先却想着让他自己留着。
“爹,我留这些钱干什么?我现在抄书也能挣钱,一个月应该也能赚个三两银子呢。”
安妮看了眼四周,见家里人都在院子里看几个小子干活,堂屋里只有他们父子两个,这才压低声音说:“再说,咱们家还没分家呢。”
“大郎,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周敬先和谭老太一样,都觉得自己偏心老大是有原因的。
过去老大是说话贴心,现在他更是干的事也让他高兴。
“那也是爹和娘疼我,”
安妮习惯性的说了句好听的话,然后道:“爹,银子有了,您就去买辆牛车吧。到时候,您也别去地里干活了,就赶车去县城,一天怎么也能赚个二三十文哩。”
周敬先一听这话,更感动了:我就说大郎好好的买什么牛车,原来是心疼他干活累,特意给他找个轻省的营生呢。
随后,周敬先才知道,安妮不但给他找个营生,还把家里的第三代们都做好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