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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看着电视里的先进公仆
说工作勤奋
说生活艰苦
加班顾不上吃饭
吃方便面
我望着母亲，一脸错愕
方便面要五毛二一袋
一袋就等于我家一年的酱油
对先进的疑惑填不饱肚皮
门口的大葱
邻家的西红柿
春天的榆钱
夏天的烧土豆
那才是我的珍馐
许多年之后
我始终认为
最好吃的菜
就是肥肉炒瘦肉
种田
人哄地皮
地哄肚皮
庄稼人最简朴的原则
奠定了最疲累的勤劳
凌晨五点
村里已经沸如开水
种地的恨不能把冻土翻开
拾粪的恨不能紧跟着牲口
从卫星上传下的图片
农民们终日爬在土地上
活象一堆堆无壳的甲虫
当冰雪封盖了土地的生气
这三季的勤劳终于转化为能量
粮堆要老老实实地分成三垛
一垛要献给自己亲爱的祖国
一垛要抵充种子化肥的贷款
不知道剩下的
土豆白菜
白面莜面
还能不能混个肚圆
副业
养了头猪
猪贩子拼命压价
一赌气
自己宰了
吃点，卖点
乡里面来人
上杀头税
爱情与婚姻
柴垛前后
田林左右
不知是谁臆想出的黄昏
村东王大小子
聘了村西的李二丫头
结婚时差了一千块钱财礼
新娘决不肯上轿
最终，一千块钱终于战胜了
媒婆的巧嘴
王家索了二分五的利息
李家的姑娘转嫁村长二小
村长家家境富裕
二小子人也标致
虽然是个跛腿
对联
腊月
乡亲们卷着拆好的红纸
恭谦地登门
我的父亲
摆好桌子
我的母亲
倒好墨汁
我得意地取来毛笔
在红纸上龙飞凤舞
我的书法
在全村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字写得很好
很黑
而我的邻居
却不屑于如此费事
他找来一个吃饭的大碗
碗托醮墨
在四个角各印一下
便大功告成
仍你前朝的举子
高考的状元
也读不来这神奇的斗方
娱乐
电视机的出现
极大地推动了
计划生育
白事和诗人
看多了君明臣贤父严子孝的晋剧
可邻居二大爷在三十一号
仍然报着被子四处游荡
大儿子说三十天已满
二儿子说一号未到
当他的棺木停在当院
他的儿女们
穿着白色的衣服
兴高采烈地进进出出
他的亲友们大口吃着碗里的肥肉
那肉他们可花了大价钱
父亲站在家门口自言自语：
“活着不孝
死了瞎闹；
活着不管
死了装碗。”
我忽然觉得
父亲
是个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