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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胡涂了吗?
田蜜薇感觉好不真实。
开启的窗扇,拂进凉风,雪白蕾丝的窗帘,摆动小幅度纱浪。
窗台上,翠绿小盆栽,似乎也拥有生命,叶片轻摇。
杨士伟站在窗前,阳光照亮他半边身躯,他微勾的唇角,因为光线明亮,显得加倍耀眼。
她很想扑过去,但她不敢,怕他只是幻影。
怕她一上前,他就会消失不见。
于是,她一直看着他,舍不得眨眼,看他专注翻动手上书册,看他忍不住一笑;他手上那本她的日记!
日记里,满满写着她暗恋他的心情。
“呀,不可以偷看”她一声惊呼,引来窗前的他侧身回眸。
她想掩嘴,已经迟了。
糟了,梦要结束了,他要离开了
“羊叔叔,不要走!”田蜜薇掀被,用最快速度下床,匆忙想留住他。
明知道这种无理的要求,没有一次能如愿。
每回梦见他,她都希望着别醒,然而,一次,一次,又一次,她哭求,他还是像泡沫,啵的一声,瞬开消散。
无论失望过多少次,再有下一回,她仍是会求,要他别走
双脚才刚踩到地面,根本支撑不住她的冲力、她的焦急,眼看双腿一软,就要跌倒——
杨士伟反应飞快,一把抱紧她,突如其来的失去平衡,两人跌坐地板上,他当成肉垫,任她压迭在他胸口。
他顾不得起身,忍不住先训斥:“刚打完点滴,体力还没恢复,跑这么急,不怕摔得头破血流吗?!”
暖的。
那一句斥责,充满关心、担心,伴随呼吸,吹拂在她发旋间,是暖的。
环抱在她腰际的臂膀有力,此刻被她掌心碰触着,同样也是暖的。
还有,心跳声
她惊讶抬头,看着没有消失的他。
而他,回她的一记笑,更暖。
“你”“我没死,我跟着你一块儿来,你没注意到吗?我的外表。”他朝她调皮眨眼。
田蜜薇抚摸那张脸庞,年轻,英挺,没有岁月的痕迹,连一丝丝皱纹都找不到。
她不敢加重力道,轻柔地抚着,怕他是幻影,一碰就碎
“别怕。”
杨士伟明了她的恐惧,大掌包覆她的手,往他脸颊贴紧,甚至还磨蹭细软掌心,让她清楚感觉到,属于他的温度、他的触感。
“我不会不见,不会消失,我是真的在这里。”他笑着说,说出她最想听见的安抚。
她微眯的眼中,涌现两泓水波,泪光闪闪,声音哽咽“怎么会你的尸体,明明就”
“哦,那也是我,没错。这个时空的我,四十几岁的杨士伟。”
他不让她哭,拇指揩去眼角的泪,她已经哭太多天,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坏掉了。
“咦?”“我们落海时,我是抱着你的,所以跟你一起被送回来,当时我和四十几岁的杨士伟遇上了——在海里。我猜,他一定是跳下来救你,救十六年后,意外坠海的你。”
她知道,他会。
无视自身安危,一心一意要救她。
“我被他震开,就像你和小蜜蜜撞到后,你弹回时空黑洞——暂时这么称呼它好了——我也是,那股强大的力道谁有办法抵抗呀?根本是恐龙蛮力了。”
两个杨士伟在那一刻,打了照面,又迅速震远,彼此的脸上都是惊讶。
“我知道,那震开的力道,真的很强大。”她点头。
“我只来得及看到他拉住你,把你和刷子带上海面,之后我就被打回黑暗里了。”
他没料到最后“杨士伟”救了田蜜薇,自己却丧失性命。
“我急着想找你说过的光点,希望尽快离开时空黑洞,但我找不到,在里面受困好久。”
不过,时空黑洞里的时间,似乎是紊乱的。
你以为待了几天,也许只是一秒的瞬间。
他无法计算清楚,他在黑洞里究竟耗费了多久时间,若单就心理层面,倒是度日如年。
“之后,终于陆续出现光点,我从黑洞向外看,发现时间不对,我选择不离开黑洞。”
“时间不对?”
“有些是我三十五岁的时空,有些是四十岁,往回跑,还有十六岁的,都不是我想去的片段”
反正闲闲无事可做,他看了那些“光点”的记忆,点点滴滴,跑马灯一般,在他眼前走过。
他的一生,几乎和田家人重迭一块儿。
为老板做牛做马。
为老板的女儿,掏心挖肺。
比起爱自己,他更加爱她,爱得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他看见四十五岁的他,忍痛拒绝她的告白后,满脸懊恼,握紧双拳,咬着牙,低声说:“为什么我要是你的羊叔叔”
“我只想到这里来,到眼前这个田蜜薇的身边。”
“羊叔叔”
“在我以为永远要受困黑暗中,不得其门而出时,我听到你的声音,跟我说话,我追着你的嗓音跑,有时听见你哭,有时听见你叹气”
越是听,他越心急,越恨不能插翅飞到她面前。
“尤其,我最最害怕听见,你喃喃说,你想再试一次,希望大海能带领你,重返十六年前我只能大吼:蜜蜜,不准这样做!我不准你冒险!”
声音回荡在黑洞里,传递不出去。
“我当时想,要是能回到过去,你就不会死”事实上这念头不曾中断,若非碍于父母伤心,她真的想做。
“我知道你的想法。就是知道,所以更急着要离开黑洞,到你身边,若不快点,我担心哪一天,你会付诸行动。”
田蜜薇只能羞赧一笑,被看个透透彻彻。
“我一心想着你,越想,我听见的声音越清晰、越靠近,我发现奔跑、追逐,没有半点用处,重点在于思念。”
“思念?”
“对,思念。黑暗中,我站定不动,不像先前只会四处盲目乱跑。越坚定想你,周身的黑幕反倒自动退开,从我左右抽离,往身后远远消失——”
瞬间,眼前大亮,他看见的场景呃,就是他的骨灰,要被送进塔格内,紧接着是软倒的她。
他刚好来得及回过神、扑过去、抱住她,一气呵成。
“我对你的思念,把我带出黑洞,也同时把我带到你身边。”
“所以现在的一切,不是梦?不是我编织出来、自我安慰的幻觉?”田蜜薇本还带笑的脸蛋,突然变得严肃。
这可能性,让她开始惊慌。
“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不是我太过渴望你还平安活着,而产生的幻听?”
如果是梦,她情愿不要。
这么美的梦,如果最后还是要收回,她不要
杨士伟没有回答她。
应该说,他没空回答她,而她,无法再多问——
他的唇,堵住了她的。
热烫的吻,不是冰冷的假象,而是那么真实的温度。
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他吮在唇上的力道都是单凭她的想象,也无法勾勒出来的东西。
他是真实的。
她摸得着、抱得到,吻进嘴里,甜美无比。
她加深了吻,用温暖的嫩唇吮含着他,急切地、激动地,眷恋不已,不再顾及矜持。
现在,她只想感受他。
唇缠绵纠葛,尝到的不单是彼此的气息,还有咸中带甜的泪,源自她的眼眶,终结于他的嘴中,一滴、一滴、一滴,舔得干干净净。
他由她唇上稍稍退离,沿着颊上的泪痕,一路吻上眼角,吮干了泪,两人的唇瓣又重新缠上,在深吻之前,他喟叹道:“不要再哭了,已经没有哭泣的必要,蜜蜜。”
“我是太开心了”田蜜薇追逐着他的唇,不满意与他那一公分不到的距离。
“我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我要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
“嗯”她轻吟,是回答,也是娇娇的喘息。
可是下一秒,才说着不会离开她的他,马上食言了——
打破甜缠气氛的劝告,来自于田应亚,而他那句话,让两人火速弹开——
“呃,我劝你最好快点离开她。羊叔叔,我爸他一脸想痛宰你的狠样。”
田应亚身后,站着火到整张脸发黑的爸爸。
那把火,媲美火葬场烧大体的强度,用眼神将杨士伟二度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