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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离去之后,只剩下他与一片宁静。
或者,该说是寂静。
相较于刚才那些惊天动地的声响,此刻,在这屋子里的静寂,就像是死绝了一般沉寂,齐天始一动也不动,在原地静站了许久。
他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就算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这一刻,他反复回味着自己的心情。
一再地、一再地反复回味,直到他鲜明地感受到那扎在他心里的痛处,来自对她的在乎。
就像是刚烙上的火印,在他的胸坎上发烫着。
为了端正齐家的血统?他的心思真的有如此冠冕堂皇吗?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逼她喝下那碗药汤的狰狞私心。
是嫉妒。
想到了另一个男人也曾经拥抱过她的身子,便有像火一样烧心的嫉妒,烧昏了他的神智。
“原来,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心情吗?”他低沉的嗓音轻轻震碎了寂静,向着已经离去的她而说“你也曾经觉得不甘心吗?凤雏,明明是自己的心,却不由自主地喜欢着另一个人,你也曾经像我现在一样,觉得不甘心吗?”
他俯身拾起地上的一枚碎片,像是拾起她破碎的心似的,搁在掌心,收指握住,任由那锐利的边缘割破了手心依旧没有松放,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之间渗出,缓缓地滴落在地上。
是的,他不甘心,却也同时有着更多的悔恨,恨自己当时的愚蠢,他紧握着手里的碎片,如果,这真是她破碎的心,是唯一仅剩给他的,那么,即便只剩下疼痛,他也会紧紧握住不放。
紧紧的,握住她不放。
痛楚。
一阵一阵狂涌而上,像是要将她撕得粉碎的痛楚。
痛楚已经分不清楚,疼痛的究竟是身子,还是胸坎儿里最柔软的深处,那一片用尽了全力爱他的真心。
她跌跌撞撞地循着路走回了寝院,咬唇忍住肚子的疼痛。
不裹,当然不裹,咱的小雏娃,身上多受一点疼,娘都心痛得不得了,哪舍得给你折断脚骨,让你把脚裹小呢?
这一瞬间,她想起娘亲。
想起她总是不忍心对女儿多说半句重话的温柔与疼爱。
凤雏是我家的闺女儿,咒她没男人敢要,是存了心在骂我这亲爹养出了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儿吗?你这是在骂她,还是拐弯儿在指责我的不是呢?
凤雏想起了她爹。
爹亲总是护着她,就算关起门来将她骂得狗血淋头,说她一个女儿家不该太野,不该太放肆,但是再外人面前,无论如何就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总是板着老脸,先给她出头。
她也想起了,当初恳求着要嫁到齐家,他老人家是多么的百般不愿,最后还是拗不过她的不孝,忍着不舍让她嫁了过来。
谁也不许给咱南宫家的女儿委屈受,就算那个人是齐天始,爹也不怕,娃儿啊,要是他敢让你不好受,千万别怕给爹知道啊!
临出阁的那一日,爹亲给她所说的话,一字字,一句句,这一刻都在她的心口上烫着。
烫得她无法不难受,一口气儿就要喘不过来。
爹!爹!爹——
她在心里喊着爹亲,再也无法抑制满腔的悲伤狂涌而出,朦胧的泪眸看见了寝院那边传来的光亮。
在屋子里的绵柳与青姚听见院子里传来不寻常的声响,跑出来一看,就看见了主子倒卧在门口,脸上已经分不清楚是冷汗或泪水。
“小姐,你怎么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应该与姑爷在一起吗?”绵柳惊慌地叫道。
“救孩子”
“孩子?”
“孩子要没了救他!一定要救他!”凤雏紧紧地握住绵柳的手,冰凉的指尖微微地颤着“去找大夫,去帮我找大夫,我要我的孩子,我不要失去他,绵柳,去找大夫”
“是,我这就去,青姚!先把小姐给扶进屋里。”说完,两人合力将主子给扶进屋里,让她躺在坑上。
“小姐,绵柳这就去请大夫,你千万要撑着些,我很快就回来了。”说完,绵柳转身就要出门,却在门口撞上正要跑进来的千总管。
千总管顾不得被撞倒在地上的绵柳,拉着年老的大夫进门“快!大夫,你快点想办法,千万要把我们齐家的小主子给看住了!”
凤雏看着老大夫熟悉的脸容,又看了看千总管,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有些失神“为什么”
“对不起,夫人,奴才对不起你,二爷的吩咐奴才不能不听,可是,我已经把药量给减了一半,大夫,引胎的汤药只吃一半,孩子应该不会出事吧?”千总管拉着老大夫急忙问道。
“这个老夫不敢保证,先让我把把脉再说。”
听见是什么引胎的汤药,绵柳与青姚两人都是吃了大惊,但绵柳回神得快,赶紧上前张罗,让大夫可以给主子把脉。
这时,在一旁急如锅中蚂蚁的千总管喃喃自语道:“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啊!我家的夫人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没吃那帖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小斌人,可千万不能就这样没了啊!”“你在说什么?千总管,我听不懂什么药?你在说什么?”凤雏虽然十分痛苦,却没有疏忽掉他话里的不寻常。
“对不起,夫人,是奴才该死,一切都是奴才该死,请你不要怪罪二爷,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千总管不住地摇头,确实说什么都不肯再开口了。
又是一阵痛楚袭上,凤雏咬牙没让自己喊出声,她紧闭双眼,逐渐地任黑暗吞噬她。“绵柳,我要回家,带我回家”
“小姐?”绵柳弄不清楚主子究竟是醒着的,或是已经昏迷了过去“大夫,我家小姐不会有事吧?你不要就皱着眉,也说说话啊!”凤雏感觉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远,疼痛也渐渐地模糊了起来,只有泪,仍旧随着呓语不断地滚落“爹,我想见您雏娃好想见你们,娘雏娃在喊你,你听见了吗?”
隔日清晨,天未大亮,一辆马车就开出了齐府大门,直往南方而去。
人去楼空的院落里冷冷清清的,一夜未眠的齐天始走进房门里,环视着一室的静寂,冷峻的脸庞没有一丝毫表情。
“二爷。”千总管随着主子身后走进来“夫人的身子还虚弱着,不宜远行,是不是该派人?”
齐天始恍若未闻般,做到床畔,敛眸看着主人匆忙离去,未能及时整理的凌乱被褥上,一摊已经干涸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望着那摊血,他的喉咙像是被人给掐住了一般,喘不过气,他伸出手,在半途顿住,最终,他沉痛地闭上双眼,大掌握拳收了回来。
“二爷?”
“大夫怎么说?”他闭着眼,感觉每说出一个字时,在心里的抽痛。
千总管头垂得低低的,脸上的表情像是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大夫说,只要调理得宜,夫人还是能怀上孩子的。”
话说得婉转,却藏着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她肚里所怀的孩子,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千总管看了主子沉凝的脸色一眼,转身退出门外。
屋子里,只剩下一片几乎要教人窒息的宁静,教齐天始不禁怀念起前些日子的热闹与欢笑声。
就算我会恨你,你也不在乎吗?
耳边彷佛又听见了她充满悲咽的控诉声,他缓缓地睁开眼眸,正视萦绕在他周身的寂静。
“如果,我告诉你我在乎,你会相信吗?凤雏。”他对着那寂静说话,唇畔勾着一抹自嘲的苦笑,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且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