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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笨一点好,太过聪慧只会自寻烦恼。”他双手环胸,假意训示。
“那公子你是笨还是聪明?”点墨揉着头,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但求一愚。”陌千臾似有感触的一哂,笑意缥缈。
“我看公子也是笨人,放着现成的大厨不用却要啃炭喝馊,果真愚笨啊!寿姑娘,你起身了。”小子滑溜,高声一喊。
陌千臾举起手正欲教训口无遮拦的药童,忽闻他一声惊喊,当下受骗地往后一瞧。
“嘻,嘻,没人。”公子果然不聪明,还笨得很。
“你这小子连我也糊弄,真不抽你几下就要飞上天了。”连他也捉弄,太胡闹了。
点墨嘻嘻哈哈地挤眉弄眼。“寿姑娘,我们要吃什么?灶上有鱼有肉,还有颗大白菜呢!”
“又想我上当,同样招式用两次可不管用了,小心我打得你满头包”尽会调皮,不重尊卑。
“有鱼就弄道五柳鲜鱼,肉过油炸盘蒲棒里脊,烧颗大白菜煨出油包菜卷、栗子扒白菜,再煮蒸丸子当汤,四菜一汤应该足够。”人不多,简单就好。
陌千臾面上一红,微带尴尬地回过头,不远处一抹淡蓝身影令他心口一荡。
寿姑娘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因为她胸口挂了一块蓝玉寿字玉佩,所以才这么称呼她。
日前出外采药的陌千臾无意间救了落难的她,当时她身上衣物有浓重的烧焦味,后脑有雷劈中的焦黑痕迹。
以常人来看,她必死无疑,毕竟被雷击中的生还者几乎是无。
可她有幸遇上妙手回春的莫神医,用七七四十九根银针封穴,以气导气运行周身,让危在旦夕的人不致丧命。
唯一的后遗症是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家居何处,家里有多少人,有无婚配。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复原得极快,原本以为她得卧床大半个月才可痊愈,没想到不到三日光景便已清醒,伤处更神奇的只剩下粉色淡疤。
“寿姑娘,你还在疗伤期间,实不该为我主仆俩操劳,下厨一事交由点墨打点即可。”陌千臾苦笑,为她的逞强而伤神。
她眉如柳叶,面似芙蓉,翦翦水眸宛若秋水,盈盈荡漾着碧波水色。“我不想被毒死。”
呃很实在的一句话,教人闻之汗颜。
“寿姑娘,我帮你生火,这张凳子你坐,可别累着了。”点墨比他家主子会做人,殷勤地顾前顾后,嘴巴甜得像抹了蜜。
灶台下的火烧得劈作响,旺火热锅,把人热得脸皮一阵烧灼。
“不用炒太多菜,我们不是很饿”话还没说完,肚皮不争气地发出声音,陌千臾难为情的红了耳根。
“不是很饿,是非常饿,寿姑娘,你可怜可怜我们,赶紧弄几道菜填饱我和公子的肚皮,我们饿很久了”快饿成前胸贴后背了。
“点墨!”陌千臾困窘的低唤一声。
寿姑娘先看一眼满脸垂涎的灰衣少年,再瞧瞧笑得无奈又愧疚的温雅公子,淡漠的嘴角轻扬。
很浅很浅的笑,却让天地间一下子放晴似的,原本沉静的芳容彷佛绽放的堇花,美得教人失神。
“饿不着你们。”
美人如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彷佛仙人般秋水为姿,不染纤尘。
但见她袖子一挽,素腕一露,有条不紊的去鳞,剖鱼腹,一条鲜鱼两面划了斜刀,以汾酒和盐腌渍,放在灶台旁预备。
十指纤纤将腊肉、冬菇、冬笋切成丝,佐以姜、葱、酱油、醋、糖、盐和辣椒等调味料,鱼中加葱姜上笼蒸熟,约一刻钟取出,再把腊肉、冬菇、冬笋丝加酱料放锅中煮沸,最后以地瓜粉勾芡淋在鱼上,一道五柳鲜鱼便完成。
接着是蒲棒里脊,取片瘦肉剁成肉末,加盐、茴香、酒和葱姜末,拌成肉馅,鸡蛋打散。
把肉馅做成**,插上竹签,再一个个裹上面粉,抹上蛋液,再沾一次面粉下锅油炸至金黄色
行云流水的手法看似简单,翻锅煎炒利落起锅,寿姑娘每个动作都流畅得教人讶异,口水直流的等着好菜上锅。
但望着冒热气的菜肴,她却有些困惑,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晓得以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依稀有种印象自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有过下厨的经验。
那么,这几道好菜是怎么回事?好像双手不自觉地动起来。
说不上的诡异她并未向任何人提及,拿起帕巾拭去手上的油腻,不作声的将菜端上桌,趁着求诊人未上门前,先喂饱看似饿了很久的主仆俩。
“呼!好吃、好吃,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可口的菜肴,撑死也甘愿”
“少吃一口,瞧你的衣服快穿不下,少点贪嘴省下做新衣的银子。”最入味的鱼肚居然被一筷子夹走,他也想吃。
“公子,我还在发育耶!不多吃一点哪能替我爹娘添孙子,何况公子的诊金足以让小的买上几百套新衣,你这时的小气是为哪桩。”点墨眼捷手快的抢过鱼头,又夹了蒲棒里脊往碗里搁,手里贪心的舀汤,不怕烫地呼噜呼噜喝着。
“你你留点菜给别人,别一个人吃光。”真是饿死鬼投胎,没个分寸。
陌千臾将油包菜卷夹起,放进一只空碗,再淋上点菜汁,推向面色淡然的寿姑娘面前。
看了他的举动,吃得不亦乐乎的点墨才想起还有人没吃,不好意思的吐吐舌,把夹菜的手放下,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小山高的饭菜。
“我不饿,你们吃。”不知怎地,她不觉得饿,对荤菜的兴致也不高。
“人是铁,饭是钢,哪能不进食,你的伤势尚未好全,身子要养壮些,多少吃一点人才有体力。”她太瘦了,像随时会随风飘去的柳絮。
大夫的话不能不听,句句是金玉良言。
蛾眉微颦,寿姑娘勉为其难地咬一口油包菜卷。“味道不错。”
闻言,他失笑。“自个儿做的饭菜还不识口味吗?咸淡适中。”
“我没做过。”她突然冒出一句。
“咦!没做过?”顿了顿,他当下本能地将指腹搭上她腕间。“你想起什么了吗?”
看着他专注号脉的神情,她摇着头。“这里是空的,一片荒芜。”
她指着头,脸上并无太多起伏,连一般人失去记忆后的恐慌都没有,说得直白点,她太镇定了,甚至有些过于漠然,好像自己是何人一点也不在意,寻回记忆也好,就此遗忘也罢。
陌千臾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寿姑娘安心住下无妨,在下一定会尽力治好你的。”
“多谢陌大夫。”她淡淡颔首,算是少之极少知道神医这真实少有姓氏之人。
瞧着她似雪娇颜,他眼带笑意地为她布菜。“又不是外人,何必客套,喊我一声陌大哥便可。”
“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点墨咕哝着,慧黠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
她羽睫轻掀,水眸盈盈。“这样好吗?不会惹人闲话?”
“行得正、坐得端,何怕惹人闲话,只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才要你喊我一声大哥,以免坏了你的名节。”他说得合情合理,不动声色地等待她的反应。
名节她不放在心上,不过借住人家处,她不好拂其意。“好吧!那就谢谢陌大哥了。”
显而易见的,陌千臾一双墨瞳因她的顺从而亮得出奇,嘴边的笑扬得老高。
落脚落雁山已四年有余,他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民风淳朴,远离尘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很平实,不失为一处修身养性的桃花源。
以前他不觉有何不足,一早起来研习一会医理,增长知识,辰时一过便有求诊者陆续上门,看完病人稍事休息,午后上山采药。
日复一日,没有世俗的喧嚣,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是他所追求的平静生活。
可自从多了天仙般娇客后,一切似乎有些不一样,像泼墨山水画上多了色彩,而他不讨厌这种改变。
“公子、公子,寿姑娘问你有没有衣服要洗,她一并带到溪边洗净。”点墨用力地推了几下,把恍神中的主子推醒。
“嗄!什么”猛一回神,他面色茫然。
“公子,你到底在发什么呆?寿姑娘连唤了你好几声,你理都不理人。”真是的,原来公子也是好色之徒。
点墨很看不起自家主子的失常,认为太丢人了。
正了正色,陌千臾面容温雅的开口“不敢有劳姑娘,这点小事一向是点墨的工作,你可别揽着做,不然他会偷懒的。”
“不碍事,举手之劳罢了。”她轻抚胸前的寿字蓝玉,眸心轻漾。“是说,既然我都叫你一声大哥,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喊我,叫我阿寿就好。”
阿寿、阿寿,蟠桃园的桃子熟了耶!我们去偷摘一颗尝尝鲜
忽地伴随那娇软嗓音,活蹦乱跳的鹅黄身影闪过眼前,微微一怔的寿姑娘蹙眉着,想记起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但她捕捉不到任何影像,只隐约察觉“阿寿”应该是她的名字。
至于姓氏,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阿寿”
听着自己的名字被那温润如玉的男子唤出,阿寿眼中清澈的微泛一丝流光,有颗小石子在心中轻轻激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