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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一直在雪地里跌倒。站起又跌,跌了又爬起,直到没力气。
英司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红色雪衣,拿着雪杖,踩着雪板笨手笨脚在雪地里行走的女人。
她绝不是在这偌大滑雪场里唯一一个频频跌倒的女人,之所以会注意她,是因为当他坐在滑雪场边休息时,她刚好就在他旁边,如此而已。时间已是黄昏,她没戴滑雪镜,雪白的肤色映着红扑扑的脸,粉得很是好看的唇色也在她一再的啃咬之下透着一抹娇艳的红。
人家是一步一脚印,她是一步一摔跌。可敬可佩的是她屡败屡战,咬着牙硬是不畏艰难的模样,就像只被人不断用脚踩过,却在夹缝中死命挣扎着往前走的骄傲蚂蚁明明微小不足道,却又骄傲得如此可爱。
转眼间,天就黑了。
滑雪场的照明设备早已亮起,黄昏时的人群都散了大半,放眼望去只剩稀稀落落的人。
好不容易,他看见她终于爬上坡顶,打算掉头往下滑时,雪板一个踩不稳,整个人不只摔倒,还不住地往下滚——
像球似的雪杖、雪板全飞了出去,往下的滚势完全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真是!这个女人像是不要命似的,看样子根本不会滑雪,却挑了一个陡坡,身边还没有教练,就这样很勇敢的给他滑下来?
英司冷眼看着,没有上前帮她止住宾势的意思,直到这个女人像颗球似的滚到了他面前不远处的雪地上,然后静静的一动也不动
摔昏了吗?
英司挑眉,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见她当真一动也不动了许久,他终于拍拍**,起身走向她——
她的眸子是睁开的,没有半点昏迷的迹象,不仅没有,还闪亮亮地,像是倒映在黑夜湖面上的月光,虽美却充满孤寂。
她在哭。
不像是哪里痛,而是悲伤。
这样的眼神触动了他,让他想起儿时躺在阁楼上看星星的自己,那份孤单无助却又只能静静的这样待着、什么都做不了的悲伤。
“受伤了吗?”英司用韩语问她。这里是韩国的大型户外滑雪场,来这里的人可能是本国人,也可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他并不确定她来自哪里,只好先用韩语问她。
童希晚张着明眸大眼,一脸问号地望住他,彷佛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我问你是不是受伤了?”英司改用英文问。
这样简单的英文她是懂的,童希晚却不知道是否要用她的破英文跟眼前这个超级大帅哥交谈她动也不敢动,泪还兜在眼眶里呢,怕这一动被人发现她在哭。
正踌躇着,他却朝她伸出了手——
“起来吧!这样躺在雪地里会生病的。”英司还是用英文说。
他怕她生病?童希晚看着他,却没有把手伸过去。
虽然,他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帅最迷人的男人,不只高大腿长,脸部的线条也像雕刻出来的那样俊美无瑕,说话的声音又好听。
神情是有点冷,但举止又是温柔的。
可,他是陌生人呵。
对此刻的她而言,在这美丽的异国雪夜里拥有一番艳遇虽然是不错的旅游起点,但她还是有点害怕。
童希晚轻轻扯扯唇,想自己爬起来,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全身都僵了,左脚踝甚至还有点刺痛她皱起眉轻嘶了一声,还是笨手笨脚地想自己站起来,一只手臂却已横过来撑起她。
她脚疼,没能使上力,根本站不直,不小心便往他身上倒——
“小心!”英司稳稳地接住她。
“对不起!”童希晚又是害羞又是抱歉地赶紧从他怀中退开,情急之下,用的是母语中文,发现对方好像愣了一下,忙又补上一句英文。“我很抱歉因为我的脚伤了对不起”
“啊!”她才退开又差一点跌倒,幸好一只手很快地过来扶住她。
英司看着她,似笑非笑,不,应该说是啼笑皆非。他好像一直在看她跌倒,从黄昏看到黑夜。
“你在笑我吗?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英文显然并不流利,边说边比手划脚的,甚至急得脸红,说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喃喃自语。“天啊,他不知道听不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投怀送抱的吧,这样一直盯着我瞧是怎样?觉得我这样乱糟糟又笨手笨脚的很有趣?”
“是很有趣。”一个嗓音突然从她头顶上飘了下来。
嗄?童希晚蓦地抬起头来望住他。
“你会说中文?你是台湾人还是中国人?”她的脸上满是惊喜。
他又笑了。“会说中文的一定是台湾人或中国人吗?那我刚刚说韩语,也有可能是韩国人喽?”
童希晚看着他,傻傻地笑了。“不管你是哪一国人,总之就是个好人。”
英司挑挑眉。“何以见得?坏人脸上会写我是坏人吗?”
她摇头,又是害羞的笑。“不会,那你是坏人吗?”
英司闻言朗声笑了起来,一双黑眸闪亮亮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很害羞,却又努力鼓起勇气跟他说话的小女人。
“如果我说是呢?”他逗她。看她又瞬间红了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的目光里多了一点疼惜。
“你住在这儿吧?”
童希晚愣了一会儿,才慢慢点点头。
英司一笑,陡地拦腰将她抱起,她惊呼一声,花容失色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心都快跳到喉间了,童希晚听到自己的心怦怦乱跳得一塌糊涂。
“送你回房。”他理所当然地道,举步便往度假村住房的方向走。
她的双手紧紧攒着他胸前的衣服,整张脸都胀红了。“不用了,你放我下来好吗?我可以自己走。”
“如果你可以自己走,刚刚就不会跌到我怀里来了。脚僵了不是吗?如果你继续在这雪地待下去,脚可能就废了还是你想未来几个月都拄着拐杖走路?”他挑高着眉,一副她不听话就会马上把她摔到地上的冷漠。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童希晚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这男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笑得一脸温柔,现在却冷得像块冰?
“可是我的滑雪用具都还没拿回来”
“我再请人过来帮我们取。”要抱她回去,势必连他的滑雪用具也带不回去,只好先搁在这里了。
“可是他们不一定找得到”雪板、雪杖上又没写名字。
“那就赔钱了事。”
嗄?“可是我没有很多钱。”
“我负责,只要你现在乖乖闭上嘴的话。”
童希晚瞅着他。她一向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说,觉得有点恼又有点羞。
她当真静默了,此刻,他抱着她,她的耳边只听得见雪靴踩在雪地里的声音,和两个人衣物磨擦的轻响。
这样的气氛真的很诡异
两个人明明是陌生人,却又如此亲密地靠在一起
童希晚屏住气,在他怀里乖乖地动都不敢动一下,她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感觉像是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却又有点期待想着,她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她其实不必害怕的,她甚至应该感谢老天爷,如果,这个男人是老天爷对她的眷顾,因为怜惜她年纪轻轻就要嫁给一个不曾见过面的男人,走进一个历史悠久的传统大家族,莫名其妙成为人家的妻子,甚至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那么,她该感谢。
至少,她还有那么一次可以自己选择男人的机会
天啊!瞧瞧她现在在想什么?童希晚突然伸手去拍打自己热热的小脸!拍一下不够,还接连拍了两、三下——
“你在干什么?”英司低头瞅着她那三两下便被打红的脸。
“我”
被他厉眸一扫,她突然觉得这脸好像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他的,打一下他都有意见似的很荒谬。虽然如此,她却还是很孬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我只是想清醒一下因为我快睡着了,对不起。”
说完,她听到一阵低笑在头顶上响起。
童希晚更孬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为的就是不想让这男人看见她此刻铁定又红又烫的脸。
英司唇角的笑意更显,竟是有些止不住了。
这女人竟连快睡着了也要跟他说对不起?还有,她也太容易害羞了吧?连正眼看他都不敢,还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
他,莫名的被取悦了。
纵使他来到韩国度假的目的是为了暂时摆脱财团内那些烦人的事,但来到这里三天,却到现在才第一次打从心里笑出来。
“很好笑吗?”她的头还是埋着,可那不断震动的胸膛却让她非常清楚,自己已经成了这男人的娱乐品。
“你住在哪一栋?”他不答反问。
“枫叶馆,很远,你放我下来吧,我的脚好像有好一点了。”就算她不重,可是抱着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上一段路也绝对不轻松。
“送佛送上天,没听过?就快到了,不如你唱首歌给我听听?”
唱歌?童希晚把埋起的头抬起来,呆呆地瞅着他。
“不会唱歌吗?”他眯起眸子扫了她一眼,好像如果她真的不会唱歌是多大的罪过似的。
童希晚小嘴儿动了动,本想说不会的,毕竟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唱歌着实让她有点害羞,可看他那挑衅的眼,那个不字就硬是含在嘴里吐不出去,因为她唱起歌来可是公认的好听。
“你想听什么歌?”
“你唱什么我就听什么。”
童希晚歪头想了一下,唇动了动,哼出了一段优美动人的旋律,伴随着动人旋律的竟是韩文歌词,一字一句都是深切的悲伤,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爱上一个不在同一时空的人,那份无奈和辛酸,声声叹
她不会说韩文,却可以把韩文歌唱得如此完美动听?
“歌名?”
“一滴泪。”
“打哪儿学的?”
“看韩剧学的这是一个很动人又悲伤的故事,但结局是好的我很喜欢这部戏,主角的爱情像是平淡却又浓烈,看似无谓却又用尽了心思。”说着,童希晚微微一笑,觉得眼睛都酸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