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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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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刀是用来杀人的。

    从很小的时候,刚开始学练刀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道理。

    我练的这套武功只有十二招,回旋十二式。心有灵犀,天上人间,身无彩凤,巴山夜雨,春归何处,晓风残月,此情可待,流水落花,吹梅笛怨。人生如梦,抽刀断水,秋水断肠。招招姿势优美绝伦,如同轻歌曼舞,都带出一股回旋之势。被刀光笼罩的人就犹如杂技演员手中不断翻滚的刚球。舞停下来,生命也随之结束。

    看似花团锦簇的回旋十二式,其内涵实则博大精深,奥妙无穷。以我的资质,师父说我身具奇根异骨,是少有的练武的上乘之才,也每年只能练成一招。

    我叫林依,三岁开始练刀,十七岁出师独闯江湖。

    二、师父闺名青青,很素净温雅的名字,与她平日冷漠的形象格格不入。

    临别前一夜,师父在我房里站了一宿。

    直到这时,我才得以亲见这把传说中的吹发可断,削铁如泥的真正的无影刀。它薄如蝉翼,锋利的刀身上泛着青凉的光芒。这样一把刀,真能有那么大的威力么?我随手往身后一挥,三分钟后,一株百年古树轰然倒塌。

    无影刀和回旋十二式,江湖上从没有人能在它们的主人,我的师父手下走出过三招。

    而事实上无影刀上还淬了剧毒,由七步断肠散,鹤顶红和毒冰蚕的汁液混合而成,见血封吼。刀尖刺在心脏上,血液还来不及涌出体外,已随着回旋之势倒了回去,然后迅速凝固,这时人也早已魂飞魄散。

    因此师父杀过的人,从来不会有血迹,甚至连伤口都难以找到。

    她外号“凝血魔女”江湖上令人头疼的人物。

    三、师父站在窗前,倒背着双手,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我看见了她的惆怅。我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沉默良久,她说:“林依,从此之后,无影刀就是你的了。”

    我叩首谢恩。

    她又说:“入我之门,尊我之训,耀我之威。不过为师只有一句话:小心男人。依你自身性情处世吧!”

    我再次叩首。

    她讲了她的故事。

    四、初出江湖,凭着精湛的武功,很快我就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也为自己挣得了一个名号“海棠剑客”那时我使剑,额角上总戴一朵海棠花。

    有一些人试图接近我,但我心高气傲,对谁都看不上眼。我只想勤练武功,早日成为为民除害,德高望重的女侠。

    我杀过很多恶人,贪官,盗贼,采花大盗因此树敌不少。

    有一天,在风光秀丽的西子湖畔,我被跟踪而来的几个仇家围住,双方展开一场恶战,我因寡不敌众,眼看就要束手就缚,落入歹徒之手。突然对岸出现了一个人影,来势极快,随着暗器穿透人体之声不绝,围攻我的人全部倒地身亡,手法又准又狠。但是能被解救于危难之中,免去许多受辱之苦,我还是连忙礼拜道谢。谁知“哈哈哈”三声大笑之后,那人不见了踪影。

    我松了一口气,全凭信念支撑的已是伤痕累累的身体再也动弹不了。我瘫坐在地上,准备调息一阵再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刚才的救命恩人去而复返了。他静静地盯着我,看我突然醒来,似是慌乱了一下,脸微微有些红。他说:“姑娘,你一个人在这练功很危险,我给你护法了一会。”我站起来,谢过她的恩德。他又说:“姑娘,你现在重伤未愈,要是再遇上仇家势必难以应付,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养伤吧。”我别无选择,再说确实也需要找个地方静休,于是就跟他走了。

    交谈中我得知,原来他正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烟柳山庄庄主叶轻寒。我原以为那样成名的人物一定是一位慈眉善目或者威严无比的老者,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年轻,如此俊朗。

    我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他。

    那一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最灿烂的年华。他天天陪着我,极尽温存。我们隐居在山间的一幢茅屋里,过着最宁静最原始的桃源生活。

    然后,伤好之后,我随他住进了烟柳山庄。

    在那里我见识到了他的权力和气度。他开始忙碌,忙到似乎根本已忘了我的存在。

    我不甘寂寞,可是又见不着他。我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到处碰壁。

    终于有一天,无意中我闯进了一间密室。那间密室防卫森严,机关重重。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去的,或许真是天意吧!让我发现了惊天密闻。

    那一本本帐簿,来往的密信,甚至骷髅,像一根根钉子把我钉住了。我想跳,却跳不起来。我怎么能相信呢?江湖中人人欲得而诛之的罪大恶极的杀人狂,奸贼,淫棍“天魔”金一寒与“江湖第一庄”处于武林盟主地位的烟柳山庄庄主叶轻寒,居然是同一个人!

    我晕倒了。

    醒来后,我已经在一个山懂里,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叶轻寒坐在我身边,目光满是怜惜。我甚至以为我是做了一个梦,我想让那一切都见鬼去吧!

    可是他说话了。他说:“青青,你为什么不听话好好呆在自己屋里呢?你若是听话一点,我对你好一些的日子本可再长一些。你的美真让我窒息让我迷恋那!”他抬起我的下颌,我感到脊背一阵阵发凉,我知道已经势不两立了。

    他走了,把我囚禁在山洞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我不知道他的手上沾满过多少血腥。我已经对他充满仇恨,我想逃出去,我要杀了他。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没有剑,我悄悄地拼命有手抠洞壁,希望折磨掉孩子,我不愿要和他生下的孽种。

    一个月后,老天终于开眼了。我因祸得福,从洞壁上挖出了一个青铜盒子,盒子里装着无影刀和它的刀谱。

    我照着书上的方法练功,很快便打通了被制的经络。我的武功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孩子终是生下来了,龙凤胎。身体复元后我藉着无影刀逃出魔窟,回到天山脚下闭关练功。我深知我与他还有一大截差距。

    功成,江湖上有关我的谣言也已四起。说我喜怒无偿,正邪不分,我很清楚这是叶轻寒的诡计,他指使人化装成我的模样,滥杀无辜,我百口难辩,再也不能指证他,没有人相信我的话。

    好在我记下了和他勾结的一些人的名字,好坏都有,我单枪匹马,对他们格杀勿论。刀无影,人无情。

    从此“凝血魔女”代替了“海棠剑客”

    五、我入神地听师父讲她的过去,品味间或发出的叹息声。这些都离我太遥远,十几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离奇的故事,师父说我一岁的时候在一个小树林里被她捡到,右肩上有一个海棠烙印。她觉得与她过去颇有渊源,就收养了我。

    可是这有什么呢?我一点都不在乎,师父待我特好,从不打我骂我。甚至在惯常的盯着我默默沉思的时候,我还有些心疼。她只要我快乐,我希望她也快乐,这就够了。

    六、我终于下了山,带着无影刀。

    原来山外的日子这么让人眼花缭乱啊!我像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对一切都好奇着,我唯一拥有的就是最本质的对人性善恶判断的标准。师父并没有要求我做什么,因此我只是随心所欲的四处游玩,让自己增长社会历练。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定义自己是一个正义之士,但我并不轻易出手,因为无影刀一出,必伤人命,我不是嗜杀的人。

    但这并不代表我心软。

    我想起西门吹雪,白衣胜雪。人们常说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

    无影刀的刀尖只需往上略略一偏,就会带出一滴雪,不多不少。我独立,竟然感到一丝孤独。这是社会在我心里留下的唯一印痕。我不喜欢吹血。

    我来到西子湖畔时,这里正有一场恶斗。一个年轻人被围攻,但并未落败的迹象。我静立一旁,既不作声,也不相助。盏茶功夫后,他的敌人全部落荒而逃。

    他过来谢我,邀我同行,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更没有拒绝彼此相爱的理由。

    我忘了师父,忘了她的话,忘了她的故事。我只知道,在美丽的西湖,我邂逅了我的亲密爱人。他是那么俊美,那么富有阳刚之气。他的手那么温柔地抚过我。他一遍一遍地说过“林依我爱你”他的左肩上有一个海棠烙印,我们一直都相信这是上天安排我们相遇的记号。

    他叫叶玉郎,叶轻寒的儿子。

    玉郎坚持要带我去见他父亲,他相信他会更我们一个更幸福的未来。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我和孩子都急需一个名分。

    我去了。在见到叶轻寒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向我。我突然恶心得直想吐。叶轻寒依然有两个面具,这一回,他展示的是他正直威严的一面。他老了,看起来竟真的有些慈眉善目,令人无法把他与那个大恶魔联系到一起。他的儿子显然并不知道这一切真相。

    他似是对我很满意,似是有心促成儿子的幸福。

    而我的刀已出鞘了。

    无影刀出鞘,例不虚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他究竟有多高的武功我不知道,我已经使到第十招人生如梦了,还是无法胜他。玉郎呆立在一旁,无法插手。激战中他的掌风震裂了我的衣衫,衣衫褪至肩部的时候他呆住了,我的刀顺利地插进他的胸膛。

    我听到了他的呢喃:“海棠烙印,女儿,女儿,你是我的孩子”

    我傻了,玉郎已抢上前,将救心丹喂入他口中,用自身真气替他护住心脉,我于是得以知道我的身世。

    “青青临走时带走了你,玉郎是你的亲哥哥,你们各自的左右肩头上有一个海棠烙印。我是真爱她的,我知道她恨我,和我作对,却一直不亲自来杀我,这样的方式”他咽气了。

    师父并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他该死,却不该让我们发生这些,不该这样死在我的手上。他还承认我是他的孩子。老天啊!

    我木然地站在那里,玉郎哭倒在我们的父亲身上。

    无影刀再起,这次对准的是自己。我没法在自己死去之前让血凝固,没法让自己旋转起来,我死得并不潇洒。

    我看见了血。吹落的最后一滴,是我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