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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琳辗然一笑,道:“你真好。”把山果咬了一口,皱眉道:“你骗我,这果子是酸的。”
李治道:“酸的更好,你听我的话,把果子吃了吧。”
冯琳口渴肚饿,三两口把果子咬去一半,笑道:“我听你的话啦。”过了一阵,肚子作响,冯琳面上一红,道:“你出去一会儿。”李治道:“你好点吗?”忽听得“勃”然有声,臭气四溢,冯琳顿足道:“你快出去,人家要拉屎啦。”
李冶想不到这山果催泻之功,比巴豆还快,心中大喜,连臭气也不觉得,转过了身
,走近洞口,说道:“好了,好了!你把毒气泻清,过几天就可以和我下山了。你能够移动吗?你把衣服换了,等下我给你洗。”
冯琳掩鼻说道:“我知道啦,你这人真是婆婆妈妈。”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大为感动,想道:“连我都觉得臭,他却毫不在乎。”又想道:“若然他知道我不是他的什么‘瑛妹’,不知还会不会对我如此?”又想道:“他待人接物,出于一片至诚,这可是假装不得。我以前在他受伤之际弃他而去,他现在还对我这样。即算他是把我当成‘瑛妹’才这样对我,也是难得的了。”心中感动,不觉滴下泪来。
冯琳换了衣服,李治把地上秽迹抹净,卷起衣服,笑道:“果子虽酸,对你却很有益,再吃两个。”走出洞外,忽见洞旁藤萝深处人影一闪,李治喝道:“谁?”拾起一块石头,向人影躲藏之处掷去。那人攀着长藤,晃了两晃,像荡秋千一般飘下半山,躲入荆棘丛中。孪治瞧清楚了,原来正是被他刺伤的海云和尚,心中暗叫不妙,不敢远离冯琳去追,就在洞口附近,寻觅山泉洗涤衣服。洗完再看,海云和尚的身影,已经隐没不见。
李治将洗干净的衣裳挂在树上,让它风干,回到洞中,冯琳又已泻了一次,又换了一身衣裳
,见李治回来,问道:“你刚才和谁说话?”
李治道:“那凶和尚还没死。不过,你也不用慌,我就在附近洗衣服,你听到什么响动,立刻叫我。”
冯琳道:“我知道啦,那凶和尚那天不是也中了你一剑吗?他又不知道我生病,纵算他伤好了,也不敢来。”
李治道:“小心的好。”卷起衣服,又出外面洗涤。
一天一夜,冯琳泻了六次,李治一点也不怕污秽麻烦,一夜未睡,细心照料。第二天冯琳腹泻止了,可以扶着墙壁走路,只是肚子饿得难受。笑道:“我想吃烤羊肉。”李治听她一说,也觉肚饿难堪,把干粮袋打开一看,所剩无几,心道:“这里野山羊有的是,要吃烤羊肉那也不难,只是凶僧窥伺在侧,我那能分身出去猎羊?”笑道:“你将就点儿,先吃吃干粮吧,嗯,还有几块肉脯,这炒米也还不错。”将干粮全部递给了冯琳,自己出外采山果吃,并生火烧水,削木为瓢,盛水给冯琳饮,干了半天,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
山洞附近可以吃的野果不多,果子也抵不着肚饿,李治将开水给冯琳送干粮吃,见她吃得津津有味,饥火越发上升。冯琳道:“你不吃一点?”李治咽了口水,道:“我刚才吃过了,还饱呢。”冯琳把肉脯吃完,干粮吃了一半,舔舔舌头,笑道:“真奇怪,我平时最讨厌吃干粮,那知干粮也有这样美味!简直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得多。”李治心道:“肚子一饿,再粗贱的东西也要说好吃。”冯琳见他面青唇白,不知这乃是因饥饿所致,好生过意不去,道:“这两天你也够累啦,好好睡一会吧。”李治点了点头,喝了一瓢开水,坐在地上,屏除杂念,运气练功,大约是饿过了头,感觉上反而不像先前那样的饿得难受,只是四肢无力,练了一阵,听得冯琳说道:“咦,肚子真快饱,干粮又不好吃啦。我好了之后,和你到北京去,咱们去吃聚翠园的溜鸡脯,清真馆的烤鸭子,五芳斋的炒鳝糊,‘都一处’(店名)的马莲肉,然后去吃六必居的酱黄瓜这些都是北京的老字号,菜做得呱呱叫!”
冯琳在皇府长大,时时溜出来吃东西,对北京的名菜如数家珍。李治本来饥火稍煞,给她这么一数,又饿起来,越发难熬。央求她道:“好妹子,你别说啦。”冯琳一怔,笑道:“瞧你的模样,敢情也是饿了!这里什么也没有,你又不去打羊。”李治忽道:“咦,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店名菜名?”冯琳道:“我下山之后,在北京城里玩了半年。”李治道:“你怎么有这样的心情?”心里有点不信。
冯琳溜了嘴,又道:“你知道羊肉有多少种吃法?我告诉你,只‘烤肉宛’一家,吃羊肉就有十八种吃法!”李治心想:她现在已嫌干粮不好吃了,那她一定不是很饿了。她中的毒已经泻尽,再吃一些东西,长长气力,就可下山啦,外面几声羊叫,冯琳道:“好哥哥,你听见啦?打一只羊来吧,打不到羊,打只野兔也好。”李治跳起来道:“好,借几把飞刀给我!”冯琳大喜,把无毒的飞刀捡了几把给他。李治道:“你跳跳看。”冯琳跳了两跳。李治道:“好,快要复原啦。你把有毒的飞刀带着,记得若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叫我。”
李治在洞口装了两张踏弩,用两块石头压着机括,生人进来一不小心,踢着石头,弓箭便会射出,弄好之后,喝了一瓢水,走出洞天,走了一会,果然见有山羊,只是山羊跑得甚快,李治没有气力,哪追得上?吃了几枚野果,心想:我不如拣一处僻静的地方,躲在岩石背后,等山羊走过,我一把飞刀就把它打死。李治依计行事,可是这样的打猎法,有如“守株待兔”等了半天,还没有山羊走过,李治又饿又急,好不容易才听到一声羊叫。
李治在岩石后一柄飞刀射了出来,那只小羊大约是走散了的,给飞刀打中,跃过山涧,倒地哀鸣,李治闪了出来,见小羊咩咩哀叫,心中一阵难过,想道:“这小羊孤零零的,想来正是去找它的妈妈,我把它打死了,母羊晚上不见它的宝宝回来,不知多伤心呢!”又想道:“瑛妹也像这只小山羊一样,她连身世来历都不知道,她的母亲也许是正等着她回来呢!我一定得保护她,不能让她被坏人伤害了。”李治久饿之后,手劲不足,那飞刀砍在山羊脚上,嵌在肉内,李治走了近前,小山羊又是一声哀叫,李治叹了口气,屈了半膝,把那柄飞刀拔出,在背囊上取出金创药替小山羊敷了伤口,推它走开,心道:“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这句话说得真不错。我宁可饿死也不吃这只小羊。”躲在岩后,想再等野兽经过,那小山羊的叫声渐去渐远,忽然又听得一声尖叫,从山风中远远传来。李治跳了起来,心道:“这不是山羊的叫声。”伏地一听,叫声断断续续,可不正是冯琳的叫声!
李治叫道:“不好,瑛妹一定是碰着那个凶和尚了。”
李治顾不得身子虚软,展开家传的轻功绝技,撤腿便跑。他为了猎取山羊,离洞已远,跑了一阵,气喘心跳,两只脚就像带了枷锁一般,感觉十分沉重。这时冯琳的叫声听得越清楚了,分明是呼唤自己的名字,李治振起精神,向山洞疾奔,急忙中忽然踢着石头,一跤跌倒,爬起来时劲道消失,再想举步,已是软绵无力。孪治大急,心道:“现在我毫无气力,就是赶得回去,也没用处。”跃坐地上,随手在身旁弯下来的树枝上,摘了两枚山果,苦思退敌之法。过了一会,厮杀之声渐来渐近,原来李治跌倒之处,离洞已经不远,冯琳与敌人一蹈厮杀,竟然到了李治藏身不远的地方。李治在大石后边望了出来,和冯琳厮杀的正是那个凶和尚,只见他左腿微跛,身形迟滞,也好像负伤的样子。原来海云和尚在山谷中养了几日,剑伤渐愈,那日发现李治之后,又发现流下来的山水,水色淡黄,臭气触鼻。海云和尚是南疆的剑师,在海南岛五指山数十年,对各种毒物深有研究,一看之下,便知这是中了剧毒之后的排泄物。海云和尚心中暗喜,想道:两个小家伙中了剧毒,这可是我的机会来了。他可不知只是冯琳一人中毒。
海云悄悄的从山谷底爬了上来,在洞口窥探,一不小心触动了李治所安排的伏弩,腰腹连中两箭,痛得哇哇大叫,把茅草堆在洞口,便想放火。冯琳提剑出来,和海云和尚在山前厮杀。
冯琳上山之时,乃是男子打扮,如令换了女子衣裳,这已令海云吃了一惊,尤其吃惊的是:海云和尚本以为他们二人中了剧毒,谁知冯琳大泻之后,睡足吃饱,精神已经恢复,除了稍见清瘦之外,丝毫不显病容。海云和尚心呼不妙,暗道:莫非是他们布成陷井,引我上钩么?虚晃一剑,转身便逃。
冯琳闷在洞中几日,乍见阳光,精神抖擞,见海云和尚负伤逃走,心道:这秃驴留在山中终是一害,我何不趁他受伤之际,把他除去。冯琳轻功,本就不错,更兼海云在剑伤之后又受箭伤,更是比她不上,跑出二三十步,便被她追上,海云和尚转念一想:这女子武功在我之下,她的同伴又不在此,我正好趁她单身一人,将她擒了,挟为人质,免得日夜心惊胆战,怕那个少年来搜索自己。
海云和尚功力深厚,虽然受了箭伤,本领还是在冯琳之上,将她引到地形险峻之处,突然回身反击,抢先占了可以逃走的路口,把冯琳堵在山石堆中,前面是峭壁危崖,万难飞越,两人就在山石堆中恶战起来。不知不觉,来到了李治的藏身之处。
李治在大石后面望出,只见冯琳剑式夭矫,遮拦击刺,居然不露破绽,喜道:“傅青主的金针神技,真是灵效异常。看样子她是完全好了。”但海云和尚内功深厚,剑势雄奇,虽然身法不及冯琳迅捷轻灵,一抢了上风,冯琳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李治看了一阵,但见冯琳在片刻之间,已连换了五六种剑法,每每在危急关头,剑法突变,避过险难,以达摩剑法的强攻最后转为无极剑法的坚守,居然与海云和尚拼了一百多招!
冯琳刚刚病愈,气力到底软弱,拼了一百多招,剑法渐见散乱。海云和尚哈哈大笑,右手运剑如风,左手便在剑光飘瞥之中,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强抢冯琳的宝剑。
冯琳叫道:“李哥哥,快来呀!”
海云和尚大笑道:“你叫了半天他也不答应你,你要我告诉你他在哪里么?”冯琳力挡两招,险险被他抓着,海云和尚一面进招,一面冷嘲热讽,笑道:“你的李哥哥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去相会,只是我可舍不得把你也送到黄泉去哩!”
李治听得心头火起,吸了口气,使劲跳了出来,蓦然喝道:“贼秃,俺等你久了,哈哈,你今日也会自投罗网!”海云大吃一惊,他在全未受伤之时,也还不是李治对手,见他突然出现,只道果真陷入了敌人布置的陷井,强攻两剑,把冯琳逼得闪过一边,趁着李治尚未飞扑过来,回身急走。抱头一滚,就在荆棘丛中直滚下山涧。冯琳拍掌大笑,道:“李哥哥,快去打落水狗呀!”忽见李治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伸指示意,冯琳吃了一惊,忽而连声娇笑。
冯琳机警之极,娇笑叫道:“哈,你打了一只老虎,懒得打落水狗了?虎骨熬汤很不错呀!”李治一怔,随即明白用意,振奋精神,大声笑道:“是呀,你去剥虎皮,我打水去。咱们吃烤羊肉吃腻了,也该换换口味啦。”说完之后,一跤跌倒,幸得冯琳已到身边,双臂一伸将他抱住。在耳边悄悄说道:“你再忍一会儿,待那秃驴走远了,我再抱你回去。”
海云和尚滚下山涧,闻得他们谈笑之声,吓得魂不附体,心道:“原来果然中了他们的圈套,好险,好险!我现在若碰到老虎已无气力相斗,何况斗他。”急忙附葛攀藤,溜下山去,躲进山谷中的秘窟。
冯琳在山顶眺望,直至海云和尚的影子消失之后,才伸伸舌头,笑道:“好险,原来你也是摆空城之计。”纤手一印李治额头,歉然说道:“你一定是累够了,你觉得怎样?你可千万不能生病呀!”李治见她忧急之情,现于辞色,心中欣慰,暗道:“这小妮子也懂得要关心别人了。”
冯琳道:“还好,你没有发烧。咦,你怎么不说话呀?”李治十分不好意思,低声说道:“我肚子饿,不是生病。”冯琳“哧”的一笑,伸出指头在他脸上一括,骂道:“你真傻,你肚子饿为什么不出声,却把干粮都给我吃。”李治道:“你病后体虚,不吃东西,怎能长出气力?”冯琳一笑将他背起,心中感动,只觉甜丝丝的,气力也特别大了。
回到洞中,冯琳道:“我吃剩的还有一点点干粮,你送开水吃了吧。我打猎去!”
李治道:“你刚刚病好,又经过一场恶斗,也该歇啦!”
冯琳道:“真奇怪,我打了一场,出了一身臭汗,反而精神好了。你躺一回,我打一只山羊给你烤。”
李抬忽道:“有一只小山羊,脚上中了我的飞刀,走路一跛一拐的,你见了它不要打它。”
冯琳笑道:“咦,原来你已打伤一只山羊了,为什么你又不把它拖回来?”
李治道:“它叫得很凄惨,我不忍心。”一笑出洞而去。
李治吃了一点干粮,躺在地上,望着洞口出神,想道:“瑛妹在天山之时,十分善良,下山之后,不过年多,就变得坏了。幸好我再遇见她,这几天来她虽然患了一场大病,心灵倒似渐渐恢复健康了。”想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事,心道:“易伯母的天山剑法何等神妙,何以瑛妹刚才和那秃驴恶斗,连用五六种剑法,却总不把本门剑法施展出来?”想来想去,疑团莫解,不觉把下山以来,几次遇到冯琳的事,都想起来,细细琢磨,只觉她的行事语气,日常一些动作上的小习惯等等,都和冯瑛有异,想得不禁呆了。“难道她不是瑛妹?不会呀,不会!世间那能有两个这样相似的人?”渐渐日影西斜,洞口阴暗,却还不见冯琳回来!
李治心中暗惊:“难道她又像上次一样,抛开我独自下山?”又想道:“自从和她同路到嵩山以来,看她说话行事,已不似下山后初见她时那样乖谬,料她今次断不会弃我而去了。”正自思疑不定,忽见洞口人影一闪,冯琳提着一只烤熟的羊腿走了进来。李治心中一宽,暗责自己不该把她想得太坏。“她年纪小,阅历少,初走江湖,误交匪人,难免受了影响,今后她在我的身边,就不会那样了。”
冯琳右手提着羊腿,左手把李治拉了起来,将羊腿凑近他的鼻端,娇笑道:“你闻闻,香不香?”李治就着她的手啃了一口,连道:“好香,好香!”把羊腿接了过来,大吃大嚼。冯琳笑道:“久饿之后,不该吃得太多,提防把你吃坏了。”李治道:“你放心,我们练过内功的人,胃脏不像平常人那样嫩弱。”片刻之间,把那只熟羊腿吃得干干净净。
冯琳看他狼吞虎咽,十分好笑。忽而想起他是为着自己才捱饥抵饿,不觉笑不出来。李治却笑道:“我还担心你不回来了呢!”冯琳道:“我不敢在山洞附近烤,怕烟薰坏了你。”李治道:“好呀,你现在很懂事了。”冯琳笑道:“你有烤羊肉吃才说我懂事,将来没羊肉吃,又该骂我啦。”李治道:“我几时骂过你来。”冯琳道:“我知道你心里骂我。”一笑燃起松枝。
火光中只见李治望看目己出神,冯琳笑道:“怎么?是不是我说错话,又惹你生气了?”李治忽道:“我在想着一招剑招。”冯琳道:“哪一招剑招?”李治道:“刚才你和那凶僧斗剑,有一招那凶僧使的是‘惊涛拍岸’,你用少林剑法中的‘一苇渡江’轻轻卸了敌人的攻势,巧妙的避了过去,那固然不错;可是我记得易伯母演过天山剑法中的‘寒涛剑法’,有一招叫做‘浪涌金门”一招四式,紧凑异常,正好可以对付那招‘惊涛拍岸’。不知你为何不用?但我对天山剑法并不熟习,愚见如此,对不对还要请贤妹指教。请你把那一招‘浪涌金门’演给我看,彼此再琢磨琢磨。”
冯琳一愕,强笑答道:“我已经忘记啦。”李治道:“你怎么会忘记了?”冯琳眼圈一红,说道:“我下山之后,曾生过一次大病,那时又没有你照料,一个老婆子熬生草药我喝,病好了,以前学过的很多东西都忘记了。”冯琳说的当然是谎言,李治听了,也觉难于置信。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冯琳。
冯琳心中一酸,想道:“迟早都要给他看破,我何不对他说了。”李治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天山剑法奥妙之极,你却把它忘了。”冯琳走近两步,拉起李治的手,忽然笑道:“如我对你说谎,你恼我吗?”
李治骤闻此语,豪吃一惊,急问道:“你说了什么谎话呢?”冯琳道:“我根本不懂天山剑法!”李治大笑道:“这才是最大的谎言,你不懂天山剑法还有谁懂?”冯琳泪光莹然,忽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怀疑我不是你的瑛妹,你对我细心照料,觉得不值了,是么?”李治跳起来道:“你这是哪里话来?咱们以侠义自许,即算见了毫不相识之人,患病受伤,也该救护。何况我与你呢?你这样说法,当我是什么人了?”冯琳本想说出真相,见他如此,忽又忍住,噗嗤笑道:“我和你闹着玩儿,你就当真了?”
这一晚两人都辗转反侧,不能熟睡。冯琳从未见过如此至诚的君子,心中有感,反复思量,一会儿想把真相全告诉他,一会儿又想仍然瞒着。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年羹尧来,年羹尧雄才霸气,言行举止,自有一种威仪,冯琳心底里非常佩服,在此次上嵩山之前,总觉得李治不能和他相比,但经了这场病后,年羹尧的影子忽然渐渐淡了。冯琳又想起允祯逼婚之事,蓦然发了一个怪想,心道:“人为什么要结婚,我也不知道。但女孩子总得有一个丈夫,大约是不可避免的了。假如要我选择一个丈夫,选择谁呢?是年羹尧呢?还是这个有点傻气的李治?晤,最好他们能像泥人一样,可以打碎了和水捏成一个。呸,真是傻想法!我现在又不要结婚,想这些做什么?”不觉笑了出来。
李治也正在胡思乱想,回味冯琳所说过的话,疑云笼罩心头,突闻冯琳笑声,坐起来道:“怎么,你还未睡吗?”冯琳道:“我想起那个秃驴被你吓跑,现在还觉好笑。”石壁上插着的松枝,烧得噼啪作响,李治道:“晚间很冷,你当心点,要不要烧一堆火?”冯琳道:“不要,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姐。”她睡不着,坐起来想与李治聊天。推开当作枕头的包裹,手触书本,抽了出来,李治笑道:“全靠这本书救了你的小命。”
冯琳想起李治恩德,无可言报,把那本傅青主的绝世奇书递过去道:“你欢喜这本书,我送给你吧。”李治心念一动,奇道:“这本书不是易怕母叫你去取的吗?”冯琳道:“是呀,你怎么知道?”李治道:“她老人家要你取这本书,当然是想留给无极派的传人。你怎么可以私将授受?”冯琳信口胡说,不想又碰了钉。要知易兰珠是一派宗师,辈份极尊,她断无要别派的书据为己有之理。冯琳在皇府长大,却不知这种武林中最为看重的事情,说谎之时,顺着李治的口气,为这本书既然是易兰珠要的,那么自己这个“冒名弟子”也就有权处置了。给李治一说,急切间竟想不出话来自圆其说,李治瞧着那本书,忽然叹了口气。
冯琳心道:“糟了,这回定是给他识破谎言,所以才连连叹气。”李治叹了口气,说道:“想当年易老前辈和无极派的傅祖师从中原一同来到塞外,与无极派说得上是数代交情,而今却眼见傅青主身后凋零,连传人也没一个,这本书将来也不知要给谁才好,她老人家若见此书,不知多伤心呢!”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以她老人家的地位,也可行武林大典,以一代宗主的身份,替别派物色传人,传书赠剑。”冯琳眼珠一转,笑道:“这事何必你来操心,无极派的传人早就有了。”李治道:“谁?你说是年羹尧吗?年羹尧虽然是钟万堂的徒弟,但他叛师求荣,为武林所不齿。我听母亲说过,易老前辈有一次和她闲话,还曾想提她一同具名,通告武林同道,替钟万堂清理门户,把年羹尧逐出无极派的门墙呢!”
说话之间,忽见冯琳双眉紧蹩,面色不预,李治愕然停口,拉起冯琳的手问道:“怎么你不舒服吗?”
冯琳心中难过之极,她绝未料到她所佩眼的年羹尧原来在武林侠义的眼中,却是一个坏蛋。她想问李治年羹尧怎样叛师,可是又怕李治说出令她更伤心的事情,终于忍住,李治问道:“你说无极派早有传人,若不是指年羹尧,又是谁呢?”
冯琳已把谎话编好,定了定神,笑道:“你认识的。”李治道:“谁?”冯琳笑道:“是我!”李治大吃一惊,道:“易伯母怎舍得你改投分派?你是她唯一传人,你改投别派,她不是白费十年心血吗?”冯琳道:“我的师傅说她本想替无极派另找传人,可是若找不到好的便对不住傅青主,要找好的,她年纪老迈,又没有这份精神。所以才想叫我替无极派重开门户。至于天山一派的传人,不是还有我的唐叔叔吗?”冯琳早从李治口中,知道天山各人的关系,所以说来头头是道。
李治一听,心道:“易伯母一代宗师,行事非我辈所能料及。她古道热肠,女中英雄,竟肯舍弃爱徒,真真难得!”又想起冯琳精通无极派的剑术,想是易兰珠要她学的,因此对她的话,竟然深信不疑。笑道:“如此说来,你竟是无极派未来的宗主了,可喜,可贺!”
冯琳笑道:“所以我有权把这本书送给你。”李治笑道:“我又不想改投别派,你给我做什么?”心中暗笑她小孩脾气。
冯琳道:“我没东西送你,这本书你非要不可。你放心,我不要你改投无极派便是。”李治莫道:“不要这样孩子气。这是你门户中的宝物,不该随便送人。”冯琳道:“上卷的剑诀拳经,我已熟记心中。下册的医书,我却是一点不懂,看着也觉厌烦,要它何用?”
李治听她提起医书,眼睛一亮,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在微弱的松枝光中“金针度世”四个金字特别触目,李治想起医书中所载的离魂怪症,心道:“瑛妹所说的生病后忘了天山剑法之事,不知是真是假。”念头一转,微笑说道:“那么你就把下卷医书送给我吧。”冯琳见他肯要,喜孜孜的把下卷递给了他,笑道:“好啦,你看通了,将来我有什么病都找你医。”两人相对一笑,各自睡眠。
第二日一早,李治醒来,冯琳已经不在。李治心道:“他一定是打猎去了。”李治昨晚吃了一只羊腿,又睡了一觉,精神已完全恢复,跑出洞口,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春阳烂灿,鸟语花香,满山都是生气。李治打了一套“龙形八掌”舒散筋骨,便跑到山中寻觅冯琳。
嵩山峰峦,千态万状,如丛笋插天,列戈耀日,李治爬上一处山峰,箕踞石上,脚底的流泉飞瀑,恍如泻玉鸣金,头顶的淡雾轻云,俨若笼纱飘带,山景雄奇秀丽兼而有之。只是这座山峰的对面,便是少室山北麓的五乳峰下,大火过后,草木焦黄,一片光秃秃的,在群峰翠拥之中,显得非常不调和,非常之舍人难受。李治心道:“这场火不知是怎样烧起来的,真煞风景!”看着碍眼,索性跑入林中,采摘野花。
静寂空山,突传来人声笑语。李治一闪,闪到大石后面。一行人远远走来,走到石前,忽然站着。李治偷眼一瞧,只见一三十来岁的汉子,锦抱绣带,气度高华,一只脚踏在石上,脾睨顾盼,双目闪闪有光,其他的人,分列左右,似乎是他带来的随从,最靠近他的人,长相十分威武,李治一见,几乎叫出声来。
这人正是新掌兵权的征西大将军年羹尧,只见他谄谀笑道:“皇上神机妙算,威德兼施,登位以来,不过数月,即四海翁从,群丑怯服,允堤统率廿万雄师而束手受擒,少林寺空夸技击无双,亦灰飞烟灭,即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不能与皇上相比。”李治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人竟是当今皇帝(允祯)。
允祯微微一笑,说道:“这也是年大将军你的功劳。”年羹尧指着下面五乳峰下的瓦砾场,说道:“少林寺的五百寺僧,被烈火所焚,无一人敢出来抵抗,足见皇上圣威。”允祯哈哈大笑,忽喟然叹道:“少林寺的千年古刹,毁于一旦,虽云自取,朕亦心伤。”年羹尧忙道:“皇上宽洪仁厚,只可惜少林寺的僧人不懂朝廷礼法,不能早早体会圣思。”李治听了,只感到一阵恶心,不期然打了个寒噤。
允祯又道:“少林寺毁了也颇可惜,待朕回京之后,当再命河南巡抚重修庙宇,另招一班有德的僧人主持。”李治听到这里,忽觉前面遮着他的那块石头,微微摇晃。
李治身子一缩,突然闻得巨声喝道:“什么人快滚出来!”大石轰然倒下,李治纵身跳出,已陷在包围之中!
原来允祯自火焚少林之后,留下海云和尚看守,过了一月,不见他回报,又想看少林寺火化之后,情形如何,一时兴起,带了天叶散人、哈布陀等再上嵩山。此时突然发现埋伏,允祯仍是神色自如,淡淡一笑,挥手说道:“少林寺被焚之后,武林各派宗主,无一敢来,此人居然敢上嵩山,胆量不小。你等且待退下,待朕问他。”
李治傲然说道:“你问什么?”允祯道:“你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吗?”李治道:“不是。”允祯道:“那么你和少林寺的长老有什么交情?”李治道:“少林寺的长老德高望重,我还不配和他们拉上交情。”年羹尧面色一变,允祯哈哈笑道:“那么你为什么要上篙山?”李治道:“你和少林寺有什么纠葛,为什么你又要火焚古刹,两到嵩山?”随从喝道:“大胆匹夫,顶撞皇上!”允祯眉头一皱。心道:“好个强项不怕死的小子,若能将他收服,倒是个可用之才。”
一个随从禀道:“御林军统领秦中越的尸身已经发现,海云和尚则还未找到,请皇上赐命将这小贼擒下,严加审问。看是他一人所为,还是另有同党?”
李治心想:看来今日万难逃脱,可不要牵累了瑛妹。于是不待允祯问他,率先答道:“全是我一人做的!”允祯问道:“秦中越被你杀了,那和尚呢?”李治道:“被我刺伤,无人救治,想必也死了!”随从均怒,便想动手。允祯忽又笑道:“小伙子,你可别乱吹牛,凭你一人,就能逃得过韩重山的搜查,又能杀伤朕的两个高手吗?”
李治一怔,心道:这个皇帝难道竟是个深通武艺之人?年羹尧道:“皇上明见,这小子一定还有党羽。请传令叫御林军搜山!”
李冶一急,冲口说道“什么高手,不过是脓包罢了!那两个脓包就是你派来看守嵩山的人吗?哈哈!”旁边的天叶散人怒道:“皇上,若不教训这个小贼,咱们宫廷卫士声名扫地。允祯微微一笑,将哈布陀招了过来,低声咐吩几句,道:“小伙子,你别以为能上嵩山便有了不起的能为,别以为能杀伤朕一两个人便骄妄自大,朕今日带来的随从,随便你选一个来斗,只要你能斗个平手,朕便放你下山。”李治自念横竖一死,何必怕他,拔剑喝道:“我也随便你派出人来,一个来便斗一个,两个来便斗一双!”声音故意说得十分宏亮,想叫冯琳听到,好见机躲藏。
允祯笑道:“这小子口出大言,哈布陀你斗他吧!”哈布陀应声而出,在腰间取出两个流星锤,呼的一抛,向李治左右夹击!
李治见他来势凶猛,揉身一闪,突似灵猫扑鼠,一剑急进,剑把一颤,剑尖闪电股的向哈布陀中路刺去,哈布陀顺着剑势,脚跟一旋,左手流星锤砸向剑身。那知李治的剑法与众不同,看他刺向中路,却是戳向下盘,哈布陀一锤砸空,敌人的剑尖已戳到膝盖,大吃一惊,左足腾地飞起,鞋底一沾剑尖,倒退三步,允祯喝采道:“好剑法!”
哈布陀乃官中卫士的总管,与了因天叶散人等并驾齐驱,听得皇上给对方喝采,深感颜面无光,双锤旋风急舞,交叉进扑。他的功力之高,与了因不相上下,刚才那一剑乃是轻敌大意,一时疏忽,如今要在皇上面前,争回面子,双锤急舞,呼呼挟风,威力煞是惊人。李治的剑法虽然奇诡之极,被他双锤紧迫,却是施展不得。幸喜李治下山以来,经了几次阵仗,本领又比在杭州斗了因之时高了不少,要不然早就被他擒了。
两人辗转攻拒,斗了六七十招,允祯对天叶散人笑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能与哈总管斗这么久,也算是难得的了!”天叶道:“不过他气力渐衰,最多也只能支持五十招了。”允祯忽道:“他的剑法颇为怪异,你认得吗?”天叶散人面上一红,他乃一派宗师,见多识广,却认不得李治的剑法。允祯心思过人,想了一想,道:“天山剑法和玄女剑法我都见过,此人剑法无天山剑法变化之繁复,亦无玄女剑法变化之精微。但奇诡之处却又似在两家之上,看来不是达摩剑法便是白发魔女的独门剑法了。”允祯在少林出身,对各家剑法,未曾目击亦有耳闻,故此说来甚有见地。天叶散人一想,悚然暗惊,道:“皇上,此人的剑法定是白发魔女的独门剑法,只怕他便是武琼瑶的儿子。武琼瑶出手狠辣,比易兰珠更为难斗。我们不要随便伤他。”允祯笑道:“我早就吩咐哈总管了。我倒不管他是谁的儿子,只是此人有此胆量,都是难得的人才。”
又斗了三十来招,李治气力不加,果然现出败象,但哈布陀要想把他生擒,却也颇不容易。须知高手较技,攻拒之际,间不容发,那能伸进手去。哈布陀虽技胜一筹,但非把李治打伤就无法将他生擒,偏偏允祯又不让哈布陀伤他。李治的剑伸缩不定,变化莫测,哈布陀几次想把他宝剑打飞,都被他巧妙的避了开去。
哈布陀心头焦躁,突然想出一个妙法,双锤一紧,杀手连施,看着就要把李治毙于锤下。哈布陀每展一招杀手,就大声喝他投降。岂知李治是拼了死命来斗,丝毫不惧,急斗中,哈布陀的流星锤每每只从他头顶五寸之上飞过,端的非常惊人。李治怒道:“你想要我投降,那是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剑诀一领,转守为攻,拼命反扑,正在紧张之际,忽听得一声尖叫,冯琳已出现林中。
李治叫道:“瑛妹、你快逃!”心神一分,宝剑竟给敌人一锤打飞。耳边听得允祯喝道:“停手!”
冯琳听得厮杀之声,摸到林边,突见允祯带领许多高手,旁立观战,吓得魂不附体,本来想逃,但一瞥之下,见李治给哈布陀困住,危险之极,心道:“我不救他,他性命难保。”此时此际,冯琳再也顾不得允祯逼婚的威胁,拔出毒刀,蓦然跳上前去。
允祯又惊又喜,笑道:“琳丫头,你玩够了吧,还不随我回去!”冯琳将毒刀对着心窝,尖声叫道:“你若把我的李哥哥伤了,我也不再活啦!”允祯笑道:“谁要伤他,你过来吧!”
李治刚才在敌人包围之下,兀然不惧,此际见冯琳向皇帝求情,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几乎疑心在恶梦之中。蓦觉手腕一麻,哈布陀三指已扣紧他的脉门。
冯琳一步步走将过来。年羹尧心中一震,生怕冯琳说出曾躲在他家,向她抛了一个眼色。冯琳好似全无知觉,木然的走到皇帝身旁。“君主无戏言,你收了毒刀,我不伤他便是。”冯琳眉毛一扬,把刀放回暗器囊中,道:“四贝勒,我向你请安来啦!”哈布陀道:“你见了皇上还不下跪?”用意是提醒她改换称呼。允祯笑道:“她淘气惯了,不必拘礼。”又笑道:“你到处乱闯,吃够了苦吧。咱们以前的皇府,改了雍和宫,你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冯琳道:“你把他放了,我便回去。”允祈笑道:“你跟我回到京后,我便放他。”冯琳道:“君主无戏言,我跟你口去!”
李治目瞪口呆,冯琳连叫两声,他都未曾答应。允祯把手一挥,哈布陀拖了李治,先行下山。允祯道:“她是你的什么人?你和他很要好是不是?”冯琳道:“她是我的结义哥哥,当然是很好的了!”一面回答,一面在心中盘算对策。
允祯骤然感到一阵酸意,冷笑不语。年羹尧心中惴惴,却喜冯琳并不说他。年羹尧禀道:“请圣上先到小臣家中。”允祯点了点头。冯琳滴溜的眼睛,朝他面上一扫,年羹尧急忙低下了头。
年羹尧的家离嵩山不远,下山之后,换乘快马,当晚便到年家。允祯道:“你把她好好安置了。”年羹尧领命,将她关在以前所住的书房。书房外有哈布陀和天叶散人把守。那是万逃不了。
自年羹尧回家后,花园已修茸一新,添了好多间房屋,不再像以前那样荒凉了。雍正皇帝(允祯)和李治也都住在花园里面。晚饭过后,雍正忽命人将年宝尧招来。
年羹尧惊疑不定,入见皇上。雍正道:“我想把琳丫头立为贵妃,你着怎样?”年羹尧道:“这是皇上家事,小臣不敢说话。”雍正道:“你知道琳丫头来历不明,汉女禁止入官的规例虽然放宽,朕的太后还在——”欲言又止。年羹尧何等机灵,暗道:当年我猜度皇上意思,果然没有猜错。奏道:“小臣冒昧,想认琳贵人做义妹。”雍正笑道:“你果然聪明,好,要认干脆认做堂妹好啦。你派人送她入宫,太后一定没有话说。”年羹尧心中暗喜。雍正忽道:“西征之行,可以再缓。你后天和我一同回京吧。”年羹尧本想趁机会会冯琳,闻言如浇冷水,问道:“那么鱼壳之事又如何?”原来年羹尧当日解决允堤之后,原定回家只住三日,后来雍正一到,叫他把西征之事暂缓,暗中布置大军对付鱼壳,所以住在如今。
允祯笑道:“让鱼壳多做两月大王吧。”年羹尧道:“他要求皇上践约,将山东归他管辖,这又如何对付?”雍正笑道:“张廷玉并不糊涂,交接之事,文书往来,最少也得数月,那时他已是瓮中之鳖。”年羹尧只好唯唯称是,躬腰告退。心道:琳丫头若然进宫,迟早都会将我收藏她之事泄露出来,这却如何是好?回到房中,屏退左右,苦心思虑对策。
冯琳被关在书房,见绵帐如新,鸳鸯被暖,不觉又把旧事回忆起来。心道:年羹尧待我不错,怎能再一见他?又想道:这花园好像我许多年前曾住过的,但我怎样想都想不起来,若能再住半年,或者可以寻出一些线索。正思量间,雍正已派哈布陀召她入见。
冯琳一面行一面想法,雍正住在园子西首新建的大房,冯琳进来,雍正微微一笑,挥手叫哈布陀退下,房中只剩下他和冯琳两人。
雍正道:“你在皇府多年,我一向待你不错,你为何逃跑?”
冯琳小嘴一呶,说道:“我住得腻呢,出来走走,这犯了什么天条了?”雍正心神一荡,说道:“好啦,既往不究,你以后可不要走啦!”冯琳道:“我又不是你家的人,为什么你要管我?”雍正笑道:“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人啦!”上来想亲冯琳,冯琳一闪闪开,道:“你当我是下贱的宫女吗?”
雍正凛然一惊,陪笑说道:“我把你策封为贵妃,除了皇后之外,宫中就算你最为尊贵了。”冯琳甚为生气,忍着不便发作。雍正道:“如何,今晚你别走了吧!”伸手又来拉她。
冯琳心道:他武功在我之上,动强起来,可是难于对付。回眸一笑,说道:“堂堂皇上,干偷偷摸摸的事,你不羞么?你就是要把我策为贵妃,也该得我心甘情愿才行。”那知雍正对冯琳垂涎已久,如今见她又长大了许多,越发长得天姿国色,心痒痒的按奈不住。
正是:
天生丽质惹灾殃,愁入深宫岁月长。
欲知冯琳能否逃脱虎口,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