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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黑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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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袍客见她身法奇快,不敢轻敌,右足踏上一步,左拳劈面一拳,立即就向那黑衣少女打去。本来以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和晚一辈的过招,理该让那黑衣少女先行出手,即使自己先发制人,不讲江湖规矩,至少也得向对方打个招呼。只因黑衣少女来得太快,迫使他连交待一两句门面话也没余暇。由此也可见到他对这黑衣少女是何等忌惮了。

    黑衣少女待他拳离面门只有尺许之际,这才蓦地一扭细腰,手背一挥,两人身形交叉穿过,拳脚却没碰着。青袍客微“噫”一声,似乎颇为诧异。

    原来青袍客的拳掌兵刃各种功夫都是自成一家,极为歹毒,与众不同的。他握拳的手法五指参差不齐,中指、食指和无名指相间的地方生出三片棱角,这三片棱角能够用来击打人身穴道。拇指外向,能以按捺之力使出西藏密宗的“大手印”功夫。密宗的“大手印”是以掌力印按,伤对方奇经八脉,他只用一根拇指,可收同样效果。

    这种歹毒的拳法他是非碰到强敌不用的。已经有十年没用过了,只因对这少女颇为忌惮,一照面就使出来。只道可以稳操胜算,那知还是给这黑衣少女一出手就化解了。

    黑衣少女掌背击敌,名为“大士拳”刚中有柔,威力极大。这种拳法源出天竺,中上所无,正是化解他这种打穴拳法的独门功夫。青袍客跟随师父习技之时,曾见师父演过这路“大士拳”据他师父说,对这套拳法也是略知梗慨,并未深研,只能依样划葫芦,让弟子知道这套拳法大致如何,以后碰上,懂得提防罢了。

    青袍客今年五十有七,师父给他演这路“大士拳”的时候。他才十六岁,距今刚好是四十年。四十年来他从未碰过一个会使“大士拳”的人,想不到今天碰上了,而且是出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之手。

    青袍客知道“大士拳”是他本门拳法的克星,仗着功力深厚,先守后攻,心里想道:“待她气力耗了几分,我再用擒拿法对付她。我只守不攻,料她在一时三刻之间也难以找得我的破绽。”

    黑衣少女冷笑说道:“怎么才一交手就怯战了!”说话之际,身似穿蝴蝶,掠水蜻蜒,才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已是转移了八个方位,连攻二十四招!

    青袍客由于知道对方拳法乃是自己的克星,生怕给他乘隙攻入,不敢不用全力。他不敢出招攻敌,封闭门户虽极严密,所耗的气力却比黑衣少女更多。亦即是说他的战术企图,适得其反的效果!

    斗到紧处,青袍客手上就像挽着千斤重物似的,出招沉重缓慢,显见十分用力。数丈开外的吕玉瑶都感到劲风扑面,要想插手也插不进去。那黑衣少女却是气定神闲,穿花蝴蝶似的和他绕身游斗。纤纤素手,十指忽拢忽舒,宛如春花蝴蝶,美妙之极。吕玉瑶不觉看得呆了。

    其实黑衣少女看似意态从容,已是使出浑身解数,心里也在暗暗吃惊的。“若不是我早知道他的底细,赶紧学了这套掌法,只怕还当真不是他的对手呢。”如今她虽然在掌法上占了上风,要想取胜,也还是没有把握。

    青袍客斗得满头大汗,目露凶光,吕玉瑶袖手旁观,也不觉有点害怕。黑衣少女忽地格格一笑,说道:“你是娄人俊的师兄萨怒穷吧,听说你躲在深山,已经练了毒砂掌,为什么不使出来?”

    吕玉瑶想道:“萨怒穷,这名字倒是古怪。但娄人俊的本领我是见过的,比他可是差得太远。”

    她有所不知,原来娄人俊和青袍客名义上是师兄弟,娄入俊的武功却是师兄代师传授的。他本门的三大绝学,娄人俊只是学到了一门擒拿手。

    吕王瑶只是觉得奇怪,青袍客听了黑衣少女的这个说话,却不禁大吃一惊了。原来他是隐姓埋名二十年,最近才重入江湖的,想道:“奇怪,她年纪轻轻,怎会知道我的姓名来历?知道我的姓名还不打紧,还知我练成了毒砂掌?”武功高明之士,最忌的就是自以为是独门的绝技被人知道底细,青袍客不禁起了猜疑:“她识破我有这独门武功,要我使出来,莫非她也有了破我毒砂掌之法?”

    原来青袍客的“毒砂掌”就是他传给秦龙飞的独门毒掌功夫,作这种毒掌,功力未深的还好,功力深的万一伤不到敌人,毒气就会归心,反伤自己。这黑衣少女能够破他的独门拳法,焉知就不能破他的独门掌法?是以青袍客给她喝破之后,反而不敢使用了。

    青袍客陡地跳出圈子,手中多了一条软鞭,说道:“比拳脚没什么意思,咱们见个真章,较量较量兵器!”这条软鞭原来是他当作腰带束在腰间的。

    黑衣少女笑道:“随你划道儿,我一准奉陪就是!”脱下一个手镯,双手一拉,变成了一条又细又长的银鞭,手镯变银鞭,比对方的腰带变软鞭还更古怪,看得青袍都不觉瞪起眼睛,心道:“这妖女真是有点邪门!”

    黑衣少女喝道“接招!”轻轻一抖,银丝鞭无声无息的向对方打去,青袍客眉头一皱,挥动软鞭,自下迎上,砸她的银丝鞭。

    黑衣少女自忖功力稍逊一筹,对方的软鞭又比她的银丝鞭粗重,生怕双鞭相交,缠上了扯拉起来,自己难免吃亏。当下抖手扬鞭,灵蛇一样的斜窜过去,避招进招,青袍客一个“移形易位”长鞭使得呼呼风响,竟似变成了一杆小花枪似的向她胸口迳刺,武学有云:“枪怕圆,鞭怕直,软鞭使得笔直变枪,那自是功力非凡了。

    双方的鞭都有一丈多长,黑衣少女的银丝鞭更细更长,各自狠攻对方,接连数招,竟然没有缠上,但在数招之间,双方已是迭见凶险,稍一不慎,就要血染尘埃,当真是间不容发!

    青袍客那条软鞭,鞭身上有十几个凸起的“环结”就象人的指骨一般,鞭法也是与众不同,能用凸起的“环结”打击人身穴道。但黑衣少女的那条银丝鞭更是神奇,它只有一根香脚那么幼细,来无踪,去无迹,令人防不胜防。

    青袍客又是吃惊,又是诧异,心里想道:“听说那小魔女在。降伏黄河五大帮会的帮主之时,是用奇快的五虎断门刀法取胜的,怎的她的鞭法也这样好,连我也没见过,不知是何路道,莫非不是同一个人?唉,二十年不出江湖,想不到竟多了这许多本领高强的后生小辈!”

    黑衣少女心里暗暗好笑:“幸亏他没有用毒砂掌,否则只怕当真不易胜他。”

    原来这黑衣少女的师父是个武林异人,她于十八般武艺无一不通,尤以鞭法刀法最为精妙。青袍客的鞭法虽然自成一家,也还比不上她。青袍客不用毒掌却和她较量兵器,那正是舍长用短了。

    转眼间双方已是据斗了一百多招。黑衣少女的奇招妙着层出不穷,青袍客的长鞭虽能打穴,打不着她也是没用。

    激战中,黑衣少女喝声:“着!”青袍客见银光一闪。情知难以躲避,也是猛的一声喝道:“撒鞭!”分光捉影,以迅捷无沦的手法,倏的抓着了她的银鞭!吕玉瑶惊得“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声犹未了,忽见一条长鞭矫著游龙的飞上半空,但却不知黑衣少女的银丝鞭。

    原来青袍客虽然抓着她的银丝鞭,但银丝鞭幼细,黑衣少女轻轻一抽,青袍客还没抓牢,掌心一阵火辣辣的作痛,银丝鞭已是从他指缝抽出,打着了他持鞭的虎口,黑衣少女反手一卷,将他的软鞭夺走,抛上空中。

    黑衣少女笑道:“你还有什么兵器,你用什么我就用什么,一准奉陪!”青袍客接连吃亏,那里还敢恋战,软鞭也顾不得拾回来了,一个转身,便即落荒而逃!

    黑衣少女把银丝鞭圈成手镯,套在臂上,笑道:“吕姑娘,你受惊了。咱们现在可以好好的谈一谈啦。”

    吕玉瑶道:“多谢女侠相助之德,但不知女侠何以知道我的名字?我可还没有请教你的芳名呢?”

    黑衣少女笑道:“你是鼎鼎大名的浙东大侠吕东岩的女儿,我怎能不知?”接着又笑道:“别那么女侠、女侠的叫我,让人听了肉麻。你可不知,别人是骂我小魔女的呢。我姓杨,大概比你年纪稍长,你就叫我一声杨姐姐吧。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

    吕玉瑶道:“杨姐姐要向我打听什么人?”

    黑衣少女道:“从江南来的闪电手耿电,听说他曾经到过你的家里。”

    吕玉瑶道:“不错。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

    黑衣少女道:“听说你后来还见过他。”

    吕玉瑶心道:“她倒是消息灵通得很,不知是何路道?”

    当下笑道:“不错,我还没有说完呢。前几天我是曾再见到他,但他可没有在我家留下。”

    黑衣少女道:“他上那儿,你可知道?”

    吕玉瑶道:“他和青龙帮的四大金刚到祁连山去了。”

    黑衣少女道:“啊,原来他已经和四大金刚相会了。你和四大金刚相熟吗?”

    吕玉瑶道:“就是那天耿大哥再来的时候,我和他们才见着面的。”

    黑衣少女道:“四大金刚中的老三快刀罗浩威,你知道吗?”

    吕玉瑶道:“他的快刀的确是使得快极了,你和他是朋友?”

    黑衣少女不敢承认也不否认,却问她道:“罗浩威可曾和你们说起一个姓杨的女子么?”

    吕玉瑶道:“没有。我和他们匆匆分手,并没有谈什么。”

    黑衣少女似乎有点失望,说道:“好,那我也要赶往祁连山了,咱们后会有期。”

    黑衣少女跨上黑驴,这匹驴子脚力不输健马,不过一会,已是去得远了。吕玉瑶目送她的身影,想道:“这位杨姐姐的行迳倒是古怪,但武功却也委实高强,只怕凌大哥和耿大哥都要稍不如她。”

    黑衣少女单骑前行,心情却是颇为动荡,难以自休。

    “这个耿电不知什么样子,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人也说不定。嗯,他当然不知,他母亲走的时候,我还没有出世呢,唉,这件事情却叫我怎么开口?难道我能够贸然的向他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吗?”

    黑衣少女情怀历乱,回想起八年前的一幕往事。

    她的父亲在她三岁的时候早已去世,当她十三岁那年,她母亲又得了重病。

    她年纪虽小,却很聪明懂事,日夜衣不解带的服侍母亲。

    一天晚上,三更时分,她的母亲醒了过来,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她不知道这是“回光反照”还在替她母亲欢喜,说道:“妈,我给你暖药,王大夫说这药要连服三剂的。看来他的药可是对症了。”

    她母亲说道:“不,我不用眼药了。你别走开,我给你说个故事。”

    她小小的心灵充满诧异,不解母亲何以刚刚病好一些,就有闲心讲故事给她听。当下便和母亲说道:“待你病好了再讲也不迟啊。”她虽然自小就是很喜欢听故事的。

    她的母亲微笑摸抚她的头发,说道:“青儿,你很懂事。但我要给你讲的故事也是咱们的家事。你知道你的爹爹是什么人么?”

    她三岁死了父亲,只知爹爹是个武人,此时见母亲这样郑重的和她说话,自是急于知道,也就不再拦阻母亲说话了。问道:“爹爹是什么人?”

    她和母亲缓缓说道:“你爹是个抗金义士。”

    她幼承家教,自小就知痛恨金虏,听说爹爹是个抗金义士,大力欢喜,说道:“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是很光荣的啊!”她母亲笑道:“我本来要待你满十八岁才告诉你的,现在告诉你已经早了。你可不能随便对人家说。”

    “妈,你当我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吗?我知道女真鞑子霸占咱们的地方,我一说出爹爹是抗金的义士,那些靴子就会害我的。”她说。

    “很好,你这样懂事我就放心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你的师祖是谁?”

    她怔了一怔,说道:“咱们不是家传的武功么?我听你说过,爹爹是五虎断门刀的传人,师祖不也就是爷爷吗?”

    她母亲说道:“不错,刀法是家传的。但你的爹爹却另有师父,他从师父学来的武功比家传的高明得多。可惜你年纪还小,我只能教你一路刀法,你爹爹的其他本领,我懂得一半,却是来不及教你了。”

    “师祖是谁,敢情也是一位抗金义士?”

    “不错,你的师祖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苏州名武师秦重。他是死在金,虏之手的。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个故事就是你的师祖一家的故事。”

    她母亲咳了两声,神憎却似沉思往事。

    “妈,你喝一杯热茶。”

    喝过了一杯热茶,她的母亲继续说道:“你的师祖秦重在乡下开间武馆,有十多个徒弟,但是得到他几分真传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大弟子李家骏,另一个就是你的爹爹杨雁声了。”

    “师祖没有儿女吗?”

    “只有一个女儿,名叫秦弄玉。当然你这位师姑的本领更高,她是二十年前名闻大江南北的女侠。现在是一位总兵夫人。”

    “啊,她做了官大太吗?”

    “她的丈夫是宋国的总兵,不是做鞑子的官。本领比妻子更高,是一位抗金名将。也是武林中人人敬仰,大家都尊称他为江湖大侠的耿照。

    “他是你师祖的姨甥,表兄妹经过了许多磨折才能够成亲的。可惜我没有功夫和你多说他们的故事了。我只能简单的告诉你,二十年前,他在长江北面的采石矾打了一场大胜仗,把金兵杀得望风而逃。后来他率领一支义军,渡江归宋,做了宋国驻守江防的总兵官。他这支军队有个名号叫做‘飞虎军’,是宋国最能打仗的一支军队。”(按:耿照的故事见拙著“狂侠·天骄·魔女”)

    她听得悠然神往,遥想这位“江南大侠”的雄风,但却禁不住问道:“妈,你说师祖一家的故事,可是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么?”

    她的母亲泛起一朵笑容,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说道:“不错,你很聪明,一猜就着。现在我就要说到第二个故事了,这个故事不但和咱家有关,和你更是有关!”

    “啊,什么故事,怎的和我有关?”

    “这是耿照夫妻的故事。你的爹爹曾是他的部下,采石矾一战受了伤,所以没有跟他渡江。”

    “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吧?”

    她母亲笑道:“当然没有出生。那时你爹爹还没有和我成亲呢。”

    “那么,他们的故事又怎的和我‘尤其相关’”?

    她母亲微微一笑,说道:“你听下去就明白了。”

    “耿夫人和你爹爹同门,和我也是早就熟识的。有一个时候,她就注在咱们家中。”

    “你不是说耿大侠已经渡江吗?”

    “他后来还潜回北方一次,和他表妹成了亲。当时因为兵荒马乱,他的妻子怀了孕,他却急于要回江南抗敌,只能把妻子留在咱们家里。后来她生下一个儿子,名叫耿电。青儿,你要记着这个名字,他名叫耿电,雷电的电!”

    “耿电,雷电的电。”她复述了一遍,笑起来道:“这样简单的名字你还怕我记不牢吗?你教我念的诗词我都能够背得一两百首呢。但你却为什么要我记着他的名字?”

    “这孩子比你年长四岁,现在是十七岁了。听说去年已经回到他父母身旁。唉,就不知他还会不会再来和你见面?”她的母亲并没回答她这一句间话,却忽然长叹起来了。

    “见得着见不着又有什么打紧,我知道有这个人也就行了。”

    “不,你一定要见着他!”

    “为什么?”她虽然聪明懂事,毕竟只是十三岁的小姑娘,猜不透母亲的意思,小小的心灵充满疑惑。

    “你听我说。耿夫人母子在咱们家里居住,不知不觉过了三年,那年三月,我刚刚怀着你。不知怎的,给鞑子查探到我们的地址,一天晚上,来了七八个鞑子强盗,个个都是好手,一场恶战,耿电侥幸不致给他门抢去,但你父亲却已受了重伤,我也受了一点轻伤。你爹就是因为内伤太重,在你出世之后没多久就死去的。我后来身体多病,恐怕也就是因为那次受伤的缘故。”

    “啊,原来这样。妈,你是不是有点怨恨这个孩子,若不是为了他,爹就不会死得这样早了。”

    “傻孩子,我怎会怨恨他?他的父亲为国为民,抛妻别子,咱们能够为他出一点力,即使当时我和你的爹爹一同战死也是值得的,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妈,我也是这样想。我并没有怨恨他呀,不过是问一问你罢了。”

    “好,你能够和我一样想,我就很高兴了。”

    她的母亲又喝了一杯热茶,再继续说道:“耿夫人要回江南帮助他的丈夫,她不能冒险带孩子回去。我们的行藏又已败露,孩子留在我们家里也不安全。后来耿夫人想到了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穷亲戚,把孩子寄托在他家里。这方法倒是不错,听说直到去年为止,这孩子跟那个在乡下教蒙馆的老未在一起,总算没有引起敌人注意。不过自从他三岁那年一去之后,我也就没有再见过他了。呀,他比你大四岁,想来现在已是长大成人,变成一个强壮的小伙子了。只怕我见着他,也不会认识他了。”

    “妈,你很挂念他?”

    “当然,为了你的原故,我怎能不挂念他?”

    “为什么?他走的时候,我还没有出世呢。”

    谜底终于揭晓了,她的母亲缓缓说道:“因为我在你未曾出世的时候,已经将你许配给他!”

    十三岁的小姑娘虽然情窦未开,但也懂得害羞了。她低下了头,小脸泛起红潮,心中却在暗暗欢喜:“他的爹爹是抗金名将,想来他也一定英雄了得。”

    母亲微微一笑,说道:“你得来一个好丈夫,妈也可以安心。只是这个孩子恐怕却未知道他有一个未婚妻子呢。”

    她想要问:“我还未曾出世,你又怎将我许配给他?”这话可是不便出口。

    母亲好似猜到她的心思,说道:“是这样的,那次打退敌人之后,耿夫人知道我有孕在身,就和我说道:‘我不久就要南归了,我有一个心愿要和你说。’我当然一口应允帮她达成心愿,她说道:‘咱们情如姐妹,我母子又深受大恩,但愿我们能够亲上加亲。’我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她说:‘若是男的,就让他们结拜兄弟,若是女的,就让他们成为夫妻。’就这样把你们的终身定了。

    “当时我和她约好,待孩子出生之后,就想办法托人捎信给她的。不料在你出生之后,你爹伤重,病榻缠绵,我那能够去找一个可靠的人办理此事,三岁那年,你爹去世,其后就是蒙古和金国连年交兵,金国和宋国也在打仗,咱们为了逃避鹰爪,躲到深山,更是没法和他们联络了。

    “三个月前,我下山购米,碰到一个丐帮弟子,知道你的李师伯在金鸡岭,我去了之后,你可以到金鸡岭找李师伯收留。待你长大后再到江南去找耿电。”

    “好,你去那里?”

    “傻孩子,妈有那里好去,当然是回老家了。孩子,你要保重身体,切莫太过伤心。人总有一死,妈又怎能伴你过世?但愿你早日能够见着耿电,你的终身有靠,妈也就可以放心去了。”

    果然她的母亲在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之后,当天晚上就去世了。她照母亲的吩咐,小小年纪,换了男装,扮成一个穷小子,一路挨饥抵冷,有时做小偷,偷不到东西就做小叫化,乞食了半年多,终于到了金鸡岭,见着她的师伯李家骏。

    金鸡岭的寨主乃是名震江湖、外号“蓬莱魔女”的女侠柳清瑶,李家骏是她手下的一个头目。蓬莱魔女很喜欢她,但因一个小姑娘不便留在山寨,又将她引荐到她丈夫“笑做乾坤”华谷涵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外号“武林天骄”檀羽冲的门下,让檀羽冲夫妇收养她作义女。

    檀羽冲外号“武林天骄”对于武学无所不通,她年纪稍大之后,又常到金鸡岭来住,金鸡岭有各门各派的豪杰,是以她虽然年纪小,已是通晓十八般武艺。

    回忆忽被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踏断,原来是两个军官骑着快马疾驰而过,她刚刚下山,还未走上官道,那两个金国军官是赶送“八百里加紧”的重要文书的,并没闲心注意及她。

    快马过后,尘土飞扬,路旁玩耍的村童被尘上溅了满头满面,戟指而骂:“剐千刀的臭鞑子,咱们长大了决不能容你欺侮!”

    “好志气!”黑衣女子暗自赞道:“大人若然都能够像小孩子一样爱恨分明,那就好了。虽然他们年纪还小,不知道金人中也有好人,但这份穷孩子的硬骨头总是最难得的。”

    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像这些孩子一样,提起“鞑子”心中就是痛恨,她不禁哑然失笑了:“那时我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我的师父会是一个‘女真鞑子’。”

    原来她的师父“武林天骄”檀羽冲不但是一个金国人,而且是金国的贵族,本房长辈之中,有一个叔祖母曾是皇后,他的父亲被封为异姓“王爷”他自己也是个可以继承王位的“贝子”他长大的时候,正是金主颜亮在位的时候,完颜亮是个穷兵默武。残酷不仁的暴君。她的师父就是反对暴君,终于站在汉族的反金义士这一边的。虽然他还没有表明身份,公然的参加抗金义军。(按:“武林天骄”故事,详见拙著“狂侠·天骄·魔女”)

    “武林天骄”放弃贝子的“尊荣”以一个侠士的身份出现江湖,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结识的江湖朋友很是不少。

    黑衣少女又忆起师父差遣她下山的一幕。

    那日她师父问她:“江湖上有个青龙帮,你的柳姑姑和你说过吗?”

    “去年我在金鸡岭的时候,听她说过。”

    “青龙帮的帮主龙沧波是我的好朋友,他有四个得力手下,名为‘四大金刚’。其中排名第三的名叫罗浩威,比你大约年长几岁,我曾欠了他的父亲一笔人情。”

    她不懂师父为什么和她提起这个人,随口应道:“是吗?那么这笔人情师父还了没有?”她知道师父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武林天骄一声苦笑,说道:“他的父亲已经死了,这笔人情只能还给他啦。青儿,你在我门下八年,师父的这点玩艺也都传给你了,从今天起,你可以下山独闯江湖了,你下山之后,就替我把这笔人情还给他吧。”

    听了这话,她不觉怔了一怔,大为惶惑,问道:“师父要我怎样替你还这笔人情?”

    “我教给你的那一路五虎断门刀法,你还记得么?”

    “记得。”

    “演来给师父看看。”

    待她演了一路五虎断门刀法之后,武林天骄掀须微笑,说道:“除了一两个变化未很熟练之外,已经很不错了,我要你把这路刀法,代我传给‘四大金刚’中的老三罗浩威。”

    “什么?”黑衣少女不由得格格的笑了起来,说道:“我都未曾满师呢,怎能就收徒弟?”不过听得只是要她代师传技,她倒是放下了一重心事了。

    “你听我说”武林天骄笑道:”罗浩威的父亲是沧州一位诸武帅的徒弟,这路五虎断门刀本来是诸家的家传刀法,可惜很久以前就已失了真传,诸武师找不到真传的本门刀法终生抱憾,他没有儿了,只有姓罗的这个徒弟,临终之时,吩咐徒弟,继承他的遗志,继续寻找失传的刀法。

    听至此处,她已是恍然大悟,说道:“罗浩威的父亲,想必也是找不到这路失传的刀法?”

    武林天骄点了点头,说道:“你很聪明,猜得不错。这路刀法,我在他死了之后,无意中在一位前辈所收藏的武学秘籍之中找到,是以要你代我传给他的儿子。罗家老宅是在蓟州的一个乡下。”

    武林天骄把罗浩威的住址告诉徒弟之后,跟着说道:“据我所知,罗浩威在青龙帮中,很受重用。但现在他却不是在祁连山,而是奉命在外,听说是到大部去了。大都和蓟州相去不远,他在大都办完公事,大概总会回家走一趟的。这正是你替我传技的好机会。罗浩威和你一样,他也是幼年丧父,另有师承。诸家失传的刀法到了他的手里,给人知道,恐怕会惹起风波。所以你要代我叮嘱他,叫他不可轻露,待将来时机到了,我会给他安排一个盛会,邀请各派掌门,说明原委,”那时才让他正式转入五虎刀这一门之下,接任掌门。你代我传技这件事情,当然也不可让人知道。”

    黑衣少女依从师父的吩咐,果然在蓟州罗家老宅找到了罗浩威。

    这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她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禁好笑的。

    初时罗浩威不肯相信她的说话,还只当她是来开玩笑的。她使出五虎断门刀法,将他打败,他这才五体投地,却又对她尊敬逾份,竟要磕头尊她为师。说是她帮他完成了父亲的遗志,虽然她只是代师传技,也等于是他的师父一般了。她当然不能接纳,费了许多唇舌,这才说得他以平辈论交。

    想起了罗浩威,黑衣少女不禁泛起一丝微笑,必里想道:“真是一个厚重朴实的少年,但听他办事也是很能干的。若不是我早就知道他是青龙帮中的‘四大金刚’之一,还只当他是个带有几分傻气的乡下小子呢。哈,他想做我的徒弟,他可不知,我倒是希望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大哥哥呢,他比我年长四岁,嗯,刚好是和耿电同年。”

    想起耿电,黑衣少女忽地感到一丝歉意“不过,这却是对罗浩威的歉意。”我应该把我和耿电早已定亲的消息告诉他的。唉,但愿我猜得不对。否则他迟早都会知道的。早一天知道好过迟一天知道。我亲口告诉他,又好过让他从别人口中听到。”

    原来黑衣少女代师传技,在罗浩威家中住了半个多月,半个多月之中,两人朝夕相处,罗浩威对她始终尊敬,并无越礼之处,不过黑衣少女却是感觉得到,罗浩威已是对她暗暗生情。这种微妙的感情是无须用言语表达的,一个眼波,一个微笑,一句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话,都可以令得一个敏感的少女心弦颤动。

    “耿电只怕都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杨浣青这个人吧?但指腹订亲的这件事情,却不知他知道没有?叫我怎么先开口和他说话呢?”

    杨浣青又再想道:“罗浩威见了他,不知会不会和他说起我呢,他虽然是受了叮嘱,不能向外人泄露习技之事,但耿电和他们的关系却不比寻常,他是他们的‘少主”呢。可惜我以前不知道青龙帮帮主的来历,否则倒是用不着自己去找耿电这样尴尬了。”

    她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是跑了十多里路,忽听得前面有金铁交呜之声“咦,是谁白日青天在大路上厮杀?”好奇之心一起,连忙催赶坐骑,赶上前去看个究竟。

    只见两名军官正在夹攻一个三络长发的中年汉子。这两个军官就是适才她刚刚下山的时候,看见的那两个在官道上疾驰而过的军官。一个用虎头钧,一个用月牙弯刀,武功似乎都很不弱。

    杨浣青吃了一惊,叫道:“社叔叔!”那中年汉子骤然见她来到,更是又惊又喜,叫道:“杨姑娘,你来得正好”杨浣青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是飞身跳下驴背,飞奔上去,叫道:“好,杜叔叔,你歇一歇,待我来给你打发这两个鹰爪!”

    原来这个三络长发的中年汉子,姓杜名复,是金鸡岭的一个大头目。此时他已受了两三处伤,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使月牙弯刀那个军官见是一个美貌娇娃空手跑来,倒是不忍下手,喝道:“你找死么?快快走开!”

    说时迟,那时快,杨浣青已是双掌一惜,使出空手入白刃功夫抢他兵器。使虎头钩那军官叫道:“是小魔女!小心!”

    话犹来了,只听得“当”的一声,那柄月牙弯刀已是研着了杨浣青的手臂。

    这军官只道一刀研个正着,杨浣青的手臂当然是非给研断不可,心里正在暗叫:“可惜,可惜!”不料突然听得“当”的一声,不由得把他吓注了!

    原来他这一刀连杨浣青的皮肉都没伤着,他是研着了杨浣青套在臂上的手镯。

    杨浣青借着对方这一折的力道,向后跃开,手镯拉长,变成了一条银丝鞭,就在这个军官惊魂未定的霎那之间,银丝鞭已是卷着了他的月牙弯刀。

    原来杨浣青见这两个军官武艺甚是不错,而社复又已受伤,必须速战速决,是以想出这个怪招,出奇制胜。

    陵虎头钩那个军官连忙扑上去,抢救同伴。杨浣青格格一笑,说道:“给你!”软鞭一扬,那柄月牙弯刀给她卷了起来,鞭梢缠着刀柄,寒光闪闪的刀锋勾斩他的颈项!

    那军官几曾见过这样怪招,吓得慌了,不过他的武艺也还当真不弱,百忙中一招“举火燎天”虎头钩一锁一拉,居然锁着了刀尖,把那柄月牙弯刀拉下。可是杨浣青还有一条银丝鞭,弯刀掉下,鞭稍倏的伸长,勒着了他的咽喉。

    “女英雄,饶、饶,”饶命二字还未能说得出来,已是气绝身亡。

    社复叫道:“留活口!唉,可惜”

    杨浣青道:“还有一个活的呢,社叔叔不用担心。”

    使月牙弯刀的,那个军官倒是一个硬汉,情知打不过杨浣青,拾过那柄月牙弯刀,朝着自己咽喉就是一抹。

    杨浣青焉能容他自尽?唰的一鞭挥出,又卷去了他的月牙弯刀,鞭梢一抖,顺手就点了他的麻穴。笑道:“我专杀怕死的人,你不似怕死,我倒不想杀你了。”

    社复笑道:“杨姑娘,才一年不见,你的本领可又增进了不少啦。你师父好吗?”

    杨浣青道:“好。杜叔叔你的伤怎样,让我给你敷上金创药。”

    社复说道:“并无大碍,金创药迟些再敷,”把那个给点穴道的军官提人树林,便即盘问道:“你是不是完颜长之派出来的?去那里?作何事?快快从实招来!”

    这个军官只是麻穴被点,本来是可说话的,他却闭口不发言。

    杜复搜了那个业已死去的军官身子,没有发现任何文件,跟着再搜这个军官,也是没有发现。

    杜复喝道:“我看你能硬得过我的钢刀!你说不说!”呼的一刀就朝他的脑门劈下来。

    只听得“当”的一声,杨浣青抽出那人的月牙弯刀,挡往了壮复的钢刀,说道:“这人是个英雄好汉.放他走吧!”

    其实社复这一刀也并不是想把他杀死的,当下和杨浣青一个做好,一个做歹,说道:“侄女,你不懂得,这人携有机密文书,撞在咱们手上怎么可以轻易将他放了?”

    杨浣青道:“宁可不要机密文书,英雄好汉可是非得结交不可!”

    杜复这才说道:“好,看在你的份上,让这厮走,但我的马给他们射死,他这匹坐骑,我可不能让他带走。”

    杨浣青解开这人穴道,说道:“没事了,你走吧!”

    这人想不到竟然能够死里逃生,更难得的是杨浣青对他又是十分敬重,不由得大为感激,杨浣青叫他走,他反而不走了。

    杜复淡淡说道:“侄女,你放了他,只怕他回到大都,完颜长之却是未必饶他!”

    杨浣青道:“这个咱们就不必为他操心了,他回不回大都,那是他的事,武林天骄檀贝子如今何尝又是待在大都?”说至此处,回过头来,对那个军官说道:“你是聪明人,但愿你懂得我的意思。”

    那人呆了一呆,忽他说道:“杨姑娘,令师可是武林天骄檀羽冲。”

    杨浣青笑道:“不错,我的师父正是你们的檀贝子。”

    那军官咬了咬牙,毅然说道:“姑娘,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令师又是我一向敬佩的人,就凭你刚才那两句话,我这份文书送给你了。你把那马鞍劈开,文书藏在马鞍里面。”

    说罢,回身一揖,扬长而去。

    原来这军官一来感激杨浣青对他看重。二来也确如杜复所说,他失了文书,折了同伴,回到大都,完颜长之对他定然是军法从事。三来社复要了他的坐骑,马鞍里的秘密只怕迟早也会给他发现,不如送给杨浣青做个人情,更加上第四个原因,他已经知道了杨浣青的师父是他们金国的贝子,而他正是檀贝子这支的疏房晚辈。

    杜复笑道:“侄女,到底还是你行!这两个军官本领了得,完颜长之差他们送信,一定是封关系重大的机密文书了。”劈开马鞍,果然找到一封文书,杜复看了之后“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