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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玉瑶吃了一惊,说道:“不会吧。他是要赶回家的,他在羊角峒又无亲无故,跑到那里干什么?”
丘大成笑道:“无亲无故,但却有一位好朋友。”
吕夫人间道:“他住在羊角峒什么人家?”
丘大成道:“住在娄人俊的家里。”
吕玉瑶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说道:“什么,住在姓娄的家里?这越发教人不能相信了。”原来娄人俊是个金盆洗手的江湖大盗,吕家虽然与他没有来往,吕王瑶也是知道他的名字的。
吕夫人淡淡说道:“世事往往有出人意外的,你表哥说得这样确凿,这个消息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吕玉瑶惊疑不定,说道:“表哥,你这消息是从那几打听来的?你说的那个凌铁威的好朋友又是何人?”
丘大成似笑非笑的看了表妹一眼,说道:“他这个好朋友是个女的,姓甚名谁,我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外号叫“云中燕。”
吕夫人“啊呀”一声,说道:“云中燕这名字我倒曾听得她爹爹提过,听说是最近这两年才在江湖上出现的女飞贼。长得十分美貌,武功又好,可就是没人知道她的来历。”
吕玉瑶大为着急,说道:“表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丘大成缓缓说道:“你还记得咱们村里的小程子吗?他在娄人俊的家里做长工,昨天回家,我刚才碰上他,他说曾亲眼看见凌铁威和那个女子在娄家同出同入。”
吕夫人道:“小程子向来老实,从不说谎。你爹爹做大寿那天,他也曾在咱们家里帮忙,认得凌铁威,看来不会是说假话。”
丘大成说道:“表妹,你若不信,可以叫小程子来问。”
吕夫人道:“就叫老王去把小程子找来吧。让瑶儿知道详情也好。”老王是吕家的老仆人。
老王去了不久,便听得有敲门声。吕夫人诧道:“小程子住在村头,怎的这样快老王就会回来?”
丘大成道:“听门外的脚步声,来的似乎只是一个人,难道老王没找着小程子?”
活犹未了,只见看门的仆人已经带领一个少年进来。说道:“禀主母,这位秦相公是凌相公的朋友,从山东来的。”原来这个仆人在吕家数十年,是看着吕玉瑶长大的,他知道小姐的心事,是以一听秦龙飞说得确实有据,就把他带了进来,不先通报了。
秦龙飞恭恭敬敬的拜见吕夫人,说道:“小侄冒昧前来,请伯母恕罪。”
吕玉瑶早就知道秦龙飞是凌铁威最好的朋友,见他来到,喜出望外,连忙说道:“铁威常常说起你的,他是令尊的大弟子,对不对?”
秦龙飞道:“不错,他是我的师兄。”
吕玉瑶道:“你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家里没有?”
吕夫人听说他是凌铁威的好朋友,本来是有点不大高兴的,但见他彬彬有礼;渐渐也有几分喜欢他了。当下笑道:“玉儿,你应该先问你的爹爹。”
吕玉瑶翟然一省,说道:“对,秦大哥,我的爹爹不知道已经到了凌伯伯家里没有?他是前两个月出门的。你们两家住在一个村子,想必你会知道?”
秦龙飞看了吕玉瑶一眼,心里想道:“师父果然没有骗我,这位吕姑娘端的是美若天仙。好,待我想个法子和她亲近。”想好之后,说道:“我正是奉了家父之命,来报令尊的消息。令尊不幸受了点伤,如今正在凌伯伯家养病。”
吕氏母女大吃一惊,齐声问道:“什么人打伤他的?”
秦龙飞道:“是一个不知名的怪客。”他当然不敢吐露真情,只是把吕东岩那晚的遭遇转述给她们知道。吕夫人也是个武学行家,一听就知道他说的乃是真话。
吕夫人舒了口气,说道:“多谢令尊帮他运功疗伤,如今他的伤好多了吧?”
秦龙飞道:“好了许多了,不过恐怕还得静养一两月。是以家父叫我先来报个消息,请伯母派个人和我一道回去接他回来,因为家父和凌伯值不便在江湖行走,小侄本领不济,孤身一人,恐怕负不起护送的责任,”
其实吕东岩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自己可以回来的了。秦龙飞故意把他的病情说得沉重一些,需人护送,那就是有机会亲近吕玉瑶了。陇的想法是吕夫人需要在家中主持,要派人去当然是派女儿的了。
吕夫人果然说道:“瑶儿,你和表哥明天跟秦世兄一道去接你的爹爹。”
秦尤飞大夫所望,不过也还不足上全失望,心里思量:“师父说这姓丘的小子武功和机智都是远不及我,但得吕姑娘与我同行,我又何须怕这小了从中作梗?”
吕玉瑶迫:“怎的没有听你提起铁威,他还没有回到家吗?”
秦龙飞作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说道:“凌世兄出了一桩事情,我也是意想不到的,这个,这个——”
吕夫人道:“我把铁威当成侄子一股,你说给我听,料也无妨。不过,若是令尊和你的凌伯伯不许你悦,那也就算了。”
秦龙飞叹了口气,说道:“我来的时候,凌伯伯也曾这样交待过我。他说家丑本来不宜外扬,但吕伯母不是外人,若瞒着她,那就更加不好了。”
吕玉瑶吃了一惊,说道:“什么家丑?”
秦龙飞道:“凌师兄惑于女色,据知他已是和一个名叫云中燕的妖女勾搭上了。”
吕玉瑶道:“当真有这等事?丘大成冷笑道:“表妹,这你可相信了吧?”
秦龙飞见他们并不如何惊诧,说道:“啊,原来你们早已知道这个消息。那云中燕是什么人,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了。”
丘大成道:“我只知道凌铁威和那个妖女是在羊角峒娄家,那妖女的身份来历,可是尚未知道。”
秦龙飞又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个外号云中燕的妖女,是蒙古鞑子的公主!”
此言一出,可不由得吕玉瑶大吃一惊了,失声叫道:“什么,凌大哥会勾搭上一个蒙古公主?”秦龙飞叹道:“不是这佯,凌伯伯也不会认为是家丑了。”
吕玉瑶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事,我决不相信。”
吕夫人淡淡说道:“知子莫若父,凌铁威的父亲都相信了,你怎能还护着他?”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这消息是怎么得来的?”
秦龙飞道:“我有一位世叔,他就是名闻天下的神偷时一现,这消息是他带来的。他曾经到羊角峒偷偷探过,亲眼看见凌世兄与那妖女同在一起。”顿了一顿,作出十分惋惜的样子说道:“我也但愿这消息不是真的。唉,但时叔叔对我爹爹和凌伯伯是决不会说谎的,却叫我不知是相信的好还是不相信的好。不过好在听说羊角峒离这里也不很远,你门可以再派人去打听。”
刚说到这里,那个吕家的老仆已在村头找着了小程子一同回来了。
吕夫人道:“不用叫人再去打听,这个小程于是在娄家作长工的,咱们再问问他的详情。”
小程子进了客厅,十分惶恐的向吕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夫人叫我来问那位凌相公的驭吗?我能够说的都已和丘少爷说了。明天我还得赶回娄家,求夫人体谅我。”
吕夫人道:“哦,你是怕娄人俊知道你泄漏了秘密?”
小程子道:“我虽没有见过他亲手杀人,但听同伴说,这个主人可真是杀人不眨眼的,他那凶霸霸的样子,小的也是当真见了就害怕。”
吕夫人道:“小程子,你愿意在娄家打一辈子长工吗?”
小程子道:“谁愿意打一辈子长工,只是家道贫寒,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吕夫人道:“好,你待一会。”卧穷打个转,拿出一大包银子,说道:“这里是一百两纹银子,够你做小本生意了吧?”
小程子吃了一惊,说道:“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小人无功可是不敢受禄。”
吕夫人道:“你拿了这包银子,远走高飞,到别州县去做生意,娄人俊走了一个长工,谅也不会去追辑你,你可以放心把凌相公在娄家的详情告诉我吧?”
丘大成道:“对啦,你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只确一个妹妹,你和妹妹远走高飞,亦是无牵无挂。”
小程子道:“夫人对我如此体贴,我就算有什么不测之祸,也要说了,夫人可休怪我多嘴,那位凌相公可能不是好人。”
吕玉瑶柳眉紧蹩,说道:“你怎么知道?”除了那个女子,吕夫人道:“小程子,你无须顾忌,尽管说吧。”
小程子道:“那天他和一个女子,一同来到娄家,还有四个武士。夫人,你猜,那四个武士是什么人?”
吕夫人道:“我怎么知道、你说吧。”
小程子道:“我起先也不知道他们是人什么身份的,后来听他们说话,叽哩咕咯的,我一句都听不懂,听同伴说,才知道他们是蒙古人。”
吕玉瑶大大吃惊,心里想道:“这姓秦的说云中燕是蒙古公主,只怕是真的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母亲己在问道:“那么那女子又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蒙古人?”
小程子道:“那女子和我们说的是汉话,和那几个武士说的则是蒙古话。他们对她都是十分恭敬,还有一桩事情,在那女子和蒙古武士未菱!娄家之前,已经来了一个番憎,听说是蒙古的什么国师。那个国师对蒙古武士是呼呼喝喝的,但是对那女子,却也很有礼貌。”
丘大成道:“秦大哥,你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了。云中燕有武士护驾,国师对她也要恭恭敬敬,那还不是公主的身份么?”说话之际,冷眼看表妹,只见吕玉瑶低下头来,好象在思索什么,丘大成心里想道:“她心里一定难过极了,我也不好取笑她啦。”他那里知道吕玉瑶虽然相信小程子说的不是谎话,却无论如何,仍然不相信轰天雷会跟一个蒙古公主勾搭。
吕夫人道:“凌相公和那篆古女子,在娄家又是怎样情景?你见到的或是听来的请都和我说吧。”
小品和子道:“我是一长工,无事可不能踏呷堂,不过从小韩的口中,却听到了一些。”
吕夫人道:“那小韩是什么人?”
小程子道:“是娄家花王老张的徒弟,帮老张料理花木的。”
吕玉瑶道:“一个小花匠也能进入内堂吗?”
小程子道:“小韩和娄人俊姿娘的贴身丫头小翠是老相好。”
吕夫人道:“哦,那是小翠告诉小韩,小韩告诉你的了,她怎么说?”
小程子道:“她说那位姑娘常常一个人到凌相公的房间里去,有一天晚上,差不多三更时分了,她奉主母之命,到厨房去取参汤,经过客房外间的院子,曾亲眼看见那位姑娘队凌相公屋里出来。”
吕玉瑶一阵心酸,暗自想道:“辗转想传,未必是真。”想是这样想,但却不能不相信了几分“铁威难道真是给那妖女的美色所迷了、唉,俗语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也难保他一定不会行差踏错。”
吕夫人道:“你还知道什么?”小程子道:“没有了。”吕夫人道:“好,那你拿了银子,赶快回家,带你妹妹连夜走吧。”
小程子走了之后,吕夫人安慰女儿道:“凌铁威做出这样的大错之事,你也不值得为他伤心了。接你爹爹要紧,你早点歇息,准备明早动身吧。”
吕玉瑶道:“是。不过关于铁威的事,他毕竟是我们吕家的恩人。”
吕夫人道:“那你要我怎样,要我们把他拉回来吗?莫说我不能抛头露面,即使我真的跑去拉他,他和那妖女打得火热,也是决计不肯回头。”
丘大成道:“小程子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再去羊角峒打听,也是打听不出什么来了,表妹,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吕玉瑶嗔道:“表哥,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为了想弄个水落石出,你当我只是为了私情么。表哥,你可别忘了,凌铁戒也曾救过你的性命呢。”
丘大成满脸通红,想要反唇相讥,可又不敢,心里想道:“凌铁威这小子决不能再回吕家,表妹迟早是我的人,她现在正在气头,我又何必与她斗口。”当下苦笑道:“表妹,我只是为了你好。话说的失当,你莫见怪。嗯,凌铁威自己做错了事,咱们要想帮他,也是没有办法呀。”
吕夫人道:“好了,好了,别提凌铁威的事了,玉瑶,你跟我回房,大成,你给秦世兄安排客房,大家早点歇宿。”
丘大成心里想道:“姓秦这小子虽是凌铁威的师弟,却似不值他的师兄所为。”
因为秦龙飞给他带来了不利于凌铁威的消息,是以丘大成对他倒是颇有好感。当下殷勤招待,陪他吃过晚饭,又亲自给他收拾客房,说道:“秦兄早些安歇,咱们明早见吧。”安顿了秦龙飞,便进内堂又见姑母,探听消息。
吕夫人道:“你的表妹总算给我劝的回心转意,不再想那浑小子了。如今她已回房睡了,别去吵她。你也放心回去睡觉吧。”
且说秦龙飞孤眠客舍,心事如麻,翻来覆去:待到三更时分,还未阖眼。忽听得窗洛上有人轻轻弹了两下,秦龙飞吃了一惊,跳起身来,喝道:“是谁?”外面一女子的声音说道:“秦大哥,别声张,是我,玉瑶!”
秦龙飞又惊又喜,连忙穿好衣裳,打开房子,把吕玉瑶请进来,说道:“吕姑娘,深夜前来,不知有何事指教?”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是自小和铁威在一起的,你相信他竟然会贪恋女色,投顺蒙古鞑子么?”
秦龙飞道:“这个、这个——”心想:“我要博取她的欢心,可不能大过露骨的在她们面前说凌铁威的坏话。檐前滴水,日人见功,我只能慢慢的改变她,令她的芳心移向我的身上。”一时尚未想好说辞。吕王瑶急道:“秦大哥,你可要对我说真心话。”
秦龙飞道:“吕姑娘,你这样相信我!我怎敢不和你说心里的话。凌大哥的脾气我是深知的,依他的脾气而论,应该不会,不过,他这个人很重感情,不知那妖女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笼络了他,唉,一说到情感二字,事情可就难说了。”
吕玉瑶道:“这样说你是还不敢断定,尚有怀疑?”秦龙飞知她是向好的方面着想,由于不敢说的太过,只好点头应道:“不错,但愿时一现和小程子的所闻不是完全确实,或者是内里另有原由。”
吕玉瑶道:“好,那么秦大哥,我求你一件事情。”
秦龙飞怔了一怔,道:“什么事情?只要我做的到的——”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和我到羊角峒去,咱们亲自去探明真相。”秦龙飞吃了一惊道:“小程子不是说有一个什么蒙古的国师也在那里吗?娄人俊武功不弱,另外还有许多蒙古武士
吕玉瑶眉头一皱,说道:“凌铁威是我家的恩人,我就是送了性命,也得探明真相。你是他的师弟,难到就不能为他冒险么?”
秦龙飞翟然一省,心道:“不错,要博取她的欢心,不能让她看出我和铁威没有手足之义。”好在他是个善于辞令的人,面皮一点不红,接下说道:“我与铁威一同长大,一同习艺,情逾手足,救得了他,我又何惜性命?我刚才这样说,只是不想连累姑娘吧了。”
吕玉瑶道:“好,既然咱们是同样的心意,那就走吧。”
秦龙飞道:“不知此事姑娘可曾禀告令堂?”
吕玉瑶道:“我是瞒着她的。给她知道,她就不会让我去了。”
秦龙飞道:“这个不大好吧?”
吕玉瑶不仅又是柳眉微蹙,说道:“你这人怎的如此婆婆妈妈?咱们先去羊角峒,再去你的家乡接我爹爹,万一咱们失陷在羊角峒,有表哥接我爹爹,也足够了。”
秦龙飞道:“不是我罗唆,还有一层,不可不虑。”
吕玉瑶道:“你还有什么顾虑?”
秦龙飞道:“他们在羊角峒娄家还有多久,说不定凌铁威和那妖女已经离开,回转蒙古了。”
吕玉瑶毅然说道:“总得去一趟亲眼看看,纵虽见不着他,也得心安。”
秦龙飞暗自思量:“往羊角峒我可以与她单独相处,倒是比起和丘大成三人同行,更要方便得多。听师父的说法,铁威和云中燕多半是离开娄家了。只要到羊角峒一打听,打听确实,我就和她回去,这个险倒也不妨一冒。”心意已决,于是说道:“好,我也但愿求得个水落石出,咱们这就走吧?”
秦龙飞以为凌铁威和云中燕回转蒙古,却不知他们还在娄家。
原来龙象法王本来是要和云中燕回转蒙古的,却给云中燕用缓兵之计拖隹了。
云中燕把时一现偷了兵法的事情告诉龙象法王,说道:“国师,四叔(拖雷)和大汗要的这本兵法,咱们虽然得了一个凌铁威,只怕也是得不偿失,回去仍然难以交差吧?”
龙象法王道:“我早已听说时一现是天下第一神偷,他行踪无定,咱门怎么找他?”
云中燕笑道:“国师,你是绝顶聪明的入,怎的忘记了咱们手上有饵,还怕鱼儿不会上钩?”
龙象法王道:“你是说凌铁威这小子?”
云中燕道:“不错,凌铁威就是咱们的饵呀,时一现武功不济,凌铁威的师父和父亲却怎能不来救她儿子,当然是要和时一现一道来的了。”
龙象法王冷冷一笑,说道:“对,放长线钓大鱼。你这法子纵然未必引得时一现自投罗网,也总有个希望。捉不庄时一现,捉注凌铁威的父、师也好。不过凌铁威这小子,我却不知怎样对讨他才好,这小子是软硬全都不吃。”
云中燕道:“我已经知道他的脾气,他是十分倔强的人,硬工夫只怕是决不能使池屈服的。还是用水磨功夫慢慢将他软化吧。”
龙象法王道:“好,那么我把这小子也交给你了。我们先做坏人,让你去做好人,说不定可以成功。”
第二日龙象法王叫乌蒙把凌铁威痛打一顿,打得他遍体鳞伤,晚上却叫云中燕拿金创药给他敷治。这就是娄家的丫环小翠这晚看见云中燕从凌铁威房间出来的原因了。
龙象法王是要她劝使凌铁威回心转意,云中燕正好藉这机会,和他商量如何脱困,想来想去,却是苦无良策。
这天晚上,云中燕又到轰天雷的房间里来,轰天雷的伤差不多已经好了,云中燕给他揭去焦枯了的外皮,洗净伤口,换上金创药,伤口的臭味颇是难闻,云中燕素来好洁,不觉皱了眉头,轰天雷大为过意不去,说道:“让我自己来吧。”
云中燕笑道:“面前的伤口你可以自己敷,背上的伤可是非得我帮忙不行。不必客气了,就快了事啦。”
轰天雷道:“唉,你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却劳你服侍我,却叫我怎样才能报答你。”
云中燕抿嘴一笑,说道:“你还提什么金枝玉叶,你不是正为我这个身份曾经要杀我的吗?但求你以后少叫我两声妖女,那就好了。”
轰天雷暗叫一声“惭愧”说道:“这都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好人,你若是还记在心上,可真叫我无容身之地了。”
云中燕笑道:“我是和你说笑的,你怎么认真起来了?”
轰天雷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黑旋风眼力比我高明,可惜我见不着他,见着他我一定向他认错。”
云中燕道:“好端端的怎的提起黑旋风来了,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要向他认错?”
轰天雷道:“就在我和他相识那天,我们两人一见如故,可是对你的看法,我们却是大大不同了,那时你刚刚拿走那部兵法,他对你还是十分相信。我却在他面前将你臭骂,还自作聪明,劝他不要上你的当。”实当时黑旋风对云中燕也是有点疑心的,轰天雷这“十分相信”四字,是带了几分夸大之辞。
云中燕心里甜丝丝的,说道:“黑旋风当真这样相信我么?”轰天雷道:“我几时说过谎话。可惜我被团在这儿,不能出去。要是给我见着他,那就好了。我会把亲身经历的事情说给他知道,让他更清楚你的为人,那么他最后一点的顾虑也可以消除啦。”
云中燕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很想见他,可惜我是身不由己,只怕今生也是难以再见他了。”原来龙象法王带来了拖雷的命令,这件事情办妥之后,就要云中燕回去的。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窗户似乎是有人轻轻敲了一下,云中燕大吃一惊,喝道:“是谁?”外面人察声笑道:“是你想见的人!”
云中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轰天雷已经跳了起来,叫道:“黑旋风,是你当真来了?”
轰天雷伤还未愈,喜极忘形,跳将起来,双腿一阵疼痛“卜通”又倒下去。黑旋风等不及云中燕开门,一拳打破窗门,就钻进来。
云中燕惊魂稍定,连忙说道:“黑旋风,你怎能这样大胆,快走,快走!”
黑旋风笑道:“咱们一起走。”云中燕道:“不行,不行!你不知道龙象法王十分厉害,你背着一个人,是决不能逃出去的。你赶快走,莫给他们发现,以后我还有机会,可以帮助凌大哥脱险。”
黑旋风道:“逃不出去,也得试试。”轰天雷道:“黑旋风,听云姑娘的话!我走不动,我也不会让你带走!”他盘膝一坐,使出执拗的性子,不让黑旋风背他。
就在此时,只听得有人喝道:“有贼人,快来捉贼!”
是乌蒙的声音。
云中燕道:“糟糕,来不及了!”心念一动,连忙拨剑出鞘,涮的向黑旋风刺去,低声说道:“快拿住我!”大叫道:“乌蒙快来,贼人在这儿!”
这一剑使得灵巧非常,把黑旋风的衣裳穿了几个洞,造成经过搏斗的迹象,却半。点也没伤着他。
黑旋风是个聪明人,呆了一呆,登时恍然大悟,立即把云中燕抓着,疾冲出去。乌蒙与卓合图刚刚赶到,看见云中燕业已落在黑旋风手中,都是大吃一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黑旋风冷笑道:“你们捉了我的朋友,没奈何,我也只好把你们公主捉去作抵偿了。”
乌蒙叫道:“快快粑公主放下,有话好说。”
黑旋风道:“要我放她,那也容易,你们把我的朋友先放了!”
乌蒙手足无措,说道:“此事我可不能作主。”黑旋风道:“好,你既然不能作主,我只好走了。”
忽听得有人冷冷说道:“你要走,走得这样容易?”乌蒙大喜道:“师父,你来的正好。”云中燕叫道:“国师救我!”
黑旋风知道来的是蒙古国师龙象法王,当下打了个哈哈,说道:“我不但要走,还得劳烦你大国师给我们准备马匹,送我们至十里关外,那时我才和你们换人。”
龙象法王道:“哦,原来你是要我们的公主交换轰天雷这傻小子,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如意呀!”
黑旋风淡淡说道:“这生意算来还是我们吃了大亏呢。成不成交,随便你吧!”
龙象法王道:“好,我倒是很愿意做成这桩买卖,但成不成交,可就得看你的本领了。”
说至“本领”二字,突然把手一扬,黑旋风起初以为他是想发暗器,叫道:“好呀,你敢伤了你们公主。”不料却并非暗器,而是一股劈空掌力,这股掌力当真是妙到毫颠,就象一把无形利刃突然从云中燕与黑旋风之间削下,掌力并没波及云中燕,却令得黑旋风虎口如麻,不由得把手一松,就把云中燕放下来了。
云中燕大惊之下,人急智主,暗运内力。自己伤残自己“哇的一口鲜血狂喷出来!龙象法王一掌劈出,正要去捉拿黑旋风,见此情形,不由得也吓慌了;救人要紧,只好先把云中燕扶了起来,赶忙以手掌按着她的后心,助她疗伤。
乌蒙卓合图双双抢上,黑旋风疾拍两掌,掌法飘忽之极,卓合图左肩着了一掌,使出看家本领摔跤绝技,一个沉肩弯腰,扭着黑旋风,正要用力摔他,忽地气力使不出来,黑旋风腾的飞起一脚,就把他踢翻了。原来黑旋风打他那一掌是用的分筋错骨的手法的,这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卓治图的摔跤功夫,本来也是含有分筋错骨的手法的,却没有他的精妙。
乌蒙与黑旋风交了一掌,双方各退三步,但黑旋风的轻功可比池高明得多,一个转身,立即逾墙而去。乌蒙追之不及。
乌蒙满面羞惭,回来报道:“弟子无能,给这贼小子走了。”
龙象法王缓缓说道:“轰天雷这小子可能还在咱们手中,咱们吃的亏并不算大。”
乌蒙道:“公主的伤怎么样?”龙象法王道:“不妨事的。不过公主,你这伤却是有点奇怪哪!”
云中燕佯作不解,说道:“国师,我受的是什么伤,怎的奇怪?”
龙象法王道:“我的龙象功,自信刚才乃是用得恰到好处的,决不会误伤了你,若说是那厮下手,恐怕他也来不及吧!”
云中燕道:“我怎么会受伤的?”
龙象法王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莫明其妙。公主,你怎么受的防,你自己应该明白吧?你把刚才的感觉说出来给我听。”
云中燕道:“在你发出劈空掌之际,我陡地觉得背心剧痛,就给他摔下地了。国师,纵使是你误伤了我,我也决不会怪你。不过,依刚才的情形而论。大概还是黑旋风下的毒手。国师,或许是你料敌过轻,黑旋风的本领其实是在你估计之上。”
乌蒙说道:“师父,黑旋风这厮的本领是非同小可,听说他曾在梁山虎头岩上连败金国派去的十几名高手。”他因为自己败给黑旋风,不免要把黑旋风的本领夸大了。
龙象法王暗自想道:“黑旋风的本领如何,我心中有数。不过,我若然坚持说是黑旋风伤不了公主,我岂不是就要担负误伤公主的罪名?”要知他虽然隐隐起了疑心,想到云中燕很可能是自己伤害自己,但此话说出来难以令人入信,只好暂且把怀疑藏在心里。
且说黑旋风逃出了娄家庄,心中懊恼不已,想道:“想不到这蒙古国师的武功竟然如此厉害,这次可真是打草惊蛇了。好在云中燕机警,但愿不要连累了她。他料想经过这晚的事,再人娄家必然难上十倍。想来想去,只好先去向轰天雷的师父报讯。他却不知轰天雷的师父此时已在途中。正在他怅惆前行、将要走出林子之际,忽听到松林深处,有两个人说话:一个说道:“那雌儿是吕东岩的女儿?你是认识她的吗?没有看错?”另一个道:“吕东岩的六十大寿那天,我也是在场的客人之一,见过她的女儿的,怎会看错?”
他那伙伴笑道:“这么说,吕东岩的女儿大概是真的和轰天雷有上一手了。否则也不会跑到羊角峒来啦。”
另一个人道:“是呀,所以我才赶回报讯的。麻三哥。庄主叫你如何对付这个雌儿?”
那被唤作“麻三哥”的人说道:“庄主说,吕东岩和咱们是近邻,犯不着大过为难她。叫咱们不必抖出娄家庄的字号,将她吓走就是啦。但和她同行的那个小子却不知是什么人,叫你查清楚他的身份来历再下手。”
那汉子道:“那小子长得很俊,说话是外路口音。吕东岩的女儿叫他作秦大哥,却不知是吕家的那门亲戚?”
“麻三哥”道:“吕东岩的亲戚我多半知道:“可没有一个性秦的。奇怪,这妞儿是应该和她表哥丘大成一同来的,怎的却换了一个姓秦的呢?”
那汉子道:“是呀。听说吕东岩的婆娘早已把女儿许配给丘大成,怎的却放心女儿跟另一个男人?”
“麻三哥”道:“姐儿爱俏,或许是那姐儿瞒着她的母亲也说不定。不过,咱们也用不着管这许多了。”
那汉子笑道:“话可不能这样说,倘若是丘大成来的活,咱们就不能和他动粗了。”
“麻三哥”道:“为什么。丘大成这小子又有什么了不起?”
那汉子道:“这秘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丘大成这小子固然不是什么奢拦人物,但他与我们可是道上同源。”
“麻三哥”好奇心起,说道:“他几时成了咱们的自己人啦?”
那汉子道:“严格的说,还不能算是自己人。不过这小子的新靠山和咱们的娄庄主却是颇有关系,因此也就算得是道上同源了。”
麻三见他言辞闪烁,料想他是有所避忌,也就不便再下问去,说道:“来的既然不是丘大成这小子,咱们也用不着多作脑筋了。姓秦这小子摸不着来历,先别杀池,捉他回去让庄主处置,总不会错。”
那汉子道:“对,就这么办。咱们到前面路口等那小子自投罗网吧。”
黑旋风轻功超卓,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听了这番说话,已是知道一个梗概,心里想道:“原来这两个家伙是娄人俊派出来的,那位吕姑娘为了轰天雷而来,此事我可不能不管。但吕东岩是武学名家,他的女儿本领想也不错。我且在旁偷看,他们奢是对付不了,我再出手不迟。”
秦龙飞和吕王瑶一路同行,不知不觉到了羊角峒。秦龙飞道:“吕姑娘,羊角闭有没有人认识你?”吕王瑶道:“我没来过,不过羊角峒的人认识我的爹爹的可不少,或者也有见过我的人。”
秦龙飞道:“这么说,咱们一露面,只怕就有人向娄人俊通风报信了。咱们不如不要踏进市镇,在这树林里去躲起来,到了晚上再去探听好不好?”吕玉瑶笑道:“你害怕是不是?”秦龙飞道:“不是胆小,这是小心。”
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人喝道:“哼!你门要躲也躲不了啦!”
秦龙飞吃了一惊,喝道:“什么人?”
麻三哥哈哈笑道:“你这小子是刚出道的雏儿吗?我们在这里‘剪径’(江湖术语,抢劫之意),难道你以为我是要和你攀亲道故么?”
吕玉瑶毫没江湖阅历,听了这话,半信半疑,心里想道:“若然当真是两个剪径的小贼,倒不值得伤了他们性命。”于是说道:“贼大哥,我们可是没有什么钱的。”
另一个汉子侧目斜睨,笑道:“没油水也不打紧,小姑娘,你长得这么标致,正好送给我们的大哥做山寨夫人。这小子一身光鲜,绑了他的票,大概总也可以捞到几文。”
秦龙飞大怒道:“放你的屁!”他听说是剪径的小贼,心想两个小贼能有多大本领,因此有意在吕玉瑶面前逞逞威风,呼的一掌便向那汉子打去。
不料这汉子身手竟然大是不凡,侧身一闪,秦龙飞未打着他,他已是唉地取出一对判官笔来,笔尖指到了秦龙飞的穴道。
吕玉瑶亦是心头怒起,喝道:“你门口出污言,这是你们自己找死!”涮的一剑,荡开那汉子的双笔。
麻三笑道:“这小姑娘倒有两下子。一个猿猴探爪,五指如钩,向吕玉瑶抓下。吕玉瑶识得是极为厉害的分筋错骨法,大吃一惊,喝道:“你们是娄家庄的人不是?”麻三笑道:“姑娘,你猜措了,不过娄家名扬四方,他们家的事我倒知道一些,姑娘,你这样问,大概是要到娄家庄去的吧?那我劝你还是不去的好,与其送给蒙古人受用,不如跟了我去做山寨夫人。”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把吕玉瑶迫得连连后退,气得她七窍生烟。
吕玉瑶自顾不暇,自是不能照顾秦龙飞了。那汉子的判官笔俨如两条银蛇,在他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穿来插去,这情景比吕玉瑶更险得多。
黑旋风旷暗地想道:“吕姑娘还可以应付一会,这姓秦的只怕是过不了十招,奇怪。他的掌法倒象是霹雳掌,怎的如此不济?”
正要出手,忽听得那汉子大吼一声,突然就象一根木头似的“卡通”倒了下地。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出黑旋风意料之外。
原来秦龙飞起初用家传的武功应敌,频频退险,不知不觉就用上了青袍客所授的内功心法,真气散于四肢,轻飘飘的一掌打出,那汉子只知道他己是力竭筋疲,不以为意,这就给他一掌打着,登时气绝。
秦龙飞一击成功,大喜如狂,叫道:“吕姑娘,别慌,我来帮你打发这厮!”
麻三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个子分明不是老葛的对手,怎的者葛却突然给他打死了?”说时迟,那时快,秦龙飞已是如飞来到,麻三喝道:“好小子,我非要你偿命不可!”秦龙飞一掌打了个空,麻三使出分筋错骨手法,一下子就抓着了他肩上的琵琶骨。
吕玉瑶大惊之下,连忙一剑刺去,麻三大袖一挥,裹住剑锋,喝道:“撤剑!”吕玉瑶只觉虎口发热,一股大力震憾她的虎口,眼看青钢剑就要给他夺去,忽听得麻三大叫一声,那股力道突然消失,吕玉瑶一剑削去,把他的五只手指都给削了下来。麻三血淋淋的“卜通”倒地!
原来在他抓着秦龙飞的肩头的时候,秦龙飞的手掌也打他了,他的劲力刚要吐出,内功已是给秦龙飞的毒掌击破!
秦龙飞的琵琶骨幸而没有给他捏碎,但亦是疼痛难当,冷笑道:“好呀,你现在知道少爷的厉害了吧?”正要给他再补一掌、吕玉瑶道:“秦大哥,别杀了他,留个活口吧。”
吕玉瑶只道他只是给秦龙飞打了一掌,料想还不至于送命的,自己削了他的五只手指,心中亦是觉得不忍,当下敢出金创药,一面给他止血,一面问道:“你如说实话,我就饶你性命,你是娄家庄的吧,有个叫凌铁威的,是不是在你们那里?”
麻三试一运气,只觉眼冒金星,浑身剧痛,就象千百条小蛇在体中乱咬一般,他是个武学行家,已知性命决难保全,当下恶狠狠的骂道:“臭丫头,老子还要你献什么假殷勤,凌铁威早已和云中燕双宿双飞去啦,不要你这小贱人了!”
说罢,猛地把脑袋向石头上一碰,登时丧命。他是为了避免多受痛苦才自杀的,但在自尽之前,却特地要气一气吕玉瑶。
吕玉瑶吓得掩住了面,不敢再看。秦龙飞道:“这贼汉子口出污言,死是活该,不过他说云中燕与凌铁威已经走了,此事却不知是真是假?”
吕玉瑶道:“这种人说的话,怎能相信?”
秦龙飞道:“这却不然,古语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为何要骗你呢?”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不是信得过凌铁威不至于顺从鞑子的吗,怎得又这样容易相信这人的话,总之,无论如何,我是非得见着他,当面问个明白不可!就是他的确已经走了,我也要到一到娄家庄。秦大哥,你的武功如此厉害,难道还用得着害怕?”
秦龙飞想起刚才险些捏碎琵琶骨的事情,思之犹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