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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跟妈妈讨论:“如果液输完了还没有把针拔出来,那是不是就会把空气输进去?听说,只要输入少量空气进入体内,人就会死呢。”
妈妈说:“不会把空气输进去的,但是你的血会‘唰’一下子被吸到输液管里。”
我很怕自己的血被吸到管子里,所以瓶中的液体剩的不多时,我就放下手里的书,瞪着眼睛看,准备随时大喊一声:“来拔针啊!”可是我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怎么还是这么多呢?于是又拿起书来。拿起书,又不踏实。就这么忐忑不安。
当时妈妈正在洗衣服,也无暇关注我这的情况。
妈妈之所以在洗衣服,是因为她跟我说:“你把液输了,我帮你洗衣服,怎样?”这是很奇怪的交易吧,输液是为了我,洗衣服也是,可是她这样和我交换。和自己的母亲“做生意”我们永远都不会亏本,我们赢得的也不是别的,是爱。母亲的付出总是比我们的回报多些。
其实,输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到了我这里就变得很了不起。我最怕疼,所有的疼痛中,又最怕割破、刺破皮肤的那一种。我唯一一次不哭不闹、不知恐惧,乖乖打针,是小时候发烧40度以上不省人事的时候。据说有一次发烧,妈妈看吃药不管用,要去买输液的药和用具,我拉着她不让去,一场大哭发了一身汗,竟然哭得烧都退了。
人们常说上帝是公平的。那么对痛苦敏感的人,对于幸福或许缺乏足够的感知。我从不理解,其实是不愿理解妈妈的“用针扎我”是为了我好。为此,我曾让她吃了许多苦。小时候我打针,需要爸爸用胳膊缚着,我会边大哭边乱蹬乱踹,说不定就踢到他们谁的身上。被踢疼了并不算什么,最让人难过的是,我还老是说一些让她伤心的话。比如,你不是我的亲妈妈,你坏你讨厌,妈妈怎么能这样扎我所以以前,很长的时间,每一次我打针输液,都是一场大地震,震在家里,也必然在妈妈心里。给我打针输液,她常哭。
妈妈输液的技术很好,温柔又准确。许多人都愿意找她输液,小孩子常说:“阿姨扎一点都不疼。”可是我敏感,我怕疼,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那时常常怀疑,妈妈是不是故意扎疼我,现在想来,真的是很过分。天真的小孩子,才是最会伤人的。
也不知道妈妈是不是会妙算,就在瓶中的药液将尽,我提心吊胆的那一刻,她放下手里的活,坐到我身边来,陪着我。她指着输液管的一处说:“等流到这里,我就给你拔出来。”
可是后来,还没有流到那里,还差好长的一截,她就把针拔出,因为知道我害怕。
可是拔出来那一瞬的微小疼痛,还是让我脱口而出:“疼死了!”于是她眼里又闪过一丝复杂的异样。我在心里偷偷埋怨自己,这么大了,还是只会说让人伤心的话。
妈妈摁着我的手,看着我的左手上昨天的针孔说:“今天给你换了小些的针。”怪不得她昨天抚着我的左手,一句话也不说。稍大一些的针孔,都让她觉得心疼。
“我早上出去的时候买了冰淇淋,你一会去吃。”妈妈满意地松开我的手,继续去干家务。我忽然觉得,她的话像这药液一样透明,没有任何渲染,却包含了最深挚的情感。
母爱,就是这慢慢输入我体内的透明液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