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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云卷云舒云难散(上)

作者:云随风归去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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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在父亲昭雪之日后便去了,走的时候很安谧,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一样。

    她站在崖顶,阵阵秋风将她手中的骨灰吹散。

    因为父亲常年在外领兵,母亲嫁过来二十余载未曾回过南方家乡。小时候,母亲时常轻柔地抚摸她的小脸蛋,对她吟诵着:“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她眨巴着眼睛,懵懂地问道:“娘亲,这是什么意思呀?”母亲蹲了下来,轻声细语地说道:“这是一个女子说呀,若是南风知道我的心意,就请它将我的相思带到郎君身边。”

    盈盈初听这首长诗时,只觉得这是一句多美的情话,不知竟预示了母亲最后的结局。

    她抬头望了望天,天空仍是那样澄澈如洗。她不禁想起自己初入魏之时,也是这样一个秋日,她带着华存孑然一身地来,现在母亲死了,她再一身空空地出去

    她莫名很想哭,便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她觉得这世界好没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清朗的男声贴着她耳畔传来:“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她被抱在怀里,哭得愈发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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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光寺沐浴在晨光之中,一片安谧肃穆。

    盈盈打开房门,只见庭院中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重新睁开眼后,却见更多人从门口涌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她跟着人流向大殿走去。

    待到她走到大殿中,方知这里才是真正的人声鼎沸,挨山塞海。她抬眼望去,只见寺里的尼姑们全都站在了殿中大佛像前,排列紧密,正在吟诵佛经,身后善男信女们一个接一个地上香、跪拜叩首,虔诚至极。站在大佛一旁的了尘师太看见了她,正在招呼她过来。

    她挤进人群,穿过层层阻碍,好不容易走到了了尘师太身旁,便问道:“师太,这是怎么回事?”

    了尘师太将一炷香递给旁边的小尼姑,道:“太后重病,皇上大办浴佛节为太后祈福,平城中信佛的不信佛的也算都来了。”

    可她明明记得她前日去未央宫的时候冯后身体康健,毫无病态,不由疑惑道:“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了尘师太道:“鬼神之说,所以皇上才要办佛事驱邪。”

    她不禁联想起之前宋帝刘子业在宫中驱鬼引发宫廷政变反要了自己性命的事情,心想世上本无鬼神,只不过是心中有鬼,被有心之人利用罢了。

    了尘师太又道:“五更天时我去大殿上香,见皇上还在禅房外,应该是守了一夜吧。”

    她愣了愣,昨日之事浮上脑海,她想起他抱了她一路,她哭了一路,然后呢?她不记得了现在想来,她只能是,睡着了。

    了尘师太望了她一眼,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既然尘缘未了,何必自缚于寺观之中呢?”

    一上香妇人怀中的婴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没听清话:“师太方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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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佛节上,佛光普照遍皇城,一波又一波的僧人们或以花车载着或以手抬着佛像于街上游行,两旁的人们纷纷追随着献花献果,鼓乐齐鸣,盛况空前。

    商人们纷纷投机取巧,借着皇帝办浴佛节推销起了礼佛器物。市集上人山人海,百姓们都想买点好东西带回家去供奉起来。

    “大爷您看看这念珠,这可是用最上等的琥珀珠子串成的”

    “买香吗?这些都是上好的檀香,当今圣上用的就是这些了”

    “您看看我这尊玉佛,通体洁白剔透,是取于阗美玉打造而成”

    一个穿着邋遢的青年趁摊主与人讲价之际,迅速将摊上一尊小白玉观音顺进了衣袖里,正想溜之大吉,却听见一声呵斥声从身后传来:“站住!”

    青年拔腿就想跑,双肩却被人按住了,动弹不得。

    “转过来!”

    青年无奈,只好转过身去,满脸堆着笑向拿住他的人望去。

    “范标,又是你!”商人望向他的袖子:“拿出来!”

    “我交还不行吗?”名叫范标的青年麻利地从袖中掏出玉观音像,双手捧上:“给您。”

    商人接过玉像,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玉像没有缺损。

    范标见状便想走,未料商人死死地拽住了他,狠狠道:“这次我非得让你进去出不来,走!跟我见官去!”

    “不要啊,东西不是还给你了吗?”范标不停地乞求,商人却不置可否。

    正当二人纠缠之际,一人拍了拍商人的肩膀,商人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英武的年轻男子。

    江图将银子递给商人:“这些钱给他抵罪,你看行么?”

    商人颠了颠了手中的银子,对范标啐了一口:“算你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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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来报,事已经办妥了,那人也找到了”,江图向正在院中闲庭信步的冯熙回复道,说罢,顿了顿,“只是不知,皇上会不会看出来。”

    冯熙笑了笑:“皇上看不出来才奇怪。”

    江图正欲说什么,冯熙又道:“慧极必伤,过刚易折,道理如此。”

    江图低头想了想,道:“王爷是说,皇上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仍借旁人之手除去李氏兄弟?”

    冯熙转过身,道:“陛下对冯太后的恨不是你我能够理解的,既然永远不能再废太后了,必定会拿太后最宠信之人开刀。我们如此做,正好遂了皇上的心愿,岂不美哉?”冯熙轻描淡写,仿佛所说之人与他无关。

    冯熙又道:“陛下颁布反腐令,我们也应该积极响应。明早,你把府中年迈体弱等无用之人召集到厅中,我亲自遣送他们回家。”

    “是。”江图作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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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太尉府前厅上,老仆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缓缓前行。

    冯熙坐在案前,将一袋钱放到一个老人手中:“回去拿这些钱买几亩地,好好过日子吧。”

    老人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谢王爷大恩。”

    江图将老人搀扶了起来,吩咐一旁的年轻仆从将老人送出去,老人刚迈出厅门,又一个老人走上前来

    午后的阳光斜照入厅中,案几上的钱袋越来越少,一旁的仆从们也纷纷起了倦意。

    冯熙正拿起一袋钱想交给下一个老仆,却见一个年轻女子在案几前跪了下来,柔光倾洒在女子的脸颊上,女子肤若凝脂,一双美目闪着点点泪光,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见冯熙不做声,江图在一旁低声道:“这是上次您去慰问公侯府时收的顺阳公的侍妾。”

    女子拿了钱,起身走出厅去,长发在阳光下如云如雾,她回头一望,两蹙弯眉似笼烟,一双泪眸中诉不尽的哀愁

    “你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