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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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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花轻似梦,奈何风吹起,终究如烟纷飞东西,细雨细如愁,忘了看个清楚,你眼中默默深情”月光淡淡,夜也未央,轻轻踏在月光里,一遍又一遍地让谭咏麟的这支夜未央在耳边回荡。依稀中我又回到了那座江南古城,回到了香樟树花气袭人的季节。

    初识你好偶然。初夏的周末之夜,菁菁校园中弥漫着香樟树的芬芳和白玉兰的清甜。夜深了,我抱着书从图书馆出来,尖尖的高跟鞋在楼梯上一扭,伴着一声哎呀,书洒了一楼梯,人也跟着倒了下去。这时你从后面迅速跨步下来,将我扶起,虽然不要紧,你还是坚持送我回了宿舍,路上,你询问了我的院系、姓名,出于礼貌我也问了你的,但根本没往心里去。

    第二天下午下楼的时候,看门阿姨叫住了我,说有我的一封信。接过来一看,很遒劲的字迹,但陌生。忽然心头浮上来一个念头,会不会是他的?打开一看,果真是,信中问候我的伤脚,并称可否冒昧地约我下周去沧浪亭观杜鹃花展?其时,我没有心情,因此,潦潦几字致谢并婉拒。

    大约两周后,我与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子去学校周末舞会。意兴阑珊时,找了个暗暗的角落坐下。恰逢夜未央响起,听着那落寞的歌声,我的心莫名地痛了起来,眼前的彩灯也渐成一片模糊的晶莹。忽然眼前一暗,一个身影站在我面前“是你?”我恍然惊觉,回过神来,竟然是他。他问我是不是被这支曲子打动了,我默默点头。他说他最喜欢的也是这支歌。一切尽在不言中,彼时那种宿命的感觉,是多年以后也无法忘怀的。

    从此,梅色烂漫的香雪海,临水照莲的拙政园,枫叶若霞的天平山,钟声惊梦的寒山寺,该都记得我们的踪影、记得我们的指点和笑语吧。还记得那天去葑门外荷花荡看荷花么?满塘的荷花向我们摇摆着一袭袭翠色的裙裾,莲蓬们顶着满是眼睛的脑袋,好奇地左顾右盼。六月的晚风在我藕色的真丝长裙上跳着舞,我像个小孩子似的,欢欣地一一指着这支、这支、这支。你回转头,深深地看着我,笑我是人面荷花相对笑。刹那间的回眸啊,令我此生又如何忘记?回来送我到楼下,分别时,你捉住我的手,放了一样东西在我手心,那是你第一次牵我的手。低头看,两颗青青的莲子,相依相伴在一起。我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你是怕我受惊,怕我拒绝,而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啊。

    从此我便常常祈祷江南梅雨来得晚些再晚些,可分别终究会来的,归期还是越来越近了。临行那天,我们坐在林中的石凳上,有细雨夹着香樟淡黄的小花如烟似雾地纷飞,无声无息地洒在你我的头上、肩上。隔着冰冷的石桌,你握住了我同样冰冷的手,又一次挽留——“留下来好不好?我不回h市了,我们一起在这开始将来!”我笑着摇摇头,泪却爬上了脸颊“既然命中注定情深缘浅,我们又何苦作无用的努力!”烟雨凄迷中,执手相看泪眼,一时竟无语凝噎。只是耳边又传来了那熟悉的歌声——

    “无声又无息,花落了满地,只留下芬芳依稀。蓦然再回首,梦还是一样,为你等在夜未央,不知风寒。”

    月光依旧,歌声依旧,不知今夜的你,可曾踏月没有?可曾听歌没有?  

    1996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