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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你在我的怀中温柔地睡着
我能听到的你的呼吸
你在梦中唤着我的名字
你的口角上流着笑意――太幸福了。
每当炎热的紧张的白天去后
你驱散了我沉重的忧心
我只要一躺到你的心头
就不再想着明天的事情――太幸福了。
―― [德] 利利恩克戎太幸福了
太阳孩子般性情地在白漆似的云层里进进出出,多事的东风一刻也不消停拔弄着花盆中独生的紫菊。她走出门看见明晃晃的阳光,返回去从卧室抱出被子搭上阳台。可太阳忽又不见了,阳光从眼睛处一无所有。她心里恍惚地若有所失。凝神向长空中望,白白地一团,像是杯子里的牛奶不小心被碰洒,先是在地板上柔软地积成一滩,渐渐从一块瓷砖漫上另一块瓷砖。人的眼睛仿佛看不过来,不自觉就倦了,莫名地波光一闪,冷眼最是容易看倦。心若是冷了,眼睛也难得温热起来。不似孩童,心里面装着无限的好奇,眼睛也水汪汪晶晶亮。这世界太不经看,看着看着就扑满灰尘。想那和尚往往是闭目念经,原来是要从眼睛躲避,凡尘的苦恼。她闭了眼,却是在怀念青天白日里鲜活的往昔。
一个声音说:“你真的忘得了吗?”
他真年轻,生生立在她的跟前。他望着她,急切切地等个回复,阳光在他眼睛里闪动着。
“我我妈身体不好,把我养大却落了一身的病。爸去得早,妈一个人不容易,那个人能医她的病,能让她过几天舒服的日子”
她不敢看她的眼,双唇颤抖得很。
“你真的忘得了吗?”
那张英俊的脸让她心痛,可是她也有另一半的疼痛。
“我的心给你。身子却是父母给的。”
他抱住她,紧紧地,舍不得松手。
他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转过身走了。
她的泪狂涌而出。她以为那会是最后一次见他。许多年过去了,偶尔从朋友那里得到他的一点消息,断断续续。有些人是常常不必想起,却永远不能忘记。而易了主的花,终要换个屋檐下开。
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个幸福的女人,丈夫事业有成,儿子乖巧懂事。她,不置可否地笑笑。
石英钟响了整点铃,保姆出去买菜还没有回来。六岁的儿子该放学了。她换了身衣服,选了条紫色的披霞向楼下走。紫色,他最喜欢的颜色。
到学校时,刚放学,有的家长已经过去领孩子了。她不想进去了在门口等,儿子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她伏下身,把儿子那翻起一角的衣领抚平。阳光落下来,罩着母子俩。她看着儿子仿佛能看到他的影子,心里有一丝幸福。
忽然,她看到一个影子――那个最后的转身而去,那个她最熟悉不过的他。
她紧跟上几步。
儿子愣在原地。
“妈妈,你怎么了?”
儿子奇怪地喊。
在她面前的人听到声音回过身来,她的目光再也挪不开了。是那张脸,岁月并不没有让他有太多改变。要说有所改变,就是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他也很意外,半晌没动静。那眼角眉梢仍结着未了的情愫。
他向她缓缓走近,分别了六年,会有太多的话要说,又不知如何说起。
“你过得幸福吗?”他问得关切。
她点点头。儿子跑过来,向他拉着的小女孩挥挥手。
“这是我儿子。”
“几岁了?”
她犹豫了一下。
“五岁。”
“妈妈”
儿子想说什么,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你呢,都还好么?”
“还好。我刚搬来这个城市不久。我听说你来到这儿有几年了。”
他的眼睛里还有着往日的影子。
世界有时很大,有时很小。像是冥冥中的安排,他们终又相逢。
“这是你女儿?”
她心酸地看着他身边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不,不!是我姐的孩子,她中午要加班。”
其实他一直关注着她,也像是等待。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等待什么。他还是一个人生活,常常地想起她。
那年,她嫁了她丈夫,她妈妈住进了条件良好的医院。可是由于病根是多年落下的, 还是挽留不住地默默去了。她有些后悔,可时间是不容人后退的。她说要搬到另一个城市,去遗忘痛苦。那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很顺从。于是她搬来这个城市,这个遍开丁香的城市。丁香花开的时节,她就会想起一个人。
他们依然深爱着彼此,但也因此要把许多话放在心底,也许是为了对方的幸福。
他们在依依不舍中道别。
路上,她的儿子问。
“妈妈,我六岁了,你怎么说我才五岁?”
“哦,是妈妈不小心记错了。”
他的外甥女对他说。
“刚才那个男孩和我一个班,他是六岁,和我一样。”
他明白了一切,开心地笑了,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她翻出他曾写给她的信,看到他抄写的诗。
每当你在我的怀中温柔地睡着
我能听到的你的呼吸
你在梦中唤着我的名字
你的口角上流着笑意――太幸福了。
每当炎热的紧张的白天去后
你驱散了我沉重的忧心
我只要一躺到你的心头
就不再想着明天的事情――太幸福了。
有时候,彼此不忘,就是一种幸福。
永恒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