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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十九接过羹汤,笑道:“倒是我想岔了,元儿这几天怎样了?”
元儿是柴十九和柳氏的第一个孩子,前几天受了凉,发了几天烧,柴十九这些天为着狄咏的事情,忙的整日里不见踪影。柳氏见问,笑道:“昨儿就退了烧,太医说再吃两副药就成了。”
又扫了眼柴十九桌上的信,笑道:“曾家八娘的信?”
柴十九嗯了一声:“我正为这信愁着,却不知怎么给那丫头回信呢。”因提到八娘,倒又想起清河来,“清河最近怎样?”
“清河还好吧,她现在往咱们府上来的少,前些日子倒是听蔡大人家的暖娘说她约了几个世家贵女与定南侯府的五公子并几个世家公子一道出门游玩去了。”
柴十九皱了皱眉:“近来她和赵哲走的很近?”
柳氏见他不快,笑道:“你又愁什么?其实赵哲打小就对清河上心,要我瞧着,也未必不是良配。且清河现在这样子我看挺好的,去年闹成那样,如今她若是真的看开了,你这做兄长的不应该高兴?将来狄二郎回朝,清河若心里无他,两人能退了亲事皆不是皆大欢喜?”
柴十九虽心知如此,可赵哲的那性子和清河如出一辙,这两人若真凑到一起,能把日子过好?还不知将来要闹成什么样子呢。再说赵哲心思太重,人又阴沉,实在不是良配。
不过他只是清河的堂兄而已,有些事情实在不好出面。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问柳氏:“明儿就是腊八了,我们是回那边,还是?”
那边自然指的是亲王府。
柳氏道:“昨儿母妃派了人过来,让我们明儿回去呢。再说母妃和父王也很久没有看见元郎了,让我们把元郎带回去让他们二老看看。”
柴十九点了点头:“你看着安排吧。”
柳氏见他一脸疲惫,柔声道:“事情忙不完也想不完,总得顾着自己的身体,今天既不用出门,索性就回屋里睡一会儿吧?”
柴十九露出苦笑来,最近朝中事情太多,又因打了场大败仗,皇伯父正是心情最不好的时候。他素来受皇伯父疼爱,近来少不得往宫里去的时候多。前几天皇伯父甚至问他,若是派狄相去边关督战如何。
可这种时候,怎能临阵换帅?
何况狄相出身贫寒,做到一院执宰,原就十分艰难。这会儿再让他去替换下功勋世家出身的文帅,以后让狄相在朝中如何自处?要知道,文家可是那些功勋世家里的领头人。如此一来,岂不是把原来的矛盾更加激化了?
只是这些话他却不好说。又因他一直未曾在朝中领职,便以自己不懂政事和军事而推了过去。
可若是此时朝中别有用心之人向皇伯父如此进言呢?
他如何不忧虑?
“你回院里去看着元郎吧,我给八娘写封回信。”
柳氏知道劝不得,只得拿了空碗,回了后院里。
结果才派人给八娘寄出信,就有长史官回府里禀报:“郡王大喜。”
“什么事?快说?”能让自己的长史官喜形于色,不管不顾的冲进书房里连礼都不行就说出大喜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寻常小事。
“边军传回捷报,咱们在北河大败辽军。不仅如此,狄将军深入辽军腹地,苦匿了一个月,捉了辽国监军的一位王爷。如今北辽与咱们宋军休战,据捷报中所言,道是北辽想派使者来京中求和呢。”
“当真?”柴十九激动的从榻下一跃而下。
长史官笑道:“小人哪里敢拿这样的事情与郡王玩笑。事情确实无误。”
“好好好。”柴十九连道三声好字,在地上转了几圈,才道:“官家是个什么意思?”
长史官可从来没见过自己的郡王这副失态的样子,听了这话不由笑道:“也不过是今日早朝时才传回来的消息而已,求和之事,自然还得庭议。且事情重大,不管官家是什么意思,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定不下来的。只是还有一件事”
长名官说着,便皱了眉头。
柴十九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便站住脚,笑道:“什么事?”
“听说是狄将军虽然擒了北辽的王爷,但自己却受了重伤。”
“那现在如何?”柴十九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这个倒还未打听清楚,想来应该不会危及性命。”
柴十九点了点头。
随军的军医都是太医院里顶级的擅于外伤的御医。阿咏既然能捉了北辽最有权势的王爷的情况下回到大宋营中,那就伤不致死。倒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柴十九又问了些情况,才让长史官退下。
到了下午,就有宫里的太监督过来宣他进宫。
官家问的果然是议和的事情。要照柴十九看来,大宋无论兵力还是财力都比北辽强的多,此次又是北辽主动挑起战事,若大胜一场就停战议事,以后北辽岂不是想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就能过来挑衅一下?虽说把北辽歼灭的可能性不大,可要打就把他们打怕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而且举国商贾为朝庭作战捐了上千万的款项可备物资,多了不敢说,这场战争打上两年,还是没有问题的。这时候议和,实在是得不偿失。
可这话,却不好直白的同官家讲。他再宠自己,是自己最亲的伯父,可他更是天下人的天子。这就注定了自己无法真的用一种同自家长辈说话的方式去与之沟通。何况他现在是这样不尴不尬的一个位置。
柴十九沉吟片刻后,才笑道:“侄儿不懂国事,更不懂战事。不过皇伯父既问侄儿,侄儿就斗胆一说,照侄儿看来,咱们既能擒拿了北辽位高权重的王爷,又大败了北辽大军,如今是我们大宋占了优势,且这场战事可是北辽挑起的,他想议和咱们就议和,岂不是太没面子了?侄儿觉得,就算议和,也得是把他们打趴下了再议才成。也叫他们看看我大宋国威,以后再想进犯我大宋,也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才是。”
官家被柴十九这翻孩子气十足的话说的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伯父就知道你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官家指着柴十九笑骂,转而脸色一沉,“你说的对,寡人就是要打得北辽永不敢再侵我边关,伤我子民。”
“皇伯父英明,太祖皇爷爷就曾说过,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难怪满朝文武都赞皇伯父您最有太祖皇爷爷的风采。”
太祖皇帝丰功伟绩,岂是常人可比?这马屁拍的官家心情大愉。便看着柴十九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皇伯父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登基做了这天下天子,你难道对自己就没有点想法?”
“侄儿是有想法。”柴十九一本正经道。
官家的皱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道:“你倒是与寡人说说。”
“侄儿也想上阵杀敌啊,难不成侄儿还不如那狄二郎?他爹是宰相,我皇伯父还是当今官家呢,凭啥让他小子专美于前啊?”柴十九嘻皮笑脸道,“侄儿就想着,说不准侄儿若去了北关,没准把那辽帝拿下也也未可知,就算不能,总得扬扬皇倒伯父您的浩浩皇威,也好叫那辽帝知晓,我柴家天下,岂是他一蛮夷能凯觑的?”
“你就没个正形。”官家听了这话,也不知是气是笑,拍着柴十九的肩笑骂着。
旋又正了脸色:“那这次皇伯父就让你如愿。”
这回换柴十九愣在那里,见官家一脸认真,不由心跳,暗忖着官家话中真伪,一时反不知该作出什么样的回答。
“怎么?真让你去,反就怕了?”官家笑问。
柴十九听得,昂头回答:“我可是天子子侄,真要是怕,皇伯父你头一个就不会饶我,咱们柴家可没有认怂的儿孙。去就去!难不成侄子还不如个狄二郎了?”
官家笑道:“既有这决心,就别给寡人丢脸。”
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打发柴十九回去。
等人走了,才招了外面守着的内侍进殿:“逸郡王走了?”
“是,奴亲送的逸郡王。”
“他可是高兴坏了?”
“这”那内侍仿佛极为难的样子,“先头是笑的,结果还未出大殿呢,就苦了脸。奴可看不出郡王是喜是忧。”
官家原本冷着的脸,才有了些笑容:“算了,那小子也该担些儿事了。你召了欧阳大人来,官家找他有事要议。”
柴十九直到出了内城门,走在御街大道上,被冬日的冷风一吹,才惊觉自己后背早已一片汗湿。
他没有坐轿,骑的是匹骏马。
打马回府,便径直去了书房,让人请了柳王妃过来。
“皇伯父召了郡王所为何事?”柳氏见他脸色不虞,忙遣了屋里服侍的,低声问道。
“我想我可能会去一趟北关督战。”柴十九把在宫中的事情对柳氏说了一遍。
柳氏出身河东河家,真正的名门世家,见识不凡,非一般贵阁女子可比。
“这,”柳氏听了,且喜且忧,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只试探着道,“要不,去趟亲王府,与父王商量一下?”
柴十九摇了摇头:“在皇伯父没有决定之前,我该干嘛干嘛吧。”
柳氏一想也是。官家仁厚,却也多疑,否则郡王这些年又怎可自甘于当一个闲散郡王万事不理?
想到此,柳氏笑道:“郡王也无须多想,总归官家说什么,您听什么就是了。在宫里没有旨意之前,咱们就好好准备着过个热闹的新年就是。前几日你不是说今年咱们郡王府也要架起灯塔的么?潼墨可早把架灯塔的匠人找好了,趁着这回大战之捷的喜讯,咱们明儿起就把鳌山给搭起来,如何?”
才得了官家许他参战争功名的话,这就飘飘然起来,倒是符合他一向傲娇的性子。
柳氏这个建议妙的很。
柴十九拍掌而笑:“行,就听你的。咱们今年就搭起京城里除了文楼外最大的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