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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卖杂货的,再向东走上一两百米远,便是小食摊聚集地,五郎感叹:“等入了夏,莲藕菱角鸡头荸荠等上市了,就能吃着云英面了,可惜这会儿尝不着。”
八娘奇道:“五哥哥,云英面是什么?”
五郎打了一下她的头:“去年夏天,五哥哥不是带你出来吃过?当时你可是把五哥碟子里的也抢吃了,晚上回去闹着腹涨,折腾了一整夜,害得五哥还被二哥狠狠骂了一顿,说你身子弱,怎可吃那么多寒凉之物,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去年夏天?去年夏天她正在炎热的广交会展上,为她的设计发布会忙的要死要活呢,哪里陪他吃过什么云英面?
五郎这一下敲的虽不算痛,却也让她头皮有些发麻,八娘嘀咕道:“一碗面而已,要不是我没力气擀面,非做一碗比你的什么云英面更好吃的面来。”
五郎自然没听清她叽咕什么。
其实这倒是八娘自己未深入人家大宋百姓生活误会了,五郎所言之面,并非她前世的什么长条的细面条,在大宋国,凡是加了面食做出来的,都可以叫饼,比如水煮面,就叫汤饼,而非面条,反是这云英面,叫是叫面,其实并非面条。
七娘厚道,在边上解释道:“这云英面,说起来有些象我们江南人喜欢做的鲊脯绘炙,里面什么都有,和埋在饭中杂烹的盘游饭,味道差不多,就是将藕,莲,菱,芋,鸡头,荸荠,慈菇,百合,混在一起,选择净肉,烂蒸。然后风晾,然后搁石臼中捣的细碎,再加上蜀中的糖和密,蒸熟,再放臼中捣,把那糖蜜和原先的食料拌均匀,再取出来,揉成团,等冷了变硬,想吃的时候,用刀切着吃便行。”
神呐,这么复杂?八娘听了咋舌。被七娘这一细解,她倒真想尝尝了,因家中人这几日吃的欢畅,倒也常常说起在外吃过的美食,八娘基本上都没曾听过,象什么“假煎肉”“蟹酿橙”“酥琼叶”,有些制作简单味美,有些却做工复杂讲究,非平常人家能吃得起的。另还有一道国中贵胄之家最爱的美食“黄雀鲊”,风糜京都,京中数得上的人家,没有不备着的,只可惜外面能做的,是少之又少。
因听的多了,八娘倒也收起了对古人美食水准的轻视之心。真论起来,她那手艺,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她会做的饭菜,不同于如今的煮食之法,乃是炒菜,因此虽简单,论色香味,比起煮菜,却要讨巧许多。
兄妹几人并两个侄子不时便到了小食摊前,逛了一会儿,便寻了空位,各自选了爱吃的,因也总听到“馎饦”,八娘不是是何,便叫了这个,待端上来一看,原也不过是个面食,倒有些象后世的面片儿汤,四郎叫的是“槐芽冷淘”,七娘却说才吃了饭不久,并不饿,只要了一碗姜蜜水,九郎和觉儿簧儿也同四郎一般,叫了槐芽冷淘。
正吃着,便听到身边不远处围了好些人,叫好声阵阵传来,那馎饦味道做的一般,八娘吃了几口,便要放下,刚好听到边上的笑闹叫好声,便欲去凑凑热闹,指着那堆人群道:“五哥哥,七姐姐,你们先吃着,我去那边看看去。”
因夜市上人太多,五郎哪里敢叫她一个人乱跑,前些日子还听说如今人贬子越发倡狂了,若逛个夜市,丢了妹妹,他回家还不得被老爹的棍棒抽死?
一把拉住要窜出去的八娘,笑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点茶婆子在表演罢了,这小夜市上,能遇着什么点茶高手来?四哥倒是在州学里和同学学了几手,你若真想瞧,得空叫四哥表演一翻,你仔细瞧个够就是了。再说,那点茶,也不过是北方人的玩意儿罢了,我们南人,谁那么老土,喝什么点茶。你可见爹用茶,是加了盐酪椒姜去煮的?”
老爹喝茶,不过是用沸水冲泡罢了,与后世的饮茶法并无不同,其实真论起来,八娘自己就是泡茶高手,深谙茶道,因祖父母都喜欢饮茶,家中自然名茶荟萃,前世那个时空的红茶,绿茶,白茶,黑茶,青茶,黄茶,花茶,各种名品,家中尽有。八娘对于每种茶的泡法,适合的水温,最能发挥茶香茶效的工具,都了如指掌。
五郎这一说,倒叫她想起,似乎以前听说过古人饮茶确实是加了和种配料煮出的,因老爹喝茶,也只是用沸水冲泡,因此八娘才未曾在意,这会反被勾起好奇心,见五郎也吃了一半,便催道:“五哥,你快些吃,吃完带我去看看呗。”
五郎皱眉:“那里围着的人太多了些,你一个小娘子,岂好去挤?不去。”
别看五郎平素最好说话,真要打定了主意,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再加上七娘也在边上反对,八娘只好作罢。
只等吃完,夜色已深,原还人流如织的夜市上,除了那点茶婆婆的摊子外围着不少人,其它摊子都只余三三两两还在流连的。
也有不少上摊铺已开始收摊,因怕家中父母担心,七娘便催着回去,几人收拾好买下的物件,心情愉快的举步回家。
才到家门口,还未敲门,大门已开,守门的黄伯大概是早听到了几人的脚步和嬉笑声:“夫人不放心,已来看过多遍了,快回去禀一声,早些息下吧。”
兄妹几人谢过黄伯,入了院,先去了父母屋里报了平安,又把东西归类放好,第二天好用。七娘便拉了八娘去厨房里提水。灶上炉中,吴氏把要用的水用大铜壶温着,因太沉,省得多跑,索性叫了五郎来帮忙。回到后院,各自洗漱过后,便倒头睡了。
第二天头陀报更,天色未亮,兄妹便俱起了床,男子们自去读书,女子们忙活家务,二哥哥曾子固因学舍里放了假,也不必如平日一般,先用早膳,忙着去学舍,见八娘拉了九郎和觉儿去后园子,知道是要去所谓的锻炼身体,也有心想瞧瞧,便也跟着去了。
却原来也并不是什么别的事,几人先做了些奇怪的动作,接着便绕着后园子跑了几圈,直等出了汗,这才结束。
其实那一套运作,就是小学里的广播体操,因时日久远,记得不全,所以只得那么几个动作了,说锻炼估计是没什么效果,全当活动筋骨了。
活动完,见曾子固手执书简,负手而立,正含笑看着弟弟妹妹并两个小侄儿,八娘抬袖拭了拭头上的汗,跑到曾子固面前笑问:“二哥哥,你觉得我现在的身体是不是比以前好了很多?对了,家中可有什么书,教人练出好身体的?”
“好似有套教五禽戏的,你想学?”
八娘点头,其实她想做瑜伽,不过又怕引起怀疑。若是能先学了五禽戏,然后自己再做瑜伽,只说自己乱想的,倒未必不能混过去。
曾子固笑道:“就在书房里,回头得空我寻了给你就是。”
几人回了前院,那边五郎四郎已在院门和各屋的门头上,都插好了艾草桃柳枝并香莆等物,早饭依旧是清粥粽子咸鸭蛋。用完早饭,曾子晔是老大,同着吴氏忙着去给族中亲戚们送节礼,而老爹曾不疑和朱氏,则在家中负责接待前来送节礼的亲眷。
又有听说四郎五郎回来的,他们平日相熟的子弟来邀出去游玩,曾子固平日不得闲,这几天因邀约的人太多,又要求他文章的,反倒比平日更忙。
总算到了初四那日,五郎得了闲,吃了早饭,回后院西厢来寻八娘:“上回你寻思着开食铺的事情,不是说让我帮你寻人合伙的么?我过了初六,便要回临川了,不如今日就去?”
八娘便问:“五哥哥,可你的朋友,必定是男子,你若不在家,我又如何与人交往?”
五郎笑道:“看你那小脑袋,说聪明,聪明的叫人生气,若笨,也够笨的可以的,你既让我想办法,我连这个也想不到的?你放心就是了,人家不比我们家,身边还没几个丫鬟传话的?若是丫鬟不便,我记得那小子倒是有个妹妹的,比你略大岁把,也能来往。”
“照哥哥这么说,那人家里能养得起丫鬟,还在乎一个食铺争的那点钱?”
五郎道:“家中的钱是家中的,这小子倒是对赚钱有兴趣,算是个异类,我既觉得行,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只管随我去做客便行,具体的,到时候面议不就是了?”
八娘一想也是,左右也没别的更好的人选,成不成的,总要试过才知道。便让五郎先出去,自己换了出门的半旧衫裙,随着五郎去了前院,与朱氏禀了一声,只说中午不回家中吃饭,朱氏见他们出门,另给了百十文钱,便让两人去了。
因那家住在城西,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那人竟住在一处十分气派的府邸中,朱漆大门前分坐着两具威风凛凛的石狮,一看便非寻常的百姓家。
“五哥,你这朋友家可不一般啊?”
“嗯,他伯父从前也是个四品大员,不过如今致仕了,他父母去的早,如今跟着伯父一家过活。”
难怪如此,五郎会打算寻他合作。
谁知上前敲门,说了来意,那门房一听是找家里的七公子的,便笑道:“两位来的真是不巧,我家七公子如今并不在府上。”
五郎以为陆七外出访友拜亲,便问几时能回,那门房却说一时半会儿的,只怕回不了,因家中新置了些田产,陆七去了田庄。
人不在城中,就没有办法了。那门房笑着邀请兄妹二人进去喝杯茶,五郎婉拒,与八娘一道回了家。五郎就安慰八娘:“这事儿反正急不来,不如等等,再另想办法。”
如此就到了初五,一早上一家人用了早膳,几个孩子手上都套了百索,腰间挂着香馕,吴氏和七娘还烧了入了艾叶香莆牛黄等东西的沸水,因八娘还未及笄,与九郎觉儿和簧儿一般,也洗了药水澡,经此一年,便可不受杂病浸扰。
午时吃饭之前,还要吃上几颗烧熟的蒜头,亦是防病驱邪之意,好在不算难吃,还有些浓香之味,倒也容易。
过了端午,初六一早,八娘从她画的十数套图样里,选了六套,欲拉上五郎与她一同去趟泰瑞祥,谁知一向爱逛的五郎这回却死活不愿意出门,说是明日便要回临川了,还得收拾好东西,八娘诧异,却不知他有什么要收拾的,只得依旧叫了七娘陪她一起去。
到了泰瑞祥,武三娘果然如约守在了铺中,并陆娘子两人盛情迎在门口,见姐妹二人身后并无他人跟着,眼中微露失望,却也很快敛了。
把姐妹二人请上后院雅间,捧上香茗,客气几句,八娘便拿出图样,递到武三娘手中:“只赶出六套,与上次不同,此次花钿细图,一一分类画好,如此贵铺中师傅制样时,要省心很多,武姐姐捡那好的,挑上三两张就是。”
武三娘细看一翻,笑道:“六套我全喜欢,难以取舍,要我的意思,原就是多多益善,妹妹若不介意,便都留下吧。”
八娘微一沉呤,笑道:“武姐姐也是付了八娘钱的,我自然也希望姐姐都喜欢,只是,妹妹年幼,见识自不如姐姐,然这图样是我卖与姐姐的,既然武姐姐都要留下,为武姐姐想,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