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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边王府里冷清得不像有人住着,杨太妃在被儿子送回来后就一直不发一语,她冷着脸看着那个被吓得哭到满脸泪痕的侄女,只觉得脑子一阵阵的抽痛。
“行了!都走了,还哭什么?!”她冷着声说。
“姑母,我就是一时控制不住,刚刚王爷真是太可怕了”她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说要做那件事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怕?”杨太妃看着一副柔弱样的侄女,喃喃自语道:“说来我还真是看错你了,还以为是个蠢的,没想到心肠倒是狠,为了除去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不惜把皇帝的么儿一起拉下水。
“你洒点金银想引来乱民害那女人,却没想到那些乱民比你想的还凶残,不只抢人财物还伤人性命,算上来不及跑的人,可是有几十条人命我也不说了,做都做了说这些还能做啥呢。”
“姑母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那少年自称是皇帝的么儿,可没见个信物还是什么的,而且堂堂皇子怎么可能只带一个人到西南?再说了若不是自然无妨,若是,姑母不也是消了一口恶气吗?”
杨芷言缓缓说着,眼神浮现一抹狠戾“若不是当今皇帝害我杨氏一族,我和姑母又如何会落得这步田地?皇帝欠我杨家上上下下百条的人命,我可全都记着呢!不过姑母说的也是,这做都做了,除了你我又有谁会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说来全都怪那些乱民太过凶狠!”
她的语气轻柔,但是那话里的阴狠却反而更加清晰,在设计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后还有这样的表现,杨太妃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还真是看走了眼。
“既然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我累了,你也回房去休息吧。”她挥挥手,微闭双眼,揉着太阳穴。
杨芷言也的确是累了,不多说,转身就往旁边的厢房里去。
等到厅堂里已经没了声响,杨太妃又突然开口说起话来。
“你已经都知道了吧?这事我不算主谋也是一个帮凶,但是我既然做了也不怕你知道,芷言那孩子你要怎么处置就随你了。”她自顾自的说了这些话,也不等人回答就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她知道夜嶑南没有真的离开,而是折回来听真相,她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这是给了她面子,要不然从刚刚他直接将人抓下车的动作来看,等到他动手逼问,只怕言姐儿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如今这样交代了,言姐儿也少受一层的苦,只是想起最后看见他望过来的眼神,她的心也忍不住一阵阵的发冷。
即使经过大风大浪,她也被看得害怕,这也让她彻底明白自己早已经无法控制住儿子,她之前所看见的都只是他演出来的假象,真实的他,那样的深沉黑暗,是她永远都无法理解靠近的。
她相信在刚刚的问话之前,他不会知道皇帝的么儿也在被舍弃的马车里,他关注的一直是那个她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山野女人
呵她躺在床上疲惫的笑着,然后双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不去想那些被留下来的人里面包括了她身边的玉环。
啊!佛祖啊!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我想着要弄死皇帝的儿子以消气,最后却把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填了进去。
成串的晶莹从她的指间滑落,打湿了枕巾,在发间漫成一片的冰冷。
这一夜,有人辗转难眠,有人张着眼无法入睡,而傻瓜三人组在最艰苦的情况下,仍却睡得昏天暗地。
只是不管情绪为何,天一大亮,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现实。
夜嶑南在院子里站了一宿,想着那个俏皮古怪的女子,想着她那从来不屈服于困境的乐观,他突然就有了信心,相信那个女子仍然好好的,只是等着他去找她。
他的眼里有一夜未眠的血丝,但是他却半点也不困,而是充满高昂的战意。
来到城墙上,看着那些如潮水般一波波往这里来的暴民。
有些人眼里是贪婪,有些是麻木,有些则是疯狂,但不管是什么,他们曾经可怜,现在却可恨。
“射!”他眼眨也不眨,命令的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早饭一样。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一排的箭矢如雨降下,暴民有些被射中倒地,也有察觉到不对直接往后退的,突然之间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的暴民和城门之间空出了一整块的空地。
夜嶑南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换了一轮弓箭手,叫他们拉满弓,往下面瞄准。
这是第一场仗,也是最简单的,因为这些人大多连武器都没有,只要让他们知道暴动没有意义,再给予粮食,他们就会停止,一开始乱的洛西府才是最麻烦的,所以他不愿在这里花费太多的时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归顺或者是死,你们选一个吧!”以武力将那些人吓得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敢往前闯,他才轻描淡写的丢下这一句。
这样的一句话在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在西南三州府的许多地方都曾听到,朝廷派的军队比他想象中还要早到,得到皇上让他便宜行事的指令,他一边以血腥手段镇压强力反抗的暴民,一边承诺未来三年粮税减半,只要现在放下武器回去顾好自己的田土他便既往不咎,用雷霆手段解决了乱事,西南三州府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至于后续的处理、如何复兴与建设那都已经不干他的事情了,他做到他能够做的,至于其他的总该给西南的官员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而他则是全力寻找那个不知道跑哪里去的钱多多去了。
那日解决了城门外的暴民,他立刻就出城去了,寻到那些翻覆的马车还有一些尸体的时候,他差点失控,但是等他在周遭寻了一圈却没有寻到钱多多时,就知道她必然是逃走了,而且马车里头他为她准备的一把小刀也没了。
夜嶑南这才微微放心的派人继续找,然而半个月过去,民乱已平息大半,他派出去的人还是没有找到钱多多,这让他坐立不安了起来。
难道当初他的判断是错的?
在夜嶑南正担心自己是不是误判了钱多多的状况时,钱多多穿了一身破衣,跟在两个少年后面,脸色不好看的走在河边的小路上。
“我说这次到底走对了没有?!”钱多多没好气的站在原地问。
他们三个人在距离边王府不过半天路程的地方遇到暴民,照理说很快就能回去了,可偏偏她不认识路,自告奋勇带路的人又把他们带得迷路,结果在外餐风宿露大半个月了,她到现在还没看见回家的路。
而且更糟糕的是,当初他们说好要扮乞丐,把身上的衣服弄得破烂点,整个人还在泥土地上滚了几圈,以免吸引流民的注意,这招用得虽没错,但也有后遗症,路过一些小村子时别说想进去讨口水喝还是问个路了,人家光看他们的打扮就不让他们进村,生怕他们也是暴民,进村后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夜莳苋看钱多多是真的累了,马上谄媚的说:“旁边就有小河,我们先喝点水再看看要往哪里走吧?”
夜莳苋也有点抱歉,毕竟当初是他说要带路的,结果走了两天就发现他们好像越走离边王府越远,偏偏那时候他还不死心的想要继续试,结果就是他们在外面流浪了许多天,而且他一直都不敢说,有许多地方好像已经走过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是因为荒郊野外的风景都相似,还是他们一直悲惨的在绕圈圈。
钱多多对于这个提议自然不会反对,至于小埃子,这几天下来他已经习惯沉默了,反正就算他说话也没人听。
河边有许多的孩子聚在那里玩耍,钱多多坐下休息,看着那些孩子笑着玩骑马打仗,紧绷的心情也难得放松了些。
这种迷路当乞丐的日子真是让人难受,这几天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氛围,其他两个人也忍不住在河边多坐一会儿,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没什么墨水的钱多多看着金光灿烂的河面,发出了有点不伦不类的感叹。
喝完了水,三个人懒懒散散坐在河边,谁也没说要继续往前走,钱多多这半个月走的路比她之前几年还要多出好几倍,脚底早磨出水泡来了,也趁这个机会脱下鞋子,将脚给放进河水里泡泡。
夜莳苋见了本来还想说两句注意礼仪,结果被钱多多眼一瞪,摸了摸鼻子,话又吞回去了。他们走了这许多天,本来是装扮成乞丐,但经过这些天大约也跟真乞丐差不多了,现在她不过脱个鞋泡个脚,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算了,反正这里除了孩子就只有他们三人而已,没人看见也无妨!他自己这样说服着自己,然后还是把视线给转开来当作没看见。
钱多多脚泡在河里,脑子却是不停的放空,然后嘴里忍不住开始念着她最熟悉的东西——元素周期表。
“氢锂钠钾铷铯鍅碳硅锗锡铅”对于化工出身的钱多多,元素周期表她是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她一边看着河面发呆,嘴里不断的念着,居然也没有半分停顿错误。
有些东西就算是穿越了也不会忘记,虽然她懂的在这个时代大约都是不能被理解的东西,但是一点都不妨碍她不时的把一些东西拿出来回忆,尤其是她曾经热爱的化学公式还有实验程序。
想起在现代时的狂言,说什么只要动动嘴就能够靠着卖方子来赚钱,她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不说别的,就比如她自己吧,一开始困在深山之中,就算真的能够做出东西来,想卖都找不到人买,就算后来到了王府里,有了环境去做出简单的产品,为了要卖出去她也想了很多的方法,因为西南三州府说实在话,地广,但是富户却不怎么多,如果不是夜嶑南想了方法把东西往外推广,可能她做的东西一开始就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来。
她边想边摸着河岸边的沙土,然后越摸越觉得不对,干脆借着光仔细的看着手中的泥沙,然后越来越惊讶,脸上露出无法控制的喜色。
“是石英?居然是石英?!”天啊!她终于找到制作玻璃的原料了,之前她原本也想过制作玻璃这个项目,毕竟这个利润高,而且制作工艺复杂,不容易被模仿,这东两最容易受高官贵族的追捧,只要能做出东西来,完全不怕没人买。
只是那时候她逛了一圈城里的店也没见到石英,跟夜嶑南打听他也没听过,只能放下那点心思,转做原料相对来说容易取得的香皂了。
不过她迷路这些天,居然就能够在随便一条河边发现石英,她果然是受到了穿越大神的照顾了吧?
夜莳苋看她抓了一把土在玩,后来又不住的喊着他听不懂的东西,忍不住好奇的探头问:“什么好东西?也让我瞧瞧。”
“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漏,你不知道吗?”她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着。
“不希罕!”被这么一刺,夜莳苋也转过头去,不理会她。
两个幼稚的人谁也不理谁,却在下一瞬听见从远处传来、不断变大的马蹄声,全都忍不住将视线往道路上看去。
这些日子他们四处迷路,也不忘打听消息,知道朝廷的军队到了,民乱已平息下来,也听说了夜嶑南强力镇压乱民的事迹。
夜莳苋是满心欢喜自家皇叔还是那么的厉害,钱多多则是高兴他平安无事。
但那些都是其次,现在最要紧的是,骑马的几乎等同于官府的人马,他们得赶紧追上这些人,看能不能捎带他们一程,起码让他们回到离王府近些的城镇。
她从地上跳了起来,鞋子随便套了上去,然后跟着有同样想法的另外两个人一起往路上奔。
一边本来还在玩游戏的小孩也跟着一起往前冲,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的游戏。
三个乞丐装扮的人带着一群小孩一路快跑,马蹄声越靠越近,他们也终于能看见为首骑士的面容。
“是夜嶑南!”钱多多兴奋的大吼。夜莳苋也看见了,同样兴奋的说:“快看!那是皇叔!”
两个人兴奋说话的瞬间,一群马儿从他们的眼前呼啸而过,卷起了一地的尘沙,让本来就已经颇为狼狈的两个人吃了嘴的土。
“呸!”
夜莳苋拚命的往外吐着口水,那模样太惨,小埃子都已经不忍看下去了。
他玉树临风的殿下怎么会变成穿着一身乞丐装还在路边吐痰的人了?小埃子默默望天,觉得任何言语都无法说明他现在的忧伤。
钱多多虽然也吃了满嘴的土,但是她可没傻,急忙吼道:“别呸了!赶紧追上去!要不然等人跑了,我们不知道还要在外面走多久!”边说,她也忍不住呸了两口嘴巴里的土,拔腿就跑。
“等等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