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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忡之中,康敬回到营地,忙完公务后,径自来纳兰大人的帐房不远处散步,只希望能再一睹芳容。
结果,等来的,却是五十开外的春妈。
“贝勒爷有礼了。”
康敬微微点头,示意她不必拘礼。
“贝勒爷,明日一早老身跟我们家小姐要动身回兰州了。”今日她也在天水县城里,姑娘的行踪刚好被她暗地里撞见。她偷看到自家小姐跟这位贝勒爷并肩而行,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也知道姑娘跟宋思凡少爷的亲事,可她横着看、竖着瞧,这康敬贝勒爷可是人中龙凤,错过这一村,再到哪里找这么好的夫婿?
再说,姑娘跟宋思凡少爷根本谈不上任何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兄妹之义,大可不必为了这份亲事而放弃贝勒爷。
她要回兰州了?康敬没露声色,状似不在意地听着,心底迅速地运转,一时间想了十几条留住纳兰茉英的计划。
见他没有反应,春妈只得使出激将法道:“我家姑娘定亲了,本来在两年前就该嫁过去,但战火一起,两家都没辙,所以一拖再拖。”
该死!她为什么不早说她定了亲?康敬只觉得心底焦急了。前一刻他还想着,那文静的身影摆在他的家中,该是何等的美好?那时,他的寝房不会再冷冷清清,他的内院里会充满生气,怎知
“此次我家夫人急着叫我们回去,可能是又要开始准备婚礼的事情!觅勒爷,我家姑娘也不小了呢。”春妈加油添醋一番。
“是,是不小了。”他眼皮抽了抽。
耶?怎么贝勒爷冷着脸呢?而且越听越让人看不出点感情?难道这位皇亲贵胄对姑娘没有意思?那他今日拉姑娘去天水县做什么?
左右思量之后,春妈只得说:“时候不早了,老身退下,就此别过。”
“嗯。”很敷衍地应了声,康敬僵着臭脸大步流星地转回军中大帐。
好个纳兰茉英,她欠他好多好多饼,欠他好多好多钱,竟然不还想溜?等着,这笔债,他要讨一辈子一辈子!
悄悄地,让她还上一辈子!
养心殿飞檐上的琉璃神兽挂着积雪,而殿下的青砖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深冬,被召回京城的康敬贝勒,踏进紫禁城。
“臣康敬给万岁爷请安。”他身披朝服,跪在养心殿的偏殿内。
“圣躬安,你就起来吧。”当今圣上亲切又不失威严地抬手。
“谢皇上。”康敬从青花石上起身,挽起掸开的箭袖。
“甘肃那边朕已派别的大臣代替你,京中有更重的事需要你来处理。”
“请皇上示下。”
“准部叛乱之后,准部贵族尔撒纳便领军投诚。朕予他双俸禄,赐顺亲王头衔,世袭罔替。然而善捕营那边有些关于尔撒纳不好的消息,说他意图不明。”皇上端起桌上的羊奶吹了吹,心事重重地说:“眼下南疆不得安宁,这京中也让朕担心啊。朕要你替朕好好地查查这个尔撒纳,看看这个狗东西,到底有没有与准部里应外合之心,若是有”万岁爷的眼底浮起一股杀气。
“臣,接旨。”咚的一声,康敬再次跪伏在地上“臣不忍见皇上操劳,定将尔撒纳的事査个水落石出,给皇上一个交代。”
“好!这事交给你,朕就少几分烦忧。瞧瞧这郑郡王府,你爹和你那几个弟弟要是有你的办事能力,朕也不会连夜传你入京了。路上还算顺利吧?”由他接下棘手的案子,皇上的脸上平添一丝放心的笑容。
“回皇上,只要皇上需要臣,任何艰难险阻也挡不住康敬。”他在朝堂上的地位,是郑郡王府的荣辱兴衰之所系。多年来,他殚精竭虑,拯救渐渐衰败下去的郑郡王府,让这个破落豪门因为有他,而重回权贵的行列。
“别跪着了,站起来说话。”
“臣有一事请皇上恩准。”康敬嵌有红宝石的顶子,深深一拜。
“说吧。”
“请皇上赐婚,将陕甘总督之女纳兰茉英指给臣下。”
“看来甘肃发生了一些朕所不知道的事。”皇上顿住,想了想道:“也该选秀女了,陕甘总督之女哪里配得上贝勒?”虽说陕甘总督也是一方封疆大吏,但康敬毕竟是宗室子弟,这婚配显得门不当、户不对。
皇上若是不应允,茉英就要嫁给别人了康敬心头一缩,默不作声,低垂着头继续跪在硬质的青花石板上。
“康敬,你可知道上次有人来求朕赐婚,是什么下场?”皇上皮笑肉不笑地冷哼。赐婚事小,但若开了这个先例,动不动就有宗室子弟要求赐婚,必将出乱子。
“臣知道,革去爵位,永不复用。”
“你不怕?”
“康敬只知道,假若娶不到纳兰茉英,臣将抱憾终生。”简短时日的相处之下,他动了心,无时无刻不怀念她的温柔,和她眼眉之间似有轻愁般的神韵。她的聪明、她的善良,偶尔逗他时藏不住的浅笑,今生他要是再也看不到怎么办?这些美好被另外一个男人收藏下来,他一定会疯掉。
“哈哈,原来你康敬还是个多情种。”皇上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如这样,就说陕甘总督助战有功,朕替他家做个媒,将她女儿指婚于你。”见他如此地坚持,皇上便改变了主意。出征准噶尔部,陕甘总督的确做得很好,不如让这件赐婚变成激励前方将士的策略,让那些为他出生人死的人清楚,远在京城中的皇上绝对不会忘了他们的战绩。
“谢皇上!”
指婚的圣旨很快便传到了郑郡王府,郑郡王接完旨意不到半个时辰,郑郡王福晋——康敬额娘的小厢房里,就流泻出滔天的怨气和哭声。
“姑妈,姑妈,我都在王府里住了十年了,你老说表哥会娶我,这下怎么办?他要娶个乡下丫头了,姑妈!”茹娜格格发疯似的跪在郑郡王福晋赫拉氏的脚边,抓住她长裙的绣花滚边,张狂地哭着。
赫拉氏黑着一张脸道:“你急什么?擦干你的泪!”她与侄女茹娜都是来自科尔沁草原的格格,她们能骑善射,说话元气十足,天生带着一股蛮横之气。
她的母族这些年来既无战功也无实权,家境每况愈下,要不是靠京里的郑郡王府周济,早就沧为破落户。康敬向来不喜欢蒙古的母族,她原想着只要把茹娜嫁给大儿子做福晋,里外都是自己人,她的母族就依然能受到完全的庇护。
但,皇上的指婚打乱了她未来的计划。
“姑妈,我爱表哥,你不能让他娶别人。”
“皇上的旨意谁能违抗?”
“姑妈,你不是答应我,让我做表哥的福晋吗?你答应我的。”茹娜野蛮地哭喊。
“给我闭嘴!”
“怎么办,怎么办?”茹娜疯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大叫。
“蠢丫头,面对狼群你也用哭的吗?”赫拉氏冷冷地挑眉。
什么意思?茹娜镇定下来,胡乱擦了把腮边的泪。
“不过就是一个陕甘总督的女儿,她嫁进来,无疑是只待宰的小搬羊。”阴沉沉的声音透露出凶残的味道。
茹娜彻底不哭了。
“她是福晋,你难道不能是侧福晋吗?”
“姑妈!”她站起身子道:“我不要做侧福晋!”
“蠢丫头,你康敬表哥糊涂,可有姑妈在,她那个福晋之位迟早是你的。”
“那女人要是不让呢?”
“就让她站着进来,躺着出去!陕甘总督一家都在兰州,她进了这王府,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康敬又常常在外,你我的机会多得是。”阴毒的笑在老妇人的脸上盘旋。
“姑妈,我的好姑妈。”茹娜开怀大笑,抱住赫拉氏庞大粗壮的身子摇啊摇“姑妈,你对茹娜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