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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几次,当她听到莫名的声响时却不知是谁?
凌宣熙真怕哪一天她会因为自己过度的神经紧张而导致精神分裂。这种自欺欺人地认为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日子,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撑不下去。
想要逃离,身子却因为保持着一个姿势太久,有点麻麻地抽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外面的气场太压抑,这种感觉有些微妙,而她竟然因此而产生出一种想要认命的念头。
外面若有若无的响动明显不是宅子里面的工作人员发出来的,他们从不会在这么晚还经过自己的门口,那么又会是谁?
她害怕了,她怕这漫长的黑夜里隐藏着无尽的黑暗。她曾无数次告诉自己,现在的日子即使过得再艰难,回过头来的时候,或许会发现收获和成长也是不可比拟的。可什么时候才能过完现在这种茫然又无止境的日子?
门被打了开来,轻轻地,轻轻地几乎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她看到了门沿上的指关节,神经紧紧地绷着,也是在那一瞬,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宅子里一时间充满死寂和惶恐。
“你是谁?”凌宣熙鼓起勇气率先开口,她用的是纯正的法语,因为她见过的Bruis的人都是*语的。她在赌,赌就算Bruis没有听到,他的人也会通过监听器发现异样。
没有回答,世界安静得仿佛每个人都不需要呼吸一样,她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死寂一片。
紧接着,大概十几秒的时间,屋内似乎走进了更多的人,因为这一会儿,她清楚地听到了轻而快速有序的脚步声,一个接着一个。然后,传来的是那个人低而沉稳的嗓音,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小心翼翼,他说:“宣熙,是我。”
万水千山,久别重逢,仅仅是一句呼唤,她已热泪盈眶、情难自禁。她说出不话来,眼泪却哗啦哗啦地落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敢。
纪博殊的洞察力很好,这几年的实战经验让他在夜晚的反应速度也快于常人,凌宣熙的身子刚刚有微微的移动,两点钟的方向,他慢慢地向她靠近,尽管心里面有着无数的迫不及待,可当他真的就要见到她的这刻,他反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怕见到她受了伤,他也怕她的责怪。
可即便有太多的顾虑,他仍想和她说说话,他想告诉她不要害怕。想法刚产生,话就脱口道:“宣熙,别怕,是我,我来了。”
“博……”她才说出一个字,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改口道:“你走。”她的声音里充满着哽咽,说话断断续续的,“这里,这里装了监听器,你快走,Bruis的人马上就会过来的。”
前方忽然没了声音,她不知他的想法,刚打算再开口,却感觉到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不管不顾地,不畏不惧地。
他弯着背脊,将她拥入怀中。不让她再担心害怕,也不再让她说话,他轻轻地撕磨起她的唇瓣,上面有着咸咸的泪水味道,他心疼更多的却是自责。他触碰到她如今瘦若柴骨的身体,想要发怒,也知更该马上就离开,可他还是忍不住久别重逢后的欢欣,他托住她的脑袋,唇齿与她纠缠起来。
浅浅地、温柔地。
纪博殊到底不敢耽误太多时间,他浅尝辄止,将食指放到她的唇瓣前,轻轻嘘了一声,打横抱起她,大步朝外走去。
她缩在他的怀里,这个坚实又温暖的胸膛她以为这辈子再无缘依靠,泪水止了又落,落了又止,反反复复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他的心跳很快,噗通噗通的,那个地方,住着自己。她笑了,笑着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水。
如果这是梦,就让梦持续得久一些吧。凌宣熙闭上眼许愿,可惜,上天似乎从不想好好地善待她。
当纪博殊抱着她走出大门的时候,等在门外的,是本准备给凌宣熙惊喜的、提前回来的Bruis,以及他的私人保镖。
前进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纪博殊的气场有些冷。凌宣熙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睛,眼里是还未干涸的泪水。她抬起头,看到他紧皱的眉,微微转动脑袋看去,是Bruis似笑非笑的脸庞。
她的心跳几乎在那一秒停止了跳动,她知道,她今天定是走不了了,可她还想争取,她至少得让他安全。
看回纪博殊,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博殊,放我下来吧。”
他却不理会她,将她拥得更紧了些。他看着Bruis,眼神里毫无畏惧,“我会带她走。”语气坚定有力。
“哦?”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Bruis连笑几声,“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纪营长冒着影响两国外交关系的风险,亲自前来带走我的未婚妻?”
明知故问,可耻可恶可恨至极。凌宣熙在这一刻恨得有些牙痒痒地,可她知道Bruis说得没有错,他这句话与其说是讲给纪博殊听的,还不如说是在警告她,如果她不乖乖地配合他的话,纪博殊会发生什么就难说了。
“博殊……”她看着他如明月般透亮的眼睛,他的眼神是那样坚定、那样温柔,也是那样地让人心疼。她伸手摸向他消瘦的脸颊,胡渣碰到掌心,刺刺麻麻的,“博殊,放我下来,我不想总是躲在你的羽翼下,好吗?”
这时,纪博殊才低下头看了凌宣熙一眼,他从走出大门那刻起就一直看着Bruis,生怕有什么突然而来的举动。他们才四个人,Bruis那里虽然也是四人,可他不知道宅子里究竟有没有更多的人隐藏在暗处。他不怕,却也不想其他人被连累受伤,更何况,还有凌宣熙在这里。
他轻轻地放下她,拂了拂她迷人的双眼,那里有着将落未落的氤氲水汽,他浅浅一笑,柔声地道出一句,“别怕。”
她回以一笑,眼里透出的坚强她相信他看得到。凌宣熙转过身,看向Bruis,“怎么样才肯放我们离开?”
“Cynthie,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我非要跟着博殊走呢?”
“纪营长,你看准时机带着凌小姐离开,我和我的兄弟给你们作掩护。”
忽然传入耳朵的声音带给凌宣熙不小的震惊,微笑一瞬僵硬。刚才她一直靠着纪博殊的胸膛,闭着眼睛并没有发现宋希凯也在这里。
事情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看着神色丝毫没有变化的Bruis,承认是她输了,彻彻底底。那个男人似乎真的料事如神一般,不急不躁不退不让。她毫不怀疑地相信他有让自己不得不留下来的能力,她不想再失去谁,终是看向他的眼睛说:“好吧,我答应你。”
“宣熙?!”“凌宣熙!”纪博殊和宋希凯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里面透着同样的难以置信。
她没有理会身后两人的惊呼,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然后停在了路的中央。她停下的同时,清晰地听到了Bruis那边传来的扣动扳机的声音。凌宣熙闭上眼睛,从大腿内侧抽出Bruis曾经留给她的半自动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你放他们走,我知道自己的身手比不过你的人,但想要自尽,我想,应该还是可以的。”她睁开眼时,双眼已是清明,她看着他的眼神里透出的是誓死的决心。
“你……”似乎没有料到凌宣熙会做出这样的举动,Bruis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的神色也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他将手半举起,对身边的人摆了摆,又将手举过脑袋,同样微微一摇。
还有其他的人藏在看不见的地方,蓄势待发。这是凌宣熙的第一反应,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出一身冷汗,从未像此刻一样庆幸Bruis对她的感情,至真至深。否则现在,世界上怕是多出了五具尸体,甚至很可能还无人知晓。
“过来。”Bruis笑着对凌宣熙说。
凌宣熙摇头,“我不能过去,我信不过你。”
Bruis挑了挑眉,“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要看着他们离开。”
“凌宣熙,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敢来就没想过能活着离开,你……”
“宋希凯,你给我闭嘴!”凌宣熙忽然大吼了一句,在这个空旷的地方响起阵阵回音。她没有转过身,却仍大声质问,“宋希凯,你想要我这辈子都活在歉意和愧疚中么?宋家只剩下你一个人,如果连你都因为我而出事,你让我死后怎么跟宋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枪还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手却开始发颤,“宋希凯,算我求你,我拜托你们都离开这里,行不行?”
“宣熙……”要不是刚才就察觉到似乎有狙击手潜伏在暗处,纪博殊早就动手,他忍了这么久,一句话都不说,现在实在是无法再不开口。这个女人分明就做了随时牺牲自己的准备,她怎么这么傻。
话才开口就被凌宣熙打断,她的情绪已经缓和下来,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几不可见的哭腔,“博殊,你爱我对不对?”
似是自问自答,她继续说道:“你爱我。博殊,虽然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这三个字,我还是知道,你爱我。可是博殊,你难道忘了吗?在爱我之前,你爱的是国,你难道想因为一己之私而影响两国的外交?你的背景你比谁都要清楚,你应该知道以这样的身份,带着武器站在法国的领土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博殊,撇去大国,你还有阿姨。她早年丧夫,含辛茹苦地把你抚养成人,难道你就忍心让她再一次饱受离别之苦?博殊,博殊……”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一些,声音也跟着颤抖,已经语不成句。
“好,我走。”可并不是因为你的那一堆长篇大论,而是因为我不想再让你过得这般煎熬。剩下的话,纪博殊没有说,他在此刻选择退让,是因为他自己的草率粗心,也恨他的无能为力。
这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凌宣熙坐在纪博殊他们的车上,身边跟着三辆Bruis的车子,他也在里面。外人看不出什么,可是他们都清楚只要一做出反抗,车子就会在瞬间被射成马蜂窝。
大概劫难都是命定,他和她或许注定今生只是有缘相爱却无分相守。这么一想,凌宣熙又悲从心中来,她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觉得自己的梦将会在今夜泯灭。当黎明的第一束阳光照耀到大地上的时候,她该梦醒,那个关于有着他们和未来的美梦,终会碎成镜子里的倒影,模糊不清。可是假如明天马上就会来临,能不能让她在现在,用最后这一段路的时间,用尽全力爱他,她要记住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心魂。如此,她便能安然地度过剩下的岁月,不悔今日所做下的决定。
这么想来,她忽然就转过身子,毫无征兆地,捧住他的脑袋,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之间没了反应,他手中的枪还紧紧握着,却在瞬间恍然。他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唇角一勾,化被动为主动。他将她抱上自己的膝盖,按住她的脑袋,唇齿纠缠。
夜在这刻,似乎漫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