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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赵氏的院子,春实实瞧雷青云的脸色极为铁青,不敢多话,静静跟在他身后走回云索居。
回到两人的屋子后,他才开口道:“这事你为何不对我说?”他双臂环胸,神情肃穆的问。
她站在他面前,两手垂放,紧紧交握着。
“怎么,还是不说话?我是你男人,受了委屈却一句都不对我说,这是料定我护不了你,还是料定我会食言,会接受母亲的安排,娶正妻进门?!”他眼里燃起两簇怒火,烟生喉舌的问。
“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不等她开口,他火冒三丈的再说。
春实实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额头低垂,轻靠在他宽广的肩膀上,软弱得像是天地间只有他能依靠,这立刻将雷青云满腔的怒火一瞬间灭个七七八八,还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也不是怪你什么,你再不想依靠我,这事也不能自己默默承受,我若知晓母亲今日找咱们去就是说这事,我不会让你过去受辱,直接就会回绝,你又何必唉!”雷青云念也不是,不念也不是,只能自己苦叹。
春实实伸手抱住他,这可是她从未有过的主动。“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她泪盈于睫,竟哭了。
他一僵。“别哭啊,我不说你就是了。”
可她还是哭。“我口口声声说相信您绝对不会负我,可是到这当口,才知自己有多胆小,有多不信任人,我不说,是怕、怕知道结果,怕自己信错人,可经过今日后,我再不会傻得怀疑您,再也不会了!”她激动的说。
这些年生活在古代,在没任何依靠的情况下,她小心翼翼惯了,就怕出错让自己陷入危险,可到这一刻才知,她可以不用再孤单了,终于可以像现在这样靠在某个人怀里,不再担心外头可能到来的狂风骤雨。
之前她一直怜惜他在雷家单打独斗的处境,可这会忽然明白了,其实她与他没有不同,同样没有安全感,同样不信任人,他们两人是如此相似,只是他已对她敞开心,而她的心到现在才真正接纳了他。
“你这傻瓜”他紧搂着她。“我怎么也不会负你的,今生就只有你一个,将来不管母亲如何逼迫,你都不用怕,一切有我。”
事实上他心中已有主意,想到可以让她当嫡妻的法子,只是这还需要一些功夫安排,哪知母亲这么快就急着给他找个妻子,瞧来,这事他也得加快脚步进行才行,不能再让母亲污辱实实了。
他伸手勾起她的下颔,眼神温柔的凝视她,那样的专注让她的脸颊热了起来。
“以后当真会全心全意信我?”他问。
她脸红的咬住唇瓣,轻轻的点头。“嗯。”她的回答令他满意,眼里藏着笑,俯下头吻上她的唇。
两人吻了一会,他才放开她,让她无力的靠在他身上。“记着,在我心中,你是妻不是妾,明白吗?”
“懂。”她颔首。
他低下首尽情欣赏她酡红迷人的娇颜,他真的极为珍惜她,清楚她便是自己的唯一。
“您向太太下的赌约,可是有把握了?”春实实轻声问。
若他们的铺子真能做到第一,那么太太短期内应该不会再逼他娶妻了,所以这一战他们非赢不可。
他表情严肃。“老实说还没有,但会有法子的,还是你有什么想法?”他问她。她若有所思。
“碧香夫妇上回来所说的话,让我想了一阵子,药王庙是有数百年历史且非常灵验的庙,平日香客如云,还有话说,到祁州城不拜药王,就像登泰山不观日出一样是种缺憾。由此可知此庙的鼎盛,咱们该利用这个,不该墨守成规只卖药医病,该想想养身这块了。”
他眉心一动,立刻道:“你是说专做游客生意,不做医病药材?”
“不是不做,而是并非主力,咱们的药材珍贵高档,病弱人家买得起的不多,但若咱们改为提倡一般养身健体之道,也许能有一番成绩。”
雷青云黑瞳闪动着某种了悟。“这么一来,自成一格,也能摆脱附近同质药铺的竞争,这主意不错”他认真思索后,心中计画隐然成形。
她见他似有打算,便不再多说什么,这男人极为聪明,她只要想得到一,他便能扩出十来。
相信他们的铺子会有新气象的。
这日,雷青堂教人意外的现身云索居。
“二少爷怎么来了?要找四少爷吗?不巧他外出了。”见到他,春实实惊讶的说。
近来听说西门巷那间铺子在他经手后,成为四家铺子中业绩成长最快的一间,而她跟丈夫所经营的铺子却是最无起色的,毕竟他们的方法是改变铺子的经营型态,是以设备、人员都得跟着换新,而这需要时间准备,起步较慢,业绩当然敬陪末座,其他人包括赵氏都冷眼打算看他们笑话。
雷青堂在这敏感时机出现在云索居,她不得不猜想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雷青堂似乎十分不悦,脸色阴沉。“我不是来找四弟的,我找水玉兰。”
“兰儿?”她一脸惊异,他居然是专程来找兰儿的,这就表示跟生意无关了。
“二少爷找兰儿有事?”
“有。”他点头。
“兰儿可是得罪您了?”她谨慎的问,若真是如此,毕竟兰儿是她的丫鬟,她得替兰儿出面才行。
“不是得罪”顿了一会儿,他表情复杂的说:“总之你叫她出来就是,我有话问她。”
“这”她迟疑着,看雷青堂脸色不佳,她实在怕他对兰儿不利。
看出她欲保护水玉兰的心态,雷青堂和缓了脸色道:“你放心,我没要伤她的意思,就只是找她问话而已。”
他话都说到这分上了,春实实无法再拦,只得帮他指出方向,告诉他水玉兰正在小厨房里试做刚学会的点心。
雷青堂一得知水玉兰的所在,立刻去找她,春实实瞧着他的背影,忽地想起水玉兰之前说的那些话,便觉得此人对水玉兰的态度虽冷但不坏,这让春实实的担心蓦然消失,直觉雷青堂不是坏人,应该不会伤害水玉兰。
只不过,两刻钟后,当雷青堂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而他身后还跟着一脸忿忿不平的水玉兰时,正在院子晒书的她不得不觉得自己放心过早。
“这出了什么事吗?”她问向水玉兰。
水玉兰难得咬牙切齿的说:“没什么。”她否认有什么事。
“谁说没什么的!”雷青堂阴沉着脸。
雷青堂这一喊,教春实实吓了一跳,她瞧得出来,雷青堂气炸了,可他到底是气什么呢?
“兰儿性子直,若有得罪,望请二少爷有话直说。”
“你这丫鬟特让人传信给我,信中说我是四弟的敌人,专用阴险的手段赢人,还说以后她不会再来见我,连点心也没我的分了。”越说,雷青堂的怒气越盛。
春实实听到这,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兰儿认定雷青堂要跟他们四房竞争,而兰儿自觉算是四房的人,便决定断了去雷青堂那送点心的行为,这才触怒了雷青堂,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兰儿的态度会让雷青堂发这么大的火。
“二少爷别生气,兰儿只是不了解”她想替水玉兰缓颊,但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不,我现在想想,她说得对极,我就是一个阴险的人,所以这次的竞争即便不择手段我也要赢,烦请转告四弟,让他努力些,再不拿点实力出来,就真要丢脸了。”他故意直勾勾的瞪着水玉兰说这些话,气得水玉兰直跳脚。
看这情景,春实实不觉莞尔,这二少爷不会是真对兰儿动心了吧?
两个月后,雷家大厅上,除了没有加入考验的雷青峰外,所有人都到齐了,雷耿狄端坐在主位上,脸上扬笑的望着雷青云。
“你不错,一改先前的荒诞不羁,这次能赢众兄弟,将要倒的铺子起死回生,很好,很好!”雷耿狄一连说两次好,可见有多高兴。
十分意外的,雷青云的铺子居然获胜了,这让其他三兄弟脸上无光,只能看他一人受父亲称赞。
“青云,你说说,这是怎么做到的?”雷耿狄问。
“药王庙香火鼎盛,过去咱们没能好好经营这些香客,只顾着卖药,但药王庙附近有不少家药铺,咱们何必与人争这块饼干吃,儿子因而决定卖别的,喊出了铺子的新口号,瞻药王、逛药城、观药景、吃药膳、睡药枕、品药饮、沐药浴、购药材,让香客到了庙里,不仅是参拜完药王这么简单。
另外我在铺子里辟了一块地专种植药材,让人可以直接观看种药的过程,闻到药材的香气,接着留在咱们铺里吃别家没有的养生药膳与点心,之后还能洗药浴消除疲劳,再购买一些养生药材回去自己料理,如此一条龙的做法,让每个到药王庙的香客都想到咱们铺子走上一趟,有看、有吃还有享受,如此一来,生意自然不同凡响。”雷青云说明。
一开始他们之所以业绩会输人,就是为了辟药材种植区以及研究药膳配方,另外还建置了药浴区,这都得花时间,才让他们生意落后,但当一切就绪,他们的生意便突飞猛进,后来居上。
雷耿狄听了猛?。“是啊,我怎没想到药王庙可以这么经营,这实在是新鲜的做法,从前我也没听过人家这么经营的,这回咱门雷家算是创举了。”雷耿狄拍着大腿,龙心大悦。
“这主意可是你想出来的?”他再问。
雷青云转头看向身后的春实实。“这主意不是我一个人想的,实实也帮了大忙,是她建议我着重经营养生药材这块,那药膳也是她想出的配方,没有她,这套法子还执行不了。”
“想不到你这丫头这么有头脑,青云有你真是福气!”雷耿狄是个严厉的人,喜欢有能力的人,得知春实实的功劳后,立刻大赞。
众人听春实实居然能帮雷青云这么大的忙,个个脸色怪异起来,方姨娘满腔不甘心,赵氏的表情也极端复杂,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其实也不全是我的功劳,那掌事夫妇也出了不少力,掌事的日以继夜的监工才让铺里的装修能尽早完成,还有那药枕也是碧香姐姐的主意,这回,药枕可是大功臣。”春实实不独占功劳。
雷耿狄满意她的不居功,对她更加喜爱了。“你不错,有帮夫运,将来好好帮着青云,会有出息的。”
赵氏听了这话,脸色更加不自然,连吝于称赞人的老爷都公开赞那丫头有帮夫运,这之后自己还怎么逼青云娶妻,她不禁暗恼在心底。
其他人也在想,一个妾而已,今日这般露脸真是不简单了,尤其让身为正妻又最讨厌妾室得意的明凤珠不是滋味。
“青堂,这次你也干得不错,只是小小输了青云而已,其实严格说起来,你两兄弟的成绩算是不分上下,你那铺子原也是个冷灶子,可你能想到只售南方运至的药材,让铺子有独特性,使想买南方药材却又没管道的人,即便是冷巷也愿意抱箸大批银子专程
去买,让冷巷变热巷,生意大好,我对表现也极为满意。”雷耿狄转而称赞雷靑堂。
雷青堂态度淡定,只是淡然一笑。“多谢父亲肯定,不过,这次输给了四弟是事实,我没什么好说的。”他坦然接受不如人,十分大器。
雷耿狄更欣赏他了,而雷青云与春实实经过这次与雷青堂的交手后,对这人也格外忌惮了,两夫妇共同的想法是,雷青堂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们是两个人共同谋策才险胜他的,而他单打独斗就能有这样斐然的成绩,十分不容易,两人打心里佩服。
“老爷,这次青石虽犯了点错但他身子不好,还天天上铺子去巡视,这份认真也实在可贵,您可不要全抹煞了啊!”赵氏护大儿子心切,忙上前说。
“哎呀,咱们家青岩也是费尽了心力,可惜没有像青云那般好运,铺子里有得力的伙计可使唤,这全都是些手脚不干净的,才会让生意不如人,再加上不小心误信了偏方总之,老爷不能凭一次的考验就否定了青岩的努力,这不公平啊!”方姨娘也急于为自己的儿子说情。
雷耿狄听完两个女人说话,立时横了眉,怒气冲天斥责“你们还好意思说这些话,我险些让你们气死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氏与方姨娘一惊,立刻垂下脸来,双双心虚得不敢抬头。
雷耿狄拍桌站起身,先走到赵氏和雷青石面前,怒目以对。“你们母子好样的,家私不少,居然私自掏钱买货冲业绩,那铺子里的货都堆满你们的院子了吧,亏你们想得出这种作假帐的法子,简直愚蠢至极!”他痛骂。
赵氏和雷青石被骂得无话可说,而雷青石羞愤心急,咳得更厉害了,李巧忙为他拍背顺气。
可这回赵氏也不敢再说什么,因为这法子是她想出来的,钱也是她去张罗垫的,如今东窗事发反而连累儿子被训,她心里也不好受。
骂完赵氏,雷耿狄凛厉的眸光调向方姨娘母子,那两人马上肩一缩。
“荒唐!你们更荒唐,我雷家是制药大家,门楣上匾额还写着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几个大字,你们竟公然在雷家铺子里卖起假药,毁雷家商誉,败雷家医德,你们更该死!”雷耿狄恼怒,气得发抖,恨不得打死这对母子。
方姨娘见他气成这样,赶紧拉着雷青岩跪下道:“老爷,咱们也是误信偏方,以为这药真能救命,这才会——”
“住口,你们连成分都不查明就敢贩售,而且卖的还是天价,让不少冲着雷家招牌来的人吃亏了身子,又跑到我这来求偿,若非如此,我还不知你们母子为求财竟干出不管人死活的勾当来,我对你们这对不肖母子实在失望透顶了!”
他痛心疾首,说到后头,气得,脚朝雷青岩踹去,让他躺在地上哀嚎。
雷青岩那没用的模样瞧在雷耿狄眼底,教他更上火,脚一提想再补上一脚,方姨娘赶紧上前抱住了他的腿,不让他端下。
“老爷,青岩再怎么错也是您的儿子,您难道想踹死他吗?!”
“踹死就算了,省得他败坏我雷家!”他推开方姨娘,要再踹出去时,头一阵昏眩,身子站不稳险些跌倒。
雷青云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去扶他。“父亲,您怎么了?”他心惊的问。
“我”他这是一时怒火攻心,直冲脑门了。
“别让父亲多说话了,咱们先送他回房休息吧。”雷青堂也上前扶着雷耿狄。
雷青云见雷耿狄脸色发白,也不敢耽搁,与雷青堂两人送父亲回去躺着。
之后请来郎中为雷耿狄把脉,郎中说他郁怒动火,致头晕汗出,得养心血调心气,才能降火安神。
送走了郎中,雷耿狄将雷青堂与雷青云叫进屋里说话,不多久两人出来了。
事情闹得大,所有人全守在屋外不敢离去,就连陶姨娘和雷青峰都闻讯赶来了。
雷青堂向来少话,面对众人询问的眼神,懒得理,转头就走了。
“四少爷,老爷可说了什么吗?”春实实问雷青云,众人立刻竖起耳朵要听个分明。
“青石,用药时间到了,咱们回去吧。”李巧小声的对丈夫说。
雷青石苍白着脸点头。“唉,走吧,改日再来请求父亲原谅了。”他让李巧扶着回去了。
陶姨娘与雷青峰见大家陆续离开,也放心走了,只剩赵氏站在屋前失神的发呆。
雷青云带着春实实走到赵氏身边。“母亲,您也回去吧,父亲得休养身子,暂时不便见任何人。”
她忧郁的点了头。“那就让老爷多休息吧。”她仰头朝他看过去。“青云,你与实实这次做得很好。”她半天终于挤出这话来。
终于受到母亲赞美,虽然是短短的一句,雷青云内心还是很高兴,春实实见他脸庞都亮了。
“儿子以后还会继续努力的,不会让母亲失望。”他说,自己尽力去争,为的也是希望能让母亲认同。
“嗯,是该努力是该努力,就继续吧只是你大哥这回可惜了点,若是他能拿第一,你父亲就不会”受到赞扬的是雷青云而不是雷青石,她难掩失望,这失落心情藏不住的流露出来了。
雷青云瞧了,心隐隐剌着,方才的欢喜之色也淡了。
“我也累了,这就走了。”赵氏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脸色,迳自忧心大儿子的事,转头走了。
雷青云神情阴德下来,春实实走到他面前,如暖阳般朝他微笑。“四少爷,太太也是为你欢喜的,只是大少爷这会失意,老爷又不谅解,这才会挂心他多一些,而咱们也该回去庆功了,我让兰儿备了酒,今夜要与您喝一杯。”
他瞧着她灿然的笑容,聚结的阴霾瞬间散去,不由得牵紧了她的手。“好,这回我若没有你这贤内助,可闯不出这成绩来,咱们夫妇喝一杯,我敬你!”他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意,这是见他失落了,藉酒提振他。
她蕙质兰心,让他更加感激自己身边有她。
“疼啊,好疼啊!”雷青岩被雷耿狄那一脚踹得不轻,胸膛前有一大片的瘀痕,此时正在屋里让明凤珠抹药膏,可他不耐疼,呼得大声。
“别叫了,父亲若听见又要说你没用!”明凤珠边为他上药,边没好气的说。
今日别的爷是得意被赞扬,她的丈夫却被踹了一脚,这可让她没脸了,特别是在春实实面前,那丫鬟不过是个妾,竟能得到老爷的称赞,这都怪她丈夫无能,否则风光的就是她了。
“你这婆娘说什么,这是瞧不起我,想讨打是不?!”雷青岩脾气上来就想找人发泄了。
手才举起,门板正巧被推开,方姨娘走了进来,见状喊了一声:“这是干什么?”
雷青岩收了手,没打下去。
明凤珠已哭着跑到方姨娘身边泣道:“姨娘,我不过说了青岩一句,他就要打死我了!”她哭哭啼啼的。
方姨娘斜睨媳妇一眼,也是厌烦得很。“你这张嘴我还不知道吗?哪有男人受得了,滚滚滚,若不想当着我的面被打,就快滚。”方姨娘赶她走。
明凤珠本就不想留,这下跑得跟飞似的,逃离横眉竖目的雷青岩身边。
明凤珠走后,方姨娘往凳子一坐,恼怒的瞪着床上的雷青岩。“不是娘要说你,这受了气有必要拿凤珠出气吗?难怪你父亲骂你没长进。”她数落他。
“娘。”在方姨娘面前他没敢发脾气,只是满脸的拽气。
见儿子胸前的瘀伤,也很是心疼,遂不再念他了,转而道:“这回的事过去也就算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安慰他。
“儿子输得难看,这心里的气比胸口上的瘀伤还严重,哪能轻易释怀。”雷青岩咬牙切齿。“二哥与四弟这次是大出风头了,而我和大哥,父亲是再不会看我们一眼的!”他恼恨不已。
方姨娘瞪他一眼。“输一次算什么,你父亲那儿自有娘会去抚平,他不会气你太久的。”她自信的说,老爷那她还是说得上话的。
“可就算父亲原谅了我这回,二哥与四弟却已经是令父亲另眼相看了。”雷青岩心有不甘。“自从四弟从别庄回来后,纳了春实实为妾,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似的,做事认真,行为规矩,连经商的能力都出来了,事事如意到令人眼红,这改变直教人讶异。还有二哥也是,一回来就成了下任家主呼声最高的人,这可是咱们当初料都没料到的。”
“是啊,这两人会有今天着实出乎意料,老四先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再加上打伤宁王世子之事,已让老爷痛心失望到极点,以为他是无用之人,想不到居然让他给翻身了。至于老二那没娘的孩子,独来独往的,老爷最不欣赏的就是他性子太冷,不如你的圆滑,还曾酒后对我说过他不适合继承家业,我这才没将他放在眼底的,怎知一转眼他也成咱们的劲敌了,本以为这一役能让赵氏他们彻底被击溃的,没想到雷青云成了程咬金,雷青堂成了绊脚石,教咱们输得这么惨!”
“哼,都怪咱们轻敌,一心只想着她会如何的帮大哥,全心留意大哥那边的动向,还去告密他用私钱买货做假帐,可怎想到咱们自己也出包了,贩假药被抓,成了四兄弟中最不肖的,比大哥做假帐的事还惹父亲动怒。”
“看来咱们搞错应该防备的对象,这次得回头好好对付老二跟老四才行了。”方姨娘笑里藏刀的说。
“娘有法子对付他们?”
她笑得阴毒。“可不是,这次娘会要雷青云跟雷青堂互咬,咱们再来个渔翁得利。”
“谢二哥,请坐。”春实实迎谢晋元进门。
谢晋元照例入夜后才悄悄来访,笑嘻嘻的对她道:“如今就光明正大的唤我一声二哥了,咱三弟果然把你拐骗进门了。”
“什么拐骗,我可是用真心说动她跟着我的。”
雷青云刚由雷青峰那儿回来,由于即将要应考了,他十分关心这个弟弟,每日总会拨些时间去问问他的功课,两兄弟再话话家常,回来后先到里间换了件轻便的长衫子,刚走出来,就见谢晋元已经到了。
他手中拿了件短披,入夜微凉,他贴心的披在春实实身上。
“是是是,老弟你的难得真心真意,我是瞧得明白的,刚才是失言了,失言了。”谢晋元见他体贴入微的模样,摇头轻笑,他这兄弟在未纳妾时可是眼高于顶,连青楼花魁他也未放在眼底,等有了春实实后,他眼中就更容不下别人了。
春实实羞红了脸庞,低眉说:“你们先聊,我去张罗点心过来。”她转身出去了。
“瞧,我女人都教你揶揄得待不住了,这下你可高兴了?”雷青云笑问他。
谢晋元大笑。“我怎知她脸皮这么薄呢?”
“废话少说,我请你去问大哥的事如何?”雷青云问起正事,今天其实是他找谢晋元过来的,因为拜托他去办件事。
“我连弟妹的点心都还没尝上一口,你就问得急了,听说药王庙的铺子每天人山人海,大家争着进去花银子享受,里头有一道水晶枸杞糕十分出名,每日卖到缺货,今日我人都来了,就想尝一尝弟妹亲手做的这道点心,你就不能先满足我——唉,得了得了,别瞪我,我这就报告行了吧?大哥说这事交给他,他铁定给弟妹找个好人家认义父义母,身分抬高了,往后你要扶正她也容易。”
“那就多谢大哥替我费这心了,若事成,我定大力谢他。”雷青云喜道。宁王世子出面,找的人家自是不会差,这么一来即使往后他没离开雷家,实实也能名正言顺的当他的正妻。
谢晋元摆摆手。“大哥哪需要你谢,他会帮这个忙说到底还是实实讨人喜欢,大哥认定了这个弟妹,也不会愿意她受委屈的。”
春实实端着水晶枸杞糕进来时,听见他们的对话,这才知雷青云找顾柏临帮忙抬高她的身分,他这样默默为她打算,而她竟什么都不知。
春实实站在门边,亮晶晶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起来了,雷青云发现她,立刻起身去搂她过来坐下。
“哭什么呢?”他轻轻为她抹泪。
“是啊,你该高兴的,不久后你就不用再委屈做妾了。”谢晋元也说。
她又哭又笑。“我是感动四少爷这么为我,这法子我之前倒没想过。”
“这法子我也没想过,但只要三弟用心了,自然什么都想得到。”谢晋元笑说。
她瞧着身边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漆黑眼睛,心底漾起了阵阵涟漪。
“多谢四少爷了。”她哽咽地朝雷青云道谢。
“我说过,你的未来有我安排,什么都不用担心的。”雷青云的眸光深处有着深深的怜惜。
她微微低下头,再抬首时,脸上只有幸福的笑痕而没有泪痕了。
两人的心意不言而喻,让一旁的谢晋元羡慕不已,他也有妻妾,可哪有这等心意相通的,也不知自己将来能否像三弟一样遇到自己心之所爱的人,届时他也甘愿为这人打算一切。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那在青楼打大哥并嫁祸给三弟的人查出来了。”
谢晋元想起这事。
“查出来了?”雷青云与春实实闻言立刻一喜。
“嗯,也算是查出来了,不过我还是从头说起吧,嫁祸的人是青楼客人身边的小厮,这客人姓李,家中做玉石生意,颇有家底,但他否认让小厮做出这种事。”谢晋元有些气恼,毕竟人都找出来了,却拿对方没辙!
“二哥如何得知这姓李的客人唆使小厮嫁祸四少爷的?”春实实眉心轻皱。
“会得知也是个意外,这姓李的有批货要送至南洋,雇了咱们的船运,在上货时那小厮喝了几杯酒,便得意的向人说出此事,我不巧上船巡视便亲耳听见了,立即去追问那小厮,他竟推说喝醉了,不知自己说“什么,最后干脆否认没说过这等话,我找他主子理论,那姓李的更是推得一干二净,还要我别诬赖人,你们说气不气人!”谢晋元懊恼的摊手。
“那小厮姓什么?”春实实听完问。
“姓方。”
“方?您确定?”
“确定,那小子还教我打了一拳,但还是不肯吐实。”谢晋元忿忿的说。
她沉思片刻。“姓李卖玉石的外加方姓小厮”
“实实,你想到了什么吗?”雷青云问。
“就我所知,方姨娘喜欢玉石珠宝之类的东西,她认识一家玉石行,每年都会送些玉石珠宝来让方姨娘挑选,多年下来,方姨娘与他们关系不错,听说前两年方姨娘还介绍了自己的远房侄子到这玉石行上工,莫非”
“这事与方姨娘有关?!”雷青云变脸了。之前他们就怀疑是雷家人所为,想不到这事最后竟是指向方姨娘。
“若真是那位姨娘干的,那就有谱了,她定是想让三弟在雷家站不住脚,失去争家主的机会,这么一来,雷老大病弱不足为虑,三弟又被打到谷底,雷老二当时远在浙江,老五又是地位最低的姨娘所生,哪有竞争的能力。这么一来,她的儿子就最有可能得到雷老爷的青睐了。”谢晋元分析得头头是道。
“当真可恶,这方姨娘干的事居然还有这一件!”雷青云义愤填膺。
“你这意思是,她还干了别件伤天害理的事?”谢晋元惊讶。
“老太太会死可能也是受方姨娘毒害的。”春实实叹口气。
谢晋元大惊。“那女人这般恶毒?!那怎不快将人抓起来论罪,竟还任她逍遥法外,难不成还放她继续害人!”
雷青云脸一沉。“要抓人也要有证据,祖母的死虽有药方,但没人能证明祖母有服下这帖药,就算有,又如何证明指使者是方姨娘?
“再来,袭击大哥嫁祸予我的事,那玉石商的小厮只一句话自己醉话连篇,姓李的矢口否认,即便大哥是世子,也不能将人吊起来屈打成招吧,况且若将这事闹开,宁王那儿也不好交代,尤其咱们三个合作航运的事更可能因此曝光,为大哥带来一连串麻烦,这事咱们只能谨慎,若非有万全准备,不能轻易动作。”
谢晋元一惊。“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事的确不能冲动行事,否则可要连累大哥了,更何况大哥近来为王爷的事十分操心,咱们这时若给他惹麻烦,只会让他雪上加霜。”
“王爷出了什么事吗?”春实实听了后问。
“王爷近来患了昏眩症,呕吐甚剧、不能坐立,怎么都治不好,大哥为这事烦心得很。”
“父亲应该也晓得这事,难怪府里不少好药老往宁王府送,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雷青云恍然大悟。
“王爷罹患昏眩症,这症状有多久了?”春实实骏眉问起。
“听说这病患有!两年了,只是近三个月病情加剧,时时感到天旋地转,几乎下不了床,连东西也吃不了两口就呕出。真希望王爷这病能快好,让大哥少些忧心,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既然知道了打手是谁却不能动作,也委实令人扼腕。”谢晋元说着又忿忿不平起来。
这教本在沉思着什么的春实实,先收拾起思绪,抬头道:“其实这事我倒有个主意,你们听听看可行吗?”
“怎样的主意?”谢晋元两眉一挑,赶紧问。
“那姓李的既与南洋通商,便经常得雇船运货过去,且这一般得签下契约,于约定的时间内将货物送达,否则要赔偿对方的损失,咱们不如抓紧这一条”她笑得十分狡黠。
“高招,如今祁州的航运几乎都握在咱们手中,咱们若控着不让他的货出去,他铁定要跳脚,若再压个几船,他连破产都有可能,到时还能再当蚌壳打死不说出真相吗?!你这招叫做釜底抽薪,难怪大哥喜爱你,说你是难得聪慧的女子,三弟得你相助,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谢晋元大赞春实实。
她被说得脸都红了,侧首朝雷青云看去,他那眼神里,宠溺、欣赏、得意,兼而有之,完全赞同谢晋元的话。
“若能让姓李的顺利招供,至少能定下方姨娘一项罪名,至于她毒杀祖母的事,咱们得再多取得些证据了。”雷青云说。
三人正愁眉一筹莫展时,水玉兰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见到屋里有客人,先是吓了一跳,正想着该不该退出去,春实实已朝她开口。
“兰儿,这是四少爷的义兄,都是自己人,你有事可以直说。”春实实没将水玉兰当外人,既然她闯进来,就不瞒她了,也相信水玉兰不会多嘴的去外头说什么。
雷青云与谢晋元见春实实对水玉兰很信任,也没想刻意避讳什么。
水玉兰瞧了陌生的谢晋元一眼,见春实实点了头,这才放心的说:“这是太太这会正在发脾气,气得连晚膳都没用,大少爷过去相劝,结果她抱着大少爷哭个不停,这情况还没有过,大伙都着急,兰儿才想着赶紧过来向主子说一声。”
雷青云听了皱眉。“可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这好像是太太听人说当年毛姨娘的死与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