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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徐衡站在车子旁安静的候着，等他下来的时候侧过身替他打开后座的门。
他知道，不开车的时候，慕亦尘通常情况都不会坐在副驾驶座，就好像他从来不坐电梯走楼梯一般，这是他的习惯，这么多年了，他有什么样的习惯，他也跟着习惯了！
从当初跟着他艰难的爬上12层的政府办公楼，到现在参加各种会议时的二十层三十层都不在话下，成了习惯的东西，真的不容易改变。
车子平稳的驶向市区，车厢里隐约弥漫着某种熟悉的味道，后座上的人抬眸看向徐衡，淡淡的问：“那个抱枕是不是在车里？”
“嗯，是的，在副驾驶座后面隐藏式的柜子里，您看看是不是！”利落的打转方向盘，徐衡随口应道。
倾过身，慕亦尘从一旁副驾驶座后背的柜子里取出抱枕，轻靠在椅背上，干燥的掌心触碰到柔软的枕面时，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小女人，整颗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他知道她其实还是不甘心的，不然也不会一从医院出来就急着联系她的助理，让她把市局文化工程的那个case所有资料都带过来。
正是因为太过骄傲，所以才输得那么不甘心。
就是不知道她这倔强的性子，撞了南墙后还懂不懂得回头！
柔柔的搂着抱枕，他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从玻璃窗投射进来，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空气中依稀可见飞扬的尘埃，一栋栋水泥森另从视线里掠过，他微微眯起眼，沉郁的嗓音缓缓传来：“徐衡，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差不多三年了吧！”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徐衡轻笑了声，略微有些感叹：“现在回想起来时间过得还真快，一眨眼三年就过去了！”
当年他从一个政府大楼工作的文员一直走到现在市长秘书的职位，若不是有这个年轻的男子一直提携自己，他恐怕不可能在三十岁的时候坐上这个位子，
“三年时间，你可曾看到过我在公事上徇私过？”醇厚的嗓音听起来不像是在询问，而是在聊家常一般，难得轻松的气氛也让徐衡松懈下来。
“不曾。”他答得肯定而直接，似乎并不曾经过思考，也不需要思考便脱口而出，“不管是哪个大或小的官员，多多少少都曾为了自己或是亲戚徇私过，但是您没有，不为什么，因为您不需要。”
这个优雅的男子，看似温文尔雅，但其实骨子里也是有一股傲气的，只是他修养极佳，很少在别人面前坦露性格的另一面。
听到他肯定而不暇思索的回答，慕亦尘轻笑了声，俊彦的脸上掠过一抹难测的光芒，“如果我说，我想为自己徇私一回，你会拦着我么？”
顿了顿，徐衡讶异了片刻，很快恢复平静，沉稳而坚定的说：“如果您徇私是为了这个苏小姐，我不会拦着。”
“何出此言？”徐衡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能猜透自己的心思不奇怪，只是这一次他不过开了个头，他便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倒是让他有些不可思议了。
他自认自控能力极佳，可不认为自己对她表现出来的占有欲真的有这么明显！
“市长，我现在已经是三十而立的年纪，也曾年轻过，我在您身上看到了当年我对太太情动时，属于男人的温柔。这么多年，我不曾看到过你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这个苏小姐，是个例外。”
已是过来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不可否认这个苏小姐，对他来说确实是个特别的存在？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呢？”轻笑了声，他转头看着正前方，慵懒的眸光一如车外肆意的阳光，温暖而明媚。
“不是表现得明显，可能是因为我也是过来人吧！那天婚礼的事我听说了，楚斯寒的做法太过分了，不过苏小姐或许应该感谢他，若不是他这么一闹，这婚结了以后，日子过得肯定也闹心！”
闻言，慕亦尘扬了扬唇，嗓音有些凉：“你觉得她会感谢他？”
徐衡摇摇头，沉默了下才开口：“跟苏小姐见过几面，论了解还谈不上，不过我感觉她的性子应该是很倔的，楚斯寒婚礼现场当众悔婚，是人恐怕都会恨透了他！”
“嗯哼，她现在不是恨，而是不甘心，正准备想办法让他回心转意呢！”说这话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态说的，温柔的语气就好像是在纵容一个孩子玩闹，言语之间非但没有任何责备或是不满，反而是宠着的，就好似她玩得开心尽兴，他也会跟着开心一般。
“是嘛？”徐衡轻笑了声，“那您这是想打算帮她一把，打压楚斯寒？”一边是自己情动的女子，一边是他的晚辈，其实站在他的角度，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楚斯寒是我的晚辈，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帮他也不会打压他，他有能力绝处逢生那是他的事，我不插手。”顿了顿，他低头看着朝自己微笑的阿狸，眸光温柔：“她想要让楚斯寒回心转意，那我就帮帮她。既然不甘心，那就让她……死心！”
只有让她死心了，她才不会再做这么傻的事情，让楚斯寒有机会再伤害她！
似乎是不曾看到过慕亦尘这么说话，沉冷的语气里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凉，徐衡突然想到最近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词：腹黑！
不过他倒是能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但凡男人都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对自己忠诚，没有谁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心里还藏着别的男人，只有让她对楚斯寒彻底死心了，她的心里才能装得下别的男人，她的眼睛才能看到别的男人。
爱情需要靠自己去争取，慕亦尘的做法无可厚非，以他的能力要帮她，其实并不用徇私，所以他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帮她。
“那您打算……怎么做？”
“回去之后，你把市局文化工程的资料备一份给我，趁着这次市电视台对‘双打’成绩进行采访的同时，向外界公布这个计划会进行对市内企业重新招标，保持公正透明。”
“如果这次招标，苏小姐没有标到，那省长那边岂不是不好交代？”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得罪了省长，对A市本身的声誉也不好！
“省长那边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最终表态的意思是，如果没有特大的意外就不要特意再竞标损失资源。文化工程的工作涉及到政府工作的透明度，我不重视都不行！而据我了解，她若想牵制楚斯寒就必然会从市局文化工程的案子上下手，楚斯寒的公司跟她的公司可以说是广告业里的最佳拍档，但这并不意味着楚斯寒在广告业就是翘楚，苏念卿若是放弃跟他合作选择别的公司的话，这个大案子必然会影响到楚斯寒的公司下半年的效益，他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再者，文化工程的案子在市企业里重新竞标，即便她放弃了和楚斯寒合作，楚斯寒必然也会自己组建团队进行这个工程的竞标，苏念卿若是竞标成功，市里很多企业都会找她合作，她的公司和楚斯寒的公司其实性质是差不多的，她抢走了他大部分的订单，为了公司下半年的经济效益，你觉得楚斯寒会怎么做？”
“这……”拧着眉，徐衡好不容易听懂了他这番话，有些担忧的抬眸看了眼后视镜里依旧慵懒闲适的男子，“您这么对楚斯寒，把他逼急了，他不是会更恨苏小姐么？再说您是他的长辈，是不是有点过了……”
“嗯？我只是让市局文化工程的案子重新竞标，其他的可是什么都没做不是吗？我既让政府工程透明化，又让市企业多了一次竞争的机会，在这点上并不算是徇私，再说，重新竞标，也是给楚斯寒的公司一个机会，就看他懂不懂得把握了！至于苏念卿是否真的要用我提议的这一招对付楚斯寒，那就是她的事了，动用职权帮她，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他是起了私心没错，但是私心也是建立在不损害人民群众的利益的前提下，她若是赢了，那是楚斯寒没有能耐，若是输了，那也怨不得别人。
爷爷曾今对他说过，你若是想打倒敌人，前提是不能自己先被人撂倒了！
苏念卿身上有一种让他很欣赏的孤勇，即便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她也懂如何利用自身优势去赢得比赛，否则她不会把念头动到文化工程上来。
一个女人可以温柔，可以优雅，可以任性，可以骄傲，可以倔强，可以狡黠，也可以善良，同时还要能攻心计，这样才能在这个激烈竞争的社会里生存，庆幸的是，她没让他失望！
玲珑和叶桑梓赶过来的时候，顺便把午餐都打包了过来，看到茶几上的药，细问之下才知道她还感冒着，只能让叶桑梓出去重新买了食材回来自己在家里煮。
简单的吃过午餐后，三个人猫在小窝里开始对市局文化工程的案子忙碌起来，叶桑梓则捧着自己的笔记本上网看电影。彼此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婚礼当天的事，即便心里对楚斯寒不满，也还是怕说起这事会给苏念卿添堵！
“老大，你看盛唐广告公司的资料做什么？咱们好像跟他们没有合作项目吧？”翻到她身边堆着的一叠资料和数据报表，玲珑不解的抬起头来问道。
晶亮的眸子盯在笔记本屏幕上，估算着大概的数据，苏念卿随口说了句：“这个case我想让盛唐取代楚氏！”
“哈？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和那个楚总合作了？”玲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其实来的路上她也在纠结，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个case他们是否还有必要再跟他们合作，毕竟楚斯寒这混蛋是真的伤害了老大，再给他们公司当垫脚石为他们卖命，实在是不值得！
好在老大及时醒悟不再委屈自己，如此明知的选择，她可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瞧她那高兴的劲儿，苏念卿无语的白了她一眼，“放弃跟楚氏合作，能让你这么高兴？”
“不是，我只是替老大你不值，那个男人不值得你为他做这么多事情！”
“没什么值不值的，这是我自愿的！你来之前我看了下，盛唐的资源比楚氏要优越，虽然价格高了点，但是看得到质量，我们也不用花费太多心思去把关质量，这样不仅能分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做别的事情，还能从这个合作案上，跟盛唐打好合作关系。”
“嗯，据我所知，盛唐在广告业可算是翘楚了，我有个学长就在盛唐上班，前段时间回母校的时候碰到过，听说盛唐最近换了新主人了！好像是从剑桥大学毕业回国的，叫……叫什么来着我忘了！”
“唐子宁！”苏念卿替她解了下去。
“对对对，就是唐家最小的那个公子爷，他一回国唐老爷子就退位让贤让他进了董事局，年纪轻轻的便出任执行总裁的位子，刚回来还没做出什么贡献，私底下一群人都把他当成赶鸭子上架的傀儡皇帝呢！”
上洗手间回来的叶桑梓，听到他们讨论起唐子宁，饶有趣味的听了一番后，调笑着反驳：“玲珑姐，唐子宁那妖孽没传说中的那么无能，那小子有能耐着呢！”
玲珑先回神过来，眨着眼问：“你怎么知道？你跟他认识？”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考大学的时候我为了圆父母回京的梦选了首都，他出国去了剑桥，从小到大，他因为长了长漂亮的脸蛋又懂得装乖巧，所以很讨大人喜欢，大家都以为他性子像女孩子，妖孽着，也就只几个一起长大的发小才知道，那家伙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腹黑到骨子里去了！可偏偏他是一群人里的孩子王，就算做错事了也有人心甘情愿的替他担着，玩心计可没几个人能玩得过他，你们也别小瞧了那妖孽！”
“哎呀，太好了！桑桑你跟他认识的话，那老大我们可以走后门，这个case找他们合作应该不是难事了！”
“老大，你们有事要我帮忙吗？能帮的我一定不推辞！”
微微眯眼，苏念卿偏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个case我们不走后门！我们从正门进去，光明正大的和他们谈合作。如果这个盛唐新上任的执行总裁真的如你所说懂得玩心计的，那我就更加不能走后门了！”
一旦借着桑桑的关系走后门，他恐怕会更加看不起他们公司，甚至不会把他们这个小公司放在眼里，她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要让他知道他们公司本身的实力和优势，就必须光明正大的谈，尤其是对手还是个懂得玩心计的人！
“老大，你真不需要帮忙？”叶桑梓不确定的再问了句。
“不用！”苏念卿摇摇头，转头看向玲珑，“你跟他的秘书约一下时间！”
“好，我知道了！”她懂她的意思，光明正大的去谈，就是想让他们相信他们公司有这个能力和他们合作，而不是靠关系的！
在这一行混饭吃，虽说有钱谁都想赚，但是生意场上的那些套数还是不能少，市局文化工程的案子虽然抓在他们手里，只要消息放出去大把人上门来跟他们谈，但是真正有能力的公司，通常都不会冲动登门，有才不怕你不找上门来不是？
联系好了盛唐的人，玲珑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苏念卿，“已经跟盛唐的总裁秘书联系了，他说要先请示一下上司，等确定了时间再跟我们联系。”
顿了下，玲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老大，我们取消了跟楚氏的合作，是不是需要打个电话过去跟他们说一声？”
“嗯，你打电话过去跟他们说吧！他们要是有意见，让他们找我谈！”言下之意就是，楚斯寒若是有意见，让他来找她！
握着手机，玲珑看了她一眼，恍惚间似乎明白了她取消合作的原因，她担忧的看着她，“老大，你取消合作，是不是想让楚斯寒回心转意？”
她说她怎么醒悟得这么及时呢，原来还是死性不改！用这种方式逼迫楚斯寒回心转意，她怎么这么傻？不爱就是不爱，她再怎么努力他都不可能会看到她的光芒的！
翻看文件的手顿了下，苏念卿咬咬唇抬眸，晶亮的眸子闪烁着倔强而不甘的光芒，让人看了真是又怜又恼。
“我是真不明白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为他吗？其实，老大，放下一个男人没你想象的那么难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试着放手呢？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不好吗？”
“玲珑，别说了……”松开手，她仰躺在沙发上，倔强的眸死死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轻蹙起的眉隐忍着细微的疼。
她是真的疼了，爱得那么深刻，那么卑微，那么疼，又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手？
就算这么放手，以她的性子，又怎么会甘心？尤其，他爱着的那个人还是苏恩萱，这更让她不想放手！
轻叹了口气，玲珑摇摇头站起身，调出号码拨了过去，跟电话那头的人说明了来意后，直切话题，言谈中语气很冲，估计是真的心情不好，她也没过多给他们解释，直接一句话：“有任何疑问，你让你们总裁找我们老板谈！”
挂了电话，玲珑瞥了眼躺尸的女人，终是没说什么，低下头继续整理资料。
秘书钟瑞接到消息后似乎也猜到了苏念卿这么做的原因，不敢耽误，及时向楚斯寒报告，而这时苏恩萱也在他办公室，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敲了门进去。
踏进办公室，她瞥了眼坐在大班椅扶手上的女人，娇柔美艳，办公室的暖气十足，她穿了件红色的低胸抹胸短裙，外面套了件黑色短外套，性感美艳中多了几分娇柔的气息，精致的脸上画了恰到好处的妆面，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明亮！
不可否认，这个苏恩萱确实很漂亮，和念念比起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她就不喜欢，隐隐觉得有种娇柔做作的感觉！仿佛这光鲜亮丽的外表都是虚的，内心指不定有多肮脏！
再加上婚礼上的那一出，她对这个女人更加没好感！
移开眼神，钟瑞站直身跟楚斯寒报告：“总裁，苏小姐的助理刚刚打来电话，说是取消跟我们公司关于市局文化工程那个案子的合作！”
听到这个，正等着她报告的男人愣了下，转头看着她，眸光沉冷：“她这是什么意思？取消合作？你难道不清楚我在这项工程里投入了多少的人力物力吗？”
“清楚，各项审计已经按照预计的数量开始投入生产设计了……”其实闹出了那么大的事，哪个女人都不可能不恨还那么大度的跟自己合作的，婚礼上当众不给两家人面子，换做是她恐怕就不是取消合作这么简单了！
“取消合作的原因呢？不能调和吗？”
“取消合作的原因总裁您应该明白，他们那边意见坚决，下午会过来和我们洽谈具体事宜。”
提到原因，楚斯寒也不是不明白，只不过他印象中一向公事公办的女人，竟然会为了私事干扰到公事。
揉了揉额头，他拧眉问：“赔偿方面呢？他们怎么说？”
“因为总裁您忙着别的事，这个案子还没有进行正式签约，所以我们无法索偿！还好刚刚开始投入生产的材料并不多，损失不大。”
“每单case不是先谈妥了价位之后签约了再投入生产的吗？怎么你们公司顺序是颠倒的？这case也谈得太随意了吧？”坐在一旁，苏恩萱听着他们谈事，忍不住插嘴。
钟瑞瞥了她一眼，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淡淡的反驳：“之前两间公司合作关系一向很好，苏小姐大部分都是迁就总裁的时间，签约的时间都是按照总裁的行程安排的，我们公司之前的好几单case都是工程完成了总裁才在庆功宴上签字的，这并不能说是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