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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说的没错。我真的很傻,不敢面对就只会逃避。”
“还打算再逃下去吗?”
“我不确定,虽然我心里很讨厌一直逃开的自己,但我却提不起勇气去面对。”
“有些事,我想你只是不愿意去做而己。”
“我该怎么做?”
顾夏阳望着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苏雨蔓,右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然后揉搓着她的头,像是在爱抚一个小孩。苏雨蔓盯着满脸笑容的顾夏阳看了很久,然后她的头轻靠在顾夏阳的胸膛上,左手轻抓住顾夏阳胸前的衣襟,身体又向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房间里,老式收音机发出了沙沙的电流声,顾夏阳伸手轻轻扭动按钮,关掉了已经没有节目的收音机。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老旧的木式夹层书架,放在上面的书本散发着纸张放久特有的味道,混合着苏雨蔓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弥漫着整个房间里。
墙壁上的旧挂钟,钟摆左右晃动着,发出的声响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苏雨蔓的身体靠在顾夏阳的怀里,竟不知在何时居然安静的睡着了。顾夏阳轻轻将她的身体调整好位置,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左腿上。身体向右倾了一下,目光刚好落在那本放在桌上的黑色记事本,强烈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虽然顾夏阳一直对自己说,偷看别人的东西是非常不应该的行为,可是涌起的好奇心还是让他做了这件事。当他的手颤抖着打开那本黑色的记事本时。就被开页那段长长的话吸引住了。
“别人都说十七岁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却是最想逃开我的十七岁,虽然我一直都认为长大一点都不好。因为我真的很讨厌大人那虚伪做作的嘴脸,讨厌他们说一套做一套,妈妈死了。爸爸变了,我拼命想要留住的性命,现在变得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老天爷,就让我死在我的十八岁吧。”
顾夏阳注意到上面的日期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我一个人的十八岁生日。顾夏阳此时才明白这本黑色的记事本。原来是苏雨蔓的日记。双手枕在头下躺在顾夏阳身上的苏雨蔓,像个乖巧的小孩子,安静而顺从。
“我真的觉得你很像她,若不是我早遇到她,我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顾夏阳的声音喃喃的,目光在翻动的书页上来回的移动着。这本小小的日记记满了她十七岁母亲去世后的所有心路历程,直到他的手翻到其中夹着金霓妮照片的空白页时,整个人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
照片上金霓妮应该只有十四岁,还是他离开金家之前的模样,长长的黑发顺从的垂在胸前。脸上依旧是冰冷淡漠的表情,清澈的双眸里摄人心魄的力量。
“我离开之前,小绮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后来会以那样的方式死去?其实你明明一点都不讨厌小绮,不是吗?到底我离开之后,你发生了什么?”
金霓妮的身体侧躺在圆形的大床上。刘妈的身体直直的坐在床边,右手有节奏的轻拍着她的胳膊,望着她的身体缓慢地的起伏着,呼吸均匀的入睡。
“少爷,您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要来照顾这位如水晶般易碎的玻璃公主?”
房间里,弥漫着的薰衣草清幽香气正在将金霓妮带向一个美好的梦境之中。而i do酒吧里,顾夏阳正专心的读着苏雨蔓的日记,他觉得文字真是一条非常快捷的渠道,可以很快速的了解一个人。
苏雨蔓的文字读起来很感性。很忧伤,有一种比年龄更明显的深沉。顾夏阳能够想像她的心情,即将成年失去母亲,然后遭遇车祸,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要面对父亲没有理由的转变,想来总是让人悲伤的。
其中一段写于母亲去世后的悼文,吸引了顾夏阳。苏雨蔓的字迹很清秀,跟她的人一样,看上去有一种格外出众的洒脱气质。顾夏阳先是微微调亮了旁边的一盏旧台灯,然后认真的读起来了。
十月十七日,妈妈还是走了,带着一如往昔的恬静笑容,在我和爸爸去买早餐的时候。我直到现在都认为这是命运跟我的开的一场玩笑,从妈妈住院开始的每一天,爸爸和我都陪伴着在妈妈左右,唯有这短暂十分钟分别,连我们和妈妈最后告别的机会都一并剥夺,真的是好残忍。
妈妈,我很想您,想到我只要入睡,就会梦到您的笑脸,梦到您在对我温柔的说话,轻唤我的名字。这样的感觉真的很讨厌,像是胸中燃烧着一团火焰,无论怎样都无法浇熄,烧的我的心马上就要熔化了。
妈妈,您知道吗?爸爸这几天白了多少头发,他每个夜晚都抱着您的照片躲在房间里,暗自哭泣。爸爸的公司现在的运作很艰难,而且危机四伏,董事会里的那些人都在等着看爸爸的笑话,我真的很恨自己,居然一点忙都帮不上。
今天我回家的时候,手又被门把手划伤了。可惜不像往常,有您带着心疼的责怪出门迎我,也没有您把我流血的手指轻含进口中,帮我止血。我现在写这篇日记的时候,眼泪一直不停地流下来,妈妈,我真的很想您,不知道现在在那个世界的您能不能看到?
顾夏阳注意到这篇日记,深蓝色的钢笔痕迹有多处被泪水晕开,字迹变得有些模糊。最后写上苏雨蔓名字的地方,还有一滩小小的血迹,好像是她咬破手指,用力按在上面留下的。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但只要是想起妈妈离开的那天,我都会忍不住的想大哭一场。”
“你什么时候醒的?”
“从你刚说的那句你会喜欢上我开始。”
“那你根本就是没有睡嘛。”
“我真的睡了,不过时间短的让我都觉得像是一种幻觉。”
苏雨蔓的头离开枕着顾夏阳的腿。用一只手轻按了一下桌面,整个人就利落的坐了起来。顾夏阳觉得自己的腿好像失去了知觉,却依旧只是微笑的望着她移动的身体,靠到自己的身边。然后把头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会不会生气,我偷看你了日记?”
“要是生气,我就不会装睡,给你机会看了。”
“我能问一下,她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你说的是那位落难大小姐的事吗?”
“嗯。是的。”
“其实她十四岁的时候,我们见过。”
顾夏阳听到这里的时候,好像非常吃惊的转过头,两只手抓着苏雨蔓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很迫切,让苏雨蔓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她的声音低低的,说出来的每个字像小石子般,不断的掉落在顾夏阳的心上。
“她十四岁的时候住过的疗养院是叫天使降临吧。”
“是的。这个连我也是她失踪后的三年才调查出来的。你怎么?”
“算是一个巧合吧,当时我和爸爸去看住在那里的奶奶,跟她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雨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身体从木桌上轻轻的跳了下来,赤着脚来到藤椅旁的角落边儿。从里面拿出一个暖水瓶,回到桌前,往桌上的两个杯子里倒了热气腾腾的开水,把其中一杯递给顾夏阳之后,才开始喃喃的说话。
“我跟她是在疗养院的花园里遇到的。当时。她穿着蓝白间的病号服,站在樱花树下,一直盯着地上移动的小蚂蚁发呆。我问她话,她像听不到一样,根本不理睬我。”
“她就是这样子的,好像是躲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完全不在意外面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我对她真的是充满好奇。”
“为什么?”
“因为她惊人的美貌,可笑吧?我从小,就听着各种赞美长大。我似乎也习惯了这一切,直到我遇到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有变得黯淡的时候。”
“其实你比她漂亮。”
“真心话吗?”
顾夏阳望着双手捧着白色水杯的苏雨蔓轻声的回了一句,苏雨蔓侧过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双眸里涌动的情绪,看上去那么清澈而纯真。顾夏阳点点头,然后低下头,追问了一句。
“后来呢?”
“后来,我在她的身边,不停地说了快两个小时的话,才终于换回她一句回话。”
“她回了你什么?”
“无聊。这两个字当时真的把我打击惨了,我第一次放下身段却讨好一个人,她居然说我无聊。”
“你这句话无聊,真是好太多了,你知道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什么?”
“她说让开,而且用手轻轻推开了我的身体。”
苏雨蔓看到顾夏阳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失落,然后硬挤出一个笑容,向她耸了耸肩膀。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两个人的呼吸轻柔的交替飘浮在有些潮湿的空气,谈话的内容依旧围绕着金霓妮展开。
“你当时很难堪吧?”
“是啊。那是我第一次到金家,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是一见钟情吗?”
“怎么可能,哪有人会第一眼爱上一个给自己难堪的女孩。我当时确实被她冷艳的外表吸引过,可是当听到她的话之后,我这种好感,顺意转换成了无边的敌意和厌恶。”
“后来呢?”
“后来,有两年,我们俩个从未说过一句话。”
“两年啊?你真的很有毅力。”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是她根本就无视我的存在。”
两个人的交谈偶尔会停下来,然后又突然提起一个个话题,直到苏雨蔓将话题引到金心志和金霓绮的意外上,房间里的气氛再一次因为发生在十二年前的这件意外沉重而压抑起来。
“她对我说,她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妹妹。”
“她真的这样说吗?”
“嗯。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问了我一句,她问我难道不怕她吗?”
“你的回答呢?”
“我说,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也快死了。”
“当时”
“当时是我车祸出院的第二天,来看奶奶的时候,也是抱着见她最后一面的心情。”
苏雨蔓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顾夏阳却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这种感受。只是他的心越发的疼痛起来,好像有一个人在用力搔抓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