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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世子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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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暖一把抓住红玉的手,目露焦急:“怎么回事!”

    “大少爷……大少爷的小厮刚才来报信,说大少爷无意之中闯进了猎场,放跑了秦王世子的猎物,惹得世子爷大怒,当场就绑起来了!”

    欧阳暖神色为之一变,一旁的方嬷嬷听了,顿时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欧阳暖的双拳死死攥在一起,大脑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她沉声道:“红玉,你进去将此事禀报给祖母,就说我已经先行赶过去了,让她再想办法。”

    “大小姐,京中早有传言,秦王世子向来暴戾无情,您孤身一人可千万去不得,不如去求大公主!”红玉急切地道。

    欧阳暖望了一眼殿内,大公主正闭目听惠安师太讲经,倒是陶姑姑向这里看过来,欧阳暖目光一凝,迅速回过头,抓住方嬷嬷的手,低声道:“方嬷嬷,你去替我向大公主身边的陶姑姑告罪,就说家中有急事,我已先行返回!”

    不可以去求大公主!大公主与欧阳家不过萍水相逢,伸出援手的可能性不大,再者她行事强硬,与秦王一系向来不睦,若是让她为了自己的弟弟强出头,从此之后欧阳家就得与秦王结下仇怨了!最重要的是,现在爵儿的详细情形还不知道,若是贸然请大公主出手,万一彻底惹怒了秦王世子,爵儿的性命可就……而且此行危险,红玉和方嬷嬷都不可随行,只有自己亲自前往,欧阳暖不再想下去,飞快地向外走去。

    “快!去围场!”欧阳暖迅速上了马车,闺阁千金的仪态一丝不乱,心中的焦急却无法掩饰,让欧阳家的车夫吓了一大跳,只是他从未见过大小姐如此疾言厉色的说话,下意识地猛地一抽鞭子,马车飞快向前跑去。

    秦王世子射围的地方在宁国庵的西北方,面积非常辽阔,约摸有方圆一二十里,里面有一半是森林,林中的树木多半是很高大的乔木,树荫极其浓密,树林中有各色野兽,皇孙公子们厌倦了京都里的宴乐,便会到这里来散散心,这一点欧阳暖是知道的,然而今天却是明郡王出征的大日子,她以为所有的皇室子弟都该在朝,却没想到秦王世子竟挑在这样敏感的时机出京!

    一路上马车跑得飞快,一直进入广大的射圃,拦查的兵士还没来得及询问,车夫便飞快地甩了一鞭子冲了过去,只余下寥寥黄土飞扬。

    当秦王世子那张漂亮的彩漆铁胎宝弓指向欧阳爵的时候,突然有一辆马车冲了进来,一个少女从马车里跌跌撞撞地跳下来,在所有人眨眨眼的瞬间,少女已经挡在了欧阳爵的身前。

    一旁的军士大声呵斥:“什么人!?”

    这喝声惊天动地,含着无边恼怒!

    欧阳暖抬起头,因为跑得太急,发簪不知何时摔断在地,她却丝毫顾及不到名门闺秀的仪态,任由狂风吹着她的青丝四散飘扬,拂着她的衣衫猎猎作响。隔着百步的距离,她的眼睛,水盈盈地对上了人群最显贵的位置……秦王世子肖天烨郁怒的双眸。

    四目相对!

    在这个时刻,欧阳暖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丝毫的怯懦之态,她灿然一笑。这一笑,很美丽,然而这种美丽竟掩不住她湿润的双眼,掩不住从她眼中渐渐滚下的两行泪水。

    泪眼中,她隔着百步距离,当着几百人,一眨不眨地望着肖天烨。在泪水滚过唇角时,她再次冲着肖天烨灿然一笑。笑容还凝滞在脸上,她已开了口,大声道:“求世子饶恕舍弟!”

    这几个字,她是一字一字,缓慢地大声地说出来的。在最后一个字说完时,眼泪从她那睁得大大的眼中流出,顺着白玉般的面颊,莹润的下巴,缓缓渗入衣襟。有几滴,更是这么滚入飞扬的尘土间,转眼便不复见。

    这时的欧阳暖,是绝美的,她牢牢挡在欧阳爵身前,青丝飘散,被寒风吹起的衣襟鼓着风,呼呼飞扬,明明不断流出泪水,却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仿佛是凝聚了所有的美丽,在一瞬间开出的昙花般灿烂!

    只有这一个机会,欧阳暖告诉自己,一定要抓住,眼泪要流的柔弱,求饶的声音要婉转,脸上的微笑要打动人心!

    “姐姐!”欧阳爵的声音在颤抖,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鲁莽,竟然要自己的姐姐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住所有的伤害,他用力想要推开欧阳暖,“姐,这是我的事,你快走!”

    “住嘴!你要还认我是你姐姐,就不许再说一个字!”欧阳暖头也不回,刻意压低声音道,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的惊慌失措,亦没有一点的柔弱之态,若是与她对峙的那几百士兵听见她此刻说话的语气,会觉得与面前这个柔弱的少女判若两人!

    “求世子饶恕舍弟!”欧阳暖又大声说了一遍。

    原本蓄势待发的军人们的手都顿住了,明明害怕的要命,明明都流下了眼泪,却还是死死将自己的弟弟护在身后,这样柔弱的美丽少女,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令这些最爱马上驰骋、原上射猎,喜欢听野兽中箭时的嘶叫,喜欢看血淋淋的杀生壮景的士兵们动容,他们不由自主地都望向面无表情的肖天烨,等待着他的决定。

    肖天烨年纪约莫十六七岁,面色稍显苍白,唇色也是极淡,眉宇间似蕴淡淡轻愁,双目中如有清浅水雾,而脸上神情,更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当真是飘然出尘,清雅难言。欧阳暖一生之中,从未见过男子有这般的美貌,然而她知道,这个面容俊美的秦王世子有多么的冰冷无情,京都里到处流传着关于他生性暴虐、残害无辜的传说,但她不能不赌一把,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肖天烨翕动了一下嘴角,好像在冷笑,他的眸子亮晶晶的渗着寒意,唇角微微上弯,鬓边的一缕发丝掠过清隽的眉眼,拂过颊边,带给人几分看似极多情实则却极无情的错觉,他扬声对身边的侍卫长玄景说:“又来了个狡猾的丫头!”

    他的眼睛里有孩童般清浅的水雾,美丽得可以溺下城池,然而说出的话却冰冷的没有一丝人的气息。欧阳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打动这个男人,但也无妨,至少赢得了一丝缓冲的时机,她直起脊背,大声道:“欧阳暖代镇国候府和欧阳侍郎向秦王世子问安!世子殿下,舍弟年幼无知,不知殿下在此狩猎,冲撞之处请您见谅!”

    玄景一愣,不由自主望向欧阳暖,看到她那双温柔、美丽的大眼睛,这位杀惯了人的侍卫长第一次觉得心里发软,眼里发热,他只能低声道:“世子,属下听说欧阳侍郎家有一位名动京都的千金欧阳暖,是镇国候府宁老太君的嫡外孙女,看来就是她了,您是不是……”高抬贵手四个字还没说出来,肖天烨淡淡望了他一眼,玄景不敢再说,低下了头。

    “掌嘴!”

    玄景脑门嗡得一下,心里有说不出的慌乱,他跪倒在地,自己从很小就陪伴在世子身边,他虽然冷酷无情,暴虐到了极点,然而对自己当众处罚,这还是第一次!

    “怎么?还让我自个儿动手吗?”肖天烨冷淡的语气中透着威严。

    玄景自己挥起胳膊,巴掌接二连三地落在他脸颊上,动作越打越重,越打越狠,很快嘴角就见了血丝,脸上青了一大片。

    “你服不服?”肖天烨冷声道。

    “属下罪该万死,服,服!”玄景一直打一直打,打得整张脸都皮开肉绽,肖天烨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动容,冷冷道:“滚下去。”

    玄景退了下去,别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挨打,不免都面面相觑,唯有百步之外的欧阳暖看得分明,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位秦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不能容许任何人多言,哪怕是自己亲近的属下!

    肖天烨冷冷望着欧阳暖,并不因为她美丽的容色而有丝毫的动容,声音如同在冰窟里:“你的宝贝弟弟放跑了我的野鹿,还说我暴虐无德,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世子,舍弟不过十岁,经验尚浅,难免言行失据,至有轻率胡言,请世子宽恕!”

    这是不装柔弱了?肖天烨的嘴角划过一丝兴味,淡淡道:“小小年纪就口出狂言,招人笑话,王侯面前,有损皇家威严,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

    “意气之言,不可认真!”欧阳暖咬紧牙关,一丝不让。

    “言须三思,久有古训!”肖天烨重新举起了弓箭,对准欧阳暖。

    “他是个人,人必有错!”欧阳暖与他目光直视,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欧阳爵在身后要走出来,被欧阳暖一把拉在身后。

    “人错失财亡家,君错失江山而亡天下,他没有活下来的价值!”肖天烨拉开了弓弦,微微闭上一只眼。

    “不过是一时过失,世子就要诛杀朝廷命官独子,秦王殿下正是广招贤才之际,世子竟要与镇国候府为敌,与吏部侍郎结仇?”欧阳暖的眼神凌厉,语调耐人寻味。

    肖天烨的手指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道:“谁说我杀的是欧阳侍郎家的儿女,我杀的不过是闯进猎场的贼人!”

    只要人一死,肖天烨大可以推说是欧阳暖姐弟自己闯进了猎场,被兵士无意之中射杀,纵然真要结仇,他也毫不畏惧!

    “纵然舍弟千错万错,世子爷也不可以在今日杀他!”欧阳暖的声音清亮有力,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原本的柔弱一扫而空!她的身上根本就不存在柔弱这种东西,一切都只是用来蒙蔽对方的假象,既然柔弱没有用,她就换一种方式!

    “哦,有何不可?”肖天烨抬起眉毛,歪了歪头,神情比孩童还要天真,眼底的残酷却一表无疑。

    “今天是太祖孝贞显皇后的祭日,世子要在这样的日子狩猎也就算了,但你真的要杀人吗?”

    肖天烨的眉头终于凝成了一个结,侧头问:“这丫头说谁?”一直静静观望这一幕的谋士何周策马上来,恭敬道:“世子,是太祖的孝贞显皇后。”

    果然如他所料,肖天烨显得非常意外,因为这种对先人的祭祈非常繁杂,全都由宗人府属下的礼司通知有关部门。太祖的孝贞显皇后不过是他第一任皇后,还是死后追封的,她的祭日算不上什么大事,因此肖天烨对此不知道一点儿也不奇怪。

    “日子没错吧?”肖天烨心中不由一动。

    还不等何周回答,欧阳暖已经扬声道:“宁国庵的佛堂里供着大历皇室列祖列宗二十位皇后主子的神像,欧阳暖都记着日子呢,敢问世子殿下,要在这样的日子里杀人吗?您身份尊贵,什么时候想要处置我们姐弟,欧阳暖都悉听尊便,但若是将来有心人追究起来,问您是蔑视孝贞显皇后,还是蔑视太祖爷,您该如何回答!”

    何周是秦王身边的出色谋士,一直伴随世子身边,这时候他听了欧阳暖的话立刻皱起眉头,道:“世子,此二人不可杀。”

    “哦?”

    “世子,且不提太祖皇后祭日一事,她刚才提到了宁国庵,据属下所知,今日长公主殿下也驾临宁国庵,更有不少贵族女眷伴驾,这位欧阳小姐只怕是……”

    肖天烨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道:“与我何干?”

    何周噎了一下,他素来知道这位世子爷闹起来不顾一切的坏脾气,赶紧劝道:“王爷正值用人之际,他们毕竟是吏部侍郎的家眷,又与镇国候府有瓜葛,若是因一时之气杀了人,被大公主抓住了把柄反倒不美,依属下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放了他们,回去也好和王爷交代。”

    肖天烨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何周几乎以为自己劝说成功,却听到这位主子淡淡道:“这倒是提醒我了,好玩的法子多得是,也不只杀人这一种。”

    何周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这位欧阳大小姐太聪明,反倒激起了世子爷的征服欲,这回真是闯了大祸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周围除了寒风的声音外,这几百个士兵竟然无一声咳嗽,死一般的寂静,肖天烨的声音,听在欧阳暖耳里,却已宛如雷鸣。

    欧阳暖握紧了拳头,道:“世子想怎么样?”

    肖天烨叹了口气,道:“猜不出的……你们永远猜不出的。”这低沉而冷漠的语声中,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慑人之力。

    欧阳暖盯着他的眼睛,从前她听说过肖天烨暴虐无情的传言,但在她看来,传言只是传言,如今她却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因为此刻她只觉得那双动人的眼睛竟全不像是人类的眼睛,没有一丝正常人应有的感情。

    简直像是毒蛇、野兽与妖魔的混合。

    肖天烨笑道:“我一向喜欢聪明人,你很好,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欧阳暖冷冷道:“多谢世子夸奖。”

    肖天烨冷冷道:“只可惜你做出的事却都是傻事。”

    欧阳暖挑眉望向他,半点也没有惊慌的神色,甚至连心中涌现出的厌恶也都隐藏的很好,肖天烨扬声道:“任何要和我作对的人,不是疯子,就是白痴。因为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肖天烨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欧阳暖,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看着一个女人,不,她还不算是个女人呢,不过是个少女。

    欧阳暖的脸上却全无惧色,目中也全无恐惧,有的只是冷嘲与坚定。

    她大声道:“世子既然讨厌聪明人,就请对着我来,饶过舍弟!欧阳暖感激不尽!”

    肖天烨纵声大笑道:“真了不起,你为了你弟弟竟真的能不顾生死,后面那个小孩,你倒是个幸福的人。”

    欧阳爵攥紧了双拳,嘴唇都咬出了血丝,他这时候才明白,自己为姐姐招惹了一个怎样的大麻烦,这个肖天烨,分明是个疯子!竟然不顾厉害关系,一意孤行要杀了自己!他不由自主大声喊道:“肖天烨,你有本事杀了我,放过我姐姐!”

    肖天烨道:“晚了,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不过,杀人也是种游戏,我若是这样杀了你们,岂非就变得无趣之极。”

    欧阳暖忽然一笑,道:“你当真的杀了我们,你一定会后悔的。”

    肖天烨道:“可惜我从不后悔。”

    欧阳暖冷笑了一声,对于正常人可以讲道理,可以说厉害,但是这个秦王世子分明是个疯子,他根本不顾什么利害关系,连朝廷命官的儿子都照杀不误,甚至连他父王的大业都不在乎!她没有什么再说的了!祖母自私,侯府四分五裂,京都遥不可及,半点也指望不上,现在只能拖延时间,但愿陶姑姑能明白自己所说那些话的意思!

    肖天烨悠悠道:“我想了想,其实欧阳小姐你说的也没错,在这种日子杀人的确不美,可要是这么放了你们,我晚上会难受的睡不着。”

    你睡得着还是睡不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欧阳暖第一次觉得跟疯子对话是如此困难:“世子有什么条件?”

    “我给你们一个时辰,你尽可以在这个围场里到处跑,一个时辰后,我会带着人马去追你们,若是被我捉到,自然是乱箭射死,到时候我就说是你们误闯了猎场,射死也与人无尤。”

    “世子在与我们开玩笑?你带着上百人马,我们不过区区两人,除非定下时限,否则世子还是在此杀了我们比较快!”欧阳暖冷静地望向对方。

    肖天烨也看着她,目光中带了十足的兴趣,道:“就以一炷香时间为限,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我找不到你,就放了你,决不食言,如何?”

    欧阳暖沉声道:“但愿世子守信。”

    何周却十分着急,这丫头知不知道天高地厚,世子带来的可是秦王府的精明强将,个个以一敌百,这猎场再大,这么多人马一柱香的时间也能翻出底朝天来了,更何况两个大活人怎么藏匿!这位欧阳小姐难道脑袋坏了!

    欧阳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的目的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如果不答应,这个世子当场变脸杀人,只怕自己姐弟难逃一死!跟这样暴虐成性的人是没有丝毫道理可讲的!

    “欧阳小姐,开始吧。”何周大声道。

    欧阳爵拉着欧阳暖,拼命地跑进了树林里。

    刚刚肖天烨的视线里消失,欧阳暖就大声道:“好了,不必跑了!”

    欧阳爵吓了一跳,失声道:“姐姐,我们只有一个时辰呀!如果一个时辰后他们开始追击怎么办?我们当然是跑得越远越好!”

    欧阳暖沉声道:“我和你体力不济,跑得越快,体力越是难支,若是快跑,无论如何也跑不远的,说不定立刻便要倒下,那反而中了对方的计策。”

    欧阳爵几乎要急红了眼睛,深深悔恨自己不该一时鲁莽跑进这里来冲撞了秦王世子,他不由自主地道:“姐姐,都是我的错……”姐姐高贵端庄,她只是深闺中的女子,竟然被自己连累的要与秦王世子对峙,更被逼的到处奔逃,根本不该是这样的!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道:“傻孩子,事到如今自责有何用,只要好生利用,一个时辰也不算短。”

    欧阳爵道:“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听到欧阳爵肚子里咕嘟一声响,不免微笑道:“现在没有吃的,你只能忍耐,不过我们可以去寻找水源,多喝一点水,饥饿也比较容易忍耐了。”

    欧阳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时候还有闲工夫去找水吗?只是他早已习惯了服从欧阳暖的决定,当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肖天烨手里端着精美的酒杯,正在出神。

    一个士兵快步奔来,跪倒道:“启禀世子,属下已发现他们了。”

    何周一愣,望向肖天烨,对方却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道:“我可从来没说不派人监视他们。”

    何周立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人家一个娇弱的高门千金,被自家世子逼得疲于奔命,传出去当真是天下奇闻!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啊!就在这时,士兵道:“属下遵照世子的吩咐,早已埋伏好了,瞧见他们时,他们好像已经走了很远,但却好像还似精神饱满,一点也瞧不出什么异样。”

    肖天烨道:“他们难道没有惊慌奔跑?”

    士兵愣了一下道:“没有,倒是慢慢走的,像是游山玩水一样,一点也不着急。”

    肖天烨满脸不高兴,何周叹道:“想不到这位欧阳小姐女流之辈竟然还有这等见识,以他们此时的体力,若是全力狂奔,只怕用不着一个时辰,便要倒下去了。”

    肖天烨淡淡道:“你好像很欣赏她?”

    何周骇白了脸,垂首道:“属下不敢……她就算厉害,又怎能比得上世子神机妙算。”

    肖天烨默然半晌,道:“现在她去了哪里?”他的话里,早已将欧阳爵忘得一干二净,唯独看得见欧阳暖。

    士兵想了想,道:“像是要去找水喝。”

    肖天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那就替我送她一份大礼。”

    士兵低下头去,何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世子聪明绝顶,平日里应当不会如此为难一个小丫头,只是今天却不同,正逢明郡王领兵出征,世子也许是心情不好……唉……也怪这位欧阳家的大少爷,实在是太倒霉了……

    那一边,欧阳爵担心地问:“姐姐,万一他们就守在水边上等着瓮中捉鳖呢?”

    欧阳暖笑了,脸上十分平静,眸子闪闪动人,道:“他到底是秦王世子,总不会在众人面前出尔反尔,暗中派人盯着倒是有的。何况他正要借此显示他的手段,要叫我败得心服口服。”

    溪水旁静悄悄的,溪水缓缓流淌着,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果然没有丝毫的异状,欧阳爵高兴极了,扑倒在地捧起溪水就要喝。

    突然溪水上游有人咯咯笑道:“快点快点,世子等着咱们呢!”

    只见远处有几个年轻美貌的丫鬟,正拿着竹鞭子驱赶一群动物,猪、马、牛、羊成群结队地跑过来,在溪边饮水撒尿。

    欧阳爵大怒地跳了起来,手里捧着的水洒了一身,大骂道:“你们在干什么!这水是人要喝的!你们太过分了!”

    其中一个圆脸的丫鬟哈哈笑起来,道:“我家世子吩咐,欧阳小姐若要喝水,就请喝这些畜生的尿水好啦!”

    欧阳爵恨得磨牙,跳脚道:“这么个大男人,欺负我们一个弱女子一个小孩子,太不要脸了!”

    秦王世子不但聪明,还很恶毒,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欧阳暖摇摇头,只是对于她来说,这种侮辱又算得上什么,他们一定不知道,当那些恶毒的言辞、无数的扫把砖块打在自己身上,当冰冷的江水淹没头顶,当一腔痴情被丑陋真相湮灭的那一刻,什么样的羞辱对于她而言都不过是小儿科。

    欧阳暖轻轻伏下身子,动作优雅地捧起一掬溪水,喝了下去,而且还喝了很多。

    所有丫鬟都看的呆住了,其中领头那一个骇然道:“你……你敢喝这种水,这水里有尿你知不知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这溪水一直通往山下的湖水,若说是尿水,你家世子爷也天天喝。”

    “你……你敢这样侮辱我们世子爷!”

    “没什么不敢的,请回去告诉你们世子,他的这份大恩,欧阳暖没齿难忘!来日必将厚报!”欧阳暖脸上笑的温柔甜蜜,神情郑重,那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拎起裙角飞快地跑了,连竹鞭子都丢在了地上。

    这种羞辱,换了世上任何一个闺阁女子,只怕都会立刻拿绳子吊死自己,纵然不觉得难堪,也绝对不会真的去喝!这世上竟然有欧阳暖这样的高门千金,这是她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姐姐,你怎么可以……”

    欧阳暖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露出一丝冷笑,转身对着木呆呆的欧阳爵道:“爵儿,狠时能狠,忍时能忍,这种人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姐姐一向护着你爱着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如今你却也该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捧着你的!你不是想要建功立业吗,这点委屈都忍受不了,以后就再也不要跟我提这四个字!”

    欧阳爵望着自己的姐姐,像是第一次认识了她,默然片刻后像是突然发了狠,蹲下了身子拼命喝水,一直喝到肚子鼓起来为止,才抹了一把嘴巴,抬起脸道,郑重道:“姐,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欧阳暖点点头,心里却不觉得有半分悲伤,反而充满了力量,肖天烨算得了什么,不过一条疯狗,慢慢等着瞧吧!

    听了丫头们的回禀,何周着实吓了一跳,嗫嚅道:“天下间怎么有这样的女子?”

    肖天烨叹道:“欧阳暖能够名动京都,果然不是寻常女流之辈!何周,若是换了你,能做到吗?”

    何周面红耳赤地摇摇头,道:“不能,属下情愿渴死。”

    肖天烨哈哈大笑道:“若换了我在那情况之下,也会喝的。”秦王世子着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尤其是此刻他脸上露出笑容,更是神采飞扬,然而说到这里,他神情突然一肃,似是默然出了神。

    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了,负责监视的士兵很快过来说道:“世子,他们喝完水,又继续往前走了。”

    何周皱眉道:“时间已过去三分之一,他们居然还不着急逃命?”这位欧阳大小姐,年纪不大,却拥有常人难及的勇气与力量,此刻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正在这时候,领头的士兵又接到信鸽,走过来的时候却面如土色,吞吞吐吐不敢说话,肖天烨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了?”

    “世子,他们不见了!”

    什么?肖天烨一跃而起,大怒道:“你们那么多人怎么看着的!一个个都是瞎子吗?”

    “属下有罪……是因为那小姐突然大声嘲笑世子您是无信之辈,说不追击居然还派人埋伏,她还嘲笑暗卫都是无能之辈,连两个弱小的人都不放心。属下……一时恼怒,想一个时辰后也定能追上他们,就私自撤了大多数盯梢,只留下一人远远看着,后来……再找人就不见了。”

    那士兵面无人色,连连磕头,纸条上写着人是凭空不见的,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垂下头去,再也不敢看秦王世子一眼。

    “拖下去!”肖天烨冷笑道,迅速有人将那士兵拖了下去,他又道:“好,很好!她纵然躲到地下去,我也要将她挖出来,她若能活到明天,我就跟她姓!来人!”

    何周看着肖天烨在片刻之间,已经将五百人的士兵队分成十队,分作十路搜查,围猎场中每分每寸的土地,都绝无遗漏之处。

    “世子,要不要留下一些人在这里!”何周不放心道。

    肖天烨冷脸道:“不必,你们全都去找,哪怕将这里翻个天来,也要把欧阳暖找出来!谁能找到赏金千两,找不到人头落地!”

    何周心上一抖,知道这个世子爷最是阴狠毒辣的,赶紧低头应声,飞快策马离去。随行的丫鬟也都跟着离去,生怕世子的雷霆震怒波及到自己。

    一炷香时间过去,两柱香时间过去……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找不到人,始终找不到那两个人!肖天烨越想越不对劲,却觉得脑海之中有什么关键之处遗漏了……他一边想,一边信马随意地走,突然觉得一阵心慌气短,被迫走到平日里歇脚的宫殿才停下。

    这一座宫殿的面积比寻常的宫殿都小,只在狩猎的时候稍事休息,正殿只有三间屋子,建筑陈设也是非常的简单,他刚走进去,便听见一阵笑声,想到这里只留下了两名侍卫看守,顿时皱起了眉头。

    其中一个侍卫笑道:“世子真是难得,竟然派姑娘你过来打扫屋子。”

    只听到另一个温柔的声音笑道:“是呀,世子说狩猎太累了,让奴婢过来先准备好一切呢!说起来世子箭术真是厉害,今天收获颇丰呢!”

    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那个该死的……欧阳暖!但是这怎么可能,外面大批人马在疯狂的搜索,她却躲在这里?怎么可能!

    “姑娘你这么漂亮,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呀!”

    “奴婢进王府不久,还是第一次跟着世子爷来狩猎,两位当然不曾见过,两位跟着世子爷多久了呀?”那声音和气,温柔,慢条斯理,却听得肖天烨一股无边的怒气涌上来。

    “唉,这可有年头了,我也是看姑娘你年纪小不懂事才跟你说的,别看世子斯斯文文,秀里秀气的,他可是个厉害的人物,你要离他远一点才是!”

    “真的吗?奴婢瞧着世子很和气呢!”

    另一个侍卫叹道:“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看人,世子杀人那才叫不眨眼呢!”

    少女咯咯笑道:“好可怕呀,两位大哥尽是吓唬奴婢!”

    听到这阵清亮的笑声,肖天烨再也忍受不了,迅速奔入内殿,大声道:“你竟然躲在这里!”

    两个侍卫一下子都惊呆了,不知道世子爷怎么会突然冲进来,肖天烨不想再看见这两个蠢货,大声呵斥道:“滚出去!”

    两人奇怪地对视了一眼,再不敢耽搁,跌跌爬爬地出去了。

    欧阳暖微笑着望向肖天烨,灿若朝阳的笑容让对方觉得无比刺眼,她却笑得越发灿烂:“世子,你来晚了,现在……时间早已过去了。”

    肖天烨定定地看着她,欧阳暖笑道:“世子再看,我的脸上也开不出一朵花来。”

    肖天烨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欧阳暖拍了拍手掌,欧阳爵从后面窗户翻了进来,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道:“世子想知道,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姐姐激走了你的人,然后带着我一起跳进小溪。”

    肖天烨忍不住道:“好好的路不走,为什么要在水里跑。”

    欧阳暖笑笑,问道:“世子既然出来狩猎,想必带有猎犬吧?”

    人走过的地方,都难免留下气息,这气味人虽闻不到,却难逃过久经训练的狼狗鼻子,唯有在水中行走,才能逃过猎犬的追踪,人一入水,纵有气味,也被水流冲走了。

    肖天烨道:“当真什么事都被你想到了。”

    欧阳暖谦虚道:“哪里,还要多亏世子送来了代步的工具,免于我们姐弟徒步辛苦,哦,对了,你家的侍卫也很懂礼,竟还帮我烤干了裙摆。”好在她穿着朴素,还特意摘下了那颗红宝石领扣,否则真的难以骗过别人。

    肖天烨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自己送去的牛马,只怕是成了他们的坐骑,猎犬到了溪畔,气味突然中断,士兵们自然会想到他们已跃入水中,自然要到对岸继续追踪,谁知他们却是骑着牛马躲进了自己休息的宫殿,但这样一来,他们便再也追不着了,他不由自主冷笑一声道:“你们后来躲到这里来,就不怕我回来发现你?”

    欧阳暖微微摇头道,“世子爷这么讨厌属下自作主张,自然更厌恨我们的突然失踪,不把人找到你是不会甘心回来休息的,世人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世子该不会连这句话都没听说过吧?”

    一言一语之中,她竟然已经摸透了肖天烨的性格。

    “世上没人敢耍弄我!”肖天烨突然上前一步,狠狠扼住了欧阳暖的手臂,双目赤红如血,“别摆出这副装模作样的表情……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欧阳暖倒退一步,一旁的欧阳爵不想对方突然发狂,猛然跳起来撞向他胸口。

    一声低哼,钳制欧阳暖的力量陡然松开,欧阳暖抬眼却见肖天烨单手捂胸,露出无比痛苦的模样。他恨恨看欧阳暖,面孔惨白,陡然身子一颤,闷声呛咳,血沫溅出唇边,触目惊心。

    欧阳爵大惊失色,拉着欧阳暖就要往外跑,就快跑到门口的时候,两人忽听身后一声哀哀呻吟。

    欧阳暖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肖天烨捂胸颤抖,仿佛忍受着极大痛楚,似乎用尽了力气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却一时没抓住,瓷瓶咕噜噜滚出去好远。他目露绝望,身躯蜷缩如婴孩,喉中发出低哑呻吟,脸色惨白近乎透明,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

    “姐姐,这种疯子,不必管他!”欧阳爵见欧阳暖突然顿住脚步,皱眉望着肖天烨,以为她在迟疑,赶紧说道。

    肖天烨绝望地看着这对姐弟,刚才他还胜券在握,将对方的性命牢牢握在手中,现在他却生死一线,原本任人宰割的羔羊已经彻底掌控了胜局!

    可恶!

    欧阳暖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事实上,除了对老太君和爵儿,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有丝毫动容,她只是在权衡,要不要救这个人。

    如果他死在这里,自己姐弟能否脱得了干系?

    冤家宜解不宜结,尤其此人是权势滔天的秦王世子,的确,不能让他死!欧阳暖一横心,快步走过去将那瓷瓶捡起来。肖天烨已没有抬手的力气,欧阳暖猜到瓶中就是救命的药丸,只得将瓶口凑到他嘴边,将药灌进他口中。

    “姐,他怎么了?”

    “可能是心疾。”欧阳暖低声回答。

    肖天烨喘过一口气,依然面色惨白,整个人倚在她身上,蹙了眉,微微喘息,却只是定定望着她,眼神从未有过的奇怪。

    欧阳暖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肖天烨的嘴唇已经干裂,却自始至终不说话,欧阳暖叹了一口气,对欧阳爵道:“你去取一点水来。”

    欧阳爵站在原地不动弹,欧阳暖静静望着他,他皱眉道:“好啦好啦,我全听你的。”然后跑过去倒了一杯水。

    欧阳暖用帕子沾了水,轻轻润湿肖天烨的嘴唇,动作十分轻柔:“世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却苦苦相逼,如今我们救了你一次,也请你高抬贵手,饶过舍弟。”她又说了一次,眼神无比坚持。

    肖天烨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冷淡无比,冷声道:“马上滚。”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抱歉了世子,外面那么多人,我们很难出去,恐怕还要麻烦您与我们一起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