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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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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暮熄了火,搂着她下车。

    起初,沧蓝还别扭的挣了挣。

    即使他们之间的事在众人眼中,早已昭然若揭,可她心里还是不太愿意的,总以为如今的境况迟早会变,展暮能关着自己多久?时间长了她总能找到反击的机会。

    陈丽给他们开了门,亲切的说道:

    “回来了?”

    “丽姨。”展暮的目光越过陈丽,落到正在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沧忠信身上,继续道:

    “沧伯,我们回来了。”

    沧忠信没有回头,只是低低的应了声:

    “嗯。”

    注意到一旁一言不发的沧蓝,陈丽“哎呀”一声:

    “小蓝,你好像瘦了。”

    展暮面上的笑意微敛,而背对着他们的沧忠信也是脸色一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眼中闪过一丝涩然,笑着把话题扯开:

    “赶紧进来吧,今天中秋,咱们晚上就在花园里吃饭,一边吃一边赏月,小蓝你说好不好?”

    沧蓝点了点头,没说话,目光死死的盯着沙发上的父亲,轻轻的唤道:

    “爸爸。”

    沧忠信心中一震,手里的报纸又翻过一页,却还是没有回头:

    “嗯。”

    沧蓝挣开展暮的手,又唤了声:

    “爸爸!”声音里藏着浓浓的失落与不甘。

    沧忠信在那里停顿了片刻,说道:

    “进来坐吧。”

    展暮看着她突然垂下的双肩,拉着她走过去,并给沧忠信递过去一个文件包。

    “沧伯,中秋快乐。”

    沧忠信微愣,接过打开一看,是几张土地证。

    “……”那是六年前展暮花光所有积蓄买下的一块地皮,没想到几年后会被一个华裔富豪看上。

    沧忠信盯着手中的纸张,从里面又抽出了一张面额为八千万的支票,他拧着眉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是礼金。”

    加上那块地,展暮今天送的礼,足足有一亿。

    一亿。

    沧忠信的目光闪了闪,并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

    虽然迟了几年,可展暮还是做到了。

    想到这,沧忠信微眯起眼。

    数月前,沧氏企业内部曝出做假账的消息,税务局查上门,找出了有问题的账簿。虽及时找出了替罪羔羊,可公司的名誉依然受损,而美国CI公司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即终止了与沧氏的合作,如今股民争相抛售,股票下跌,为稳定军心,正是需要资金周转的时候。

    他曾经怀疑过是展暮放出的消息,可一想到出问题的那笔帐是在展暮离开沧氏以后,他重新找人做的,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一个离开沧氏六年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熟悉公司的运作内幕。

    “沧伯,我希望您能信守承诺,把小蓝嫁给我。”

    听到这句,坐在一旁的沧蓝顿时慌了,她求助的朝沧忠信望去。

    沧忠信看了看少女蕴着一层雾气的水眸,又看了看手中的支票与地契,两相权衡下,最终还是把公文袋收下。

    他从沙发上起身说:

    “我老了,你们的事我也不想管了。”

    “爸爸!”沧蓝顾不得一旁的展暮,越过去攀住沧忠信的手臂:“你答应过我的,你忘了吗?”

    沧忠信撇过脸,没去看她溢满祈盼的大眼:

    “你们年轻人的事就自己解决吧。”他说着,掰开沧蓝握着自己的手,攥着手里的公文袋往书房走。

    对于展暮的威胁,沧忠信虽然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真找人做了他,毕竟他不能拿自己大半生的基业去赌,他输不起。

    关上书房门的时候,沧忠信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寒光,原来,他也有被自己饲养多年的狗,咬伤的那一天。

    沧忠时从另一扇门里走出来,他注意到楼底下的两人,说道:

    “你们回来了?”

    沧忠时比沧忠信要小几年,四十多岁的人了,因为每天在狱中劳作的关系,原本肥胖的身体消瘦了不少,也没了以往穿金戴银的粗坯气,整个人看上去要沧桑许多。

    “二叔。”沧蓝向来与这位二叔不亲,只是意思意思的应了声,便沉默的坐到一旁。

    说来沧蓝与沧忠时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两人生分得很,再加上她又是个闷性子,沧忠时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展暮身上。

    “小展啊,什么时候摆酒席啊?”沧忠时努力想要摆出一张和蔼慈祥的笑脸,可面对着的是两个自己甚为反感的后辈,脸上的笑也变得牵强起来。

    展暮突然握上沧蓝的手,回道:“就快了。”

    “是吗,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们小两口封一个大红包。”沧忠时说着,抓过桌子上放着的水果,放入口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展暮工作上的事。

    沧蓝在桌子底下使劲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她根本不能接受,就在刚才沧忠信用一亿把她卖掉的事。

    可扣紧的十指就跟粘上去似得,怎么也抽不出来。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沧红也从外面回来了,后头跟着冯元照。

    “小红,我帮你拿吧,这个很重。”冯元照讨好的说。

    沧红轻哼了声:“你别老跟着我,你都不用上班吗?”

    打从沧忠信决定培养冯元照做继承人开始,便给他在沧氏安插了个职位,从基层做起。

    可下头的职员一打听,乖乖,还是上头空降,为了保住饭碗谁敢得罪未来的老板呀,是以,没有一个人敢给他安排工作,就是在上班,他空余的时间也比呆在沧家要多出许多……

    冯元照摸摸鼻子,接过沧红身上的包包,眼尖的瞄到客厅内的沧蓝。

    “小蓝。”他笑着跟她打招呼,对这个童年的玩伴,未来的大姨子很有好感。

    “元照哥。”为了不闹出太大的动静,她停止了挣扎,只是不甘心的刮了展暮一眼。

    吃饭的时候,佣人在花园的草坪上摆了桌椅,一家人围成一桌吃起了团圆饭,有说有笑的倒也是其乐融融。

    只不过在温馨的表象下蕴藏的暗潮汹涌,也只有明眼人才能瞧得出来。

    而这个“明眼人”自然是不包括冯元照的。

    沧蓝一边小口小口的吃着碗里的东西,一边瞅着冯元照那边的情况。

    “冯元照,我要吃鱼。”沧红头也不抬的说,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应该是给惯出来的毛病。

    冯元照接到指示,果真乖乖的用公筷夹过来一小块鱼肉,摆在盘子里小心翼翼的挑好了刺才给她递上去。

    沧忠信本来就是个重男轻女的,而且骨子里一直保持着,女人就该温婉矜持,结了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的传统思想。

    这会儿看着小女儿大小姐似的脾气,他皱了皱眉,可又瞧到冯元照虽然被使唤,却依然一脸甘之如饴的模样,最终收回了到嘴的教训。

    沧蓝没有忽略沧红投注在自己身上那道,不甘的目光。

    两姐妹打从一个娘胎里出来,只稍一个眼神她便知道她的想法。

    依着沧红对冯元照的态度,怕是厌恶居多,而自己回来的那段日子里,想到她使劲的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时,沧蓝轻哼,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也难怪沧红刚碰上沧蓝那会儿会紧紧的抓着她不让走了。

    沧蓝咀嚼着嘴里的米饭,又往冯元照身上看去。

    看着他对沧红无微不至的模样,心中一叹,其实,如果能够让她选,对比展暮,她倒是宁愿要一个像元照哥那样老实憨厚的丈夫。

    “过几天我给你找个工作,出来就好好做人知道了吗。”沧忠信对沧忠时说。

    沧忠时点点头,自小就对这个大自己几岁的哥哥异常敬重,他想了想又说:

    “可能得晚几天,我还想明天回乡下去看看妈。”

    奶奶过世的时候,沧忠时还在牢里蹲着,事发突然,等到他的申请通过,连夜赶到村里时,人也已经去了好几天了,匆匆见了最后一面,这才盖棺,下葬。

    沧忠信“嗯”了声,算是应下。

    “小蓝,你跟展特助定好日子了没有?”虽然展暮早早就离开了沧氏,可陈丽还是习惯这么叫。

    “我最近有点忙,抽不开身,丽姨,如果不麻烦的话你帮我们选选吧。”展暮说完后,注意到沧蓝推到一旁的半碗米饭和摊在米饭上的肉块,皱了皱眉道:“乖,别挑食。”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碗里的汤,没有理会他的话,这里是沧家,展暮平日里再放肆,这会儿也会有所收敛,而这一整天里,自己心情都不太好,自然吃不下东西。

    对于她的漠视,展暮敛下自己的脾气,想着晚上回去再好好的收拾她,如今大庭广众的也就由着她去了。

    饭桌上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除了冯元照偶尔冒出的一两句话,全是各执心思,沧蓝偶尔抬眸瞧着这一桌子的人,这些所谓的亲人却没有一个问过她的意愿……

    沧蓝搅拌着碗里的清汤,暗自下定了决心。

    饭后沧忠信与展暮在客厅里对弈,两人势如水火,你来我往间互不相让,直看得旁人直为其捏下一把冷汗。

    从前,在棋局上沧忠信一直赞赏于展暮所表现出的睿智、冷静,而这个年轻人谨慎谦虚,不骄不躁,是成大事的人,是以一直是他的准女婿人选。

    如果照着前世的剧本演,展暮再隐忍个几年,如无意外,等到沧忠信去世,沧氏、沧家都将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可却因为沧蓝的关系,他的野心早早暴露于人前,在这一点上沧忠信对他起了防心:

    “最近在忙什么?”沧忠信落下一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展暮在心里嗤笑。

    自他带走沧蓝那天起,沧忠信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却暗地里派了人过来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在做什么他会不知道?这个老狐狸。

    “将军。”展暮面上一片淡然,没有回话。

    沧忠信一直搞不明白展暮近日大量收购旧楼的举动,最近又盯上了青龙街的民宅,那里老旧残破,他以着自己几十年从商的经验来看,就算再过个二十年,那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发展。

    而且这种旧楼,地势不好,交通不便,他实在想不出能做什么用。

    在此之前沧忠信对展暮是不理解的,可直至今日他的疑惑却在看到他送给自己的那块地皮时豁然开朗,难道说这小子收到了什么独门消息是他不知道的?

    沧蓝窝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电视,佣人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她捏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随即被酸的连皮带肉吐了出来。

    而被酸到的不止是她一人,沧红叫道:

    “这葡萄是谁买的呀,酸死了。”

    “对不起,是我下班的时候顺路买的。”冯元照摸摸自己的刺猬头,颇为尴尬。

    沧红轻哼了声,扭过脸去,见状冯元照赶紧上前又是求又是哄的,最后还低声下气的缩在一旁给她削起了苹果。

    看到这沧忠信目光微敛,跟着摆好棋子,如果冯元照能有展暮一半的精明、睿智,他也不会那么烦了。

    可如今,展暮这条狗他是万万不敢再养了,而且这哪是狗啊,根本就是头嗜血的狼。

    赢方先走。

    看着展暮开了局,沧忠信陷入了沉思,既然无法控制,又不能下手宰杀,那么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给他一根骨头,然后把他送走,越远越好。

    沧蓝又坐了一会,瞧了瞧四周,踌躇片刻后,便起身往楼梯口走去。

    “去哪?”展暮上马吃了沧忠信的车,即便没有回身,却还是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我上楼收拾点东西。”

    此时窗外天色已然全黑,十五的圆月高高挂在天际,周边镶嵌着无数的星点,万里无云的,估摸着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展暮沉吟片刻,说道:

    “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必,我只是回房收拾点衣服,你们玩吧,我很快下来。”沧蓝见展暮没应声,算是默许了,便顺着楼梯往楼上走,直到走进了走廊的拐角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随即小心的落了锁。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走到书架旁,从最角落的地方取出了一本字典。

    打开以后,只见里面镶嵌着一个带着密码锁的暗格。

    熟练的键入密码,她打开了小盒子,看着静静躺在角落中的一只USB和光盘,眸光微敛,整个人陷入回忆当中。

    那是自己在十六岁那年,从展暮的电脑上拷回来的东西,当初为了谨慎起见,除了那只USB,还另外刻录了一张光盘,里面记载着近几年里他为沧氏洗过的黑钱与各种商业内幕。

    展暮这人习惯做两手准备,他在电脑中设定了一种高级程序,开启计算机后会跳出一道命令,若不照着设定的步骤来,那么在进入主界面时,硬盘中的资料会全部销毁。

    沧蓝想起他们婚后那几年里,自己曾经因为好奇而动过他的电脑,结局可想而知。

    据那次之后,他便手把手教会了她开启这个程序的步骤,是以,她才能在六年前取出这些东西。

    沧忠信的底子不好,再洗白也带了点灰色地带,沧氏刚开始起步那段时间,各种毒品,军火生意他都有碰,即使那些罪证一早就被销毁,剩下的也只是近几年里有问题的账簿,但是所涉及的金额也是很可观,凭着这些资料,交给警方,沧忠信、展暮,一切相关的人员皆难逃法律的制裁。

    他们会坐牢,至于坐几年……

    沧蓝想到这开始犹豫了。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想到,这只USB如果交出去,那么损失最甚的只会是沧忠信,父亲早已年过半百,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野心蓬勃的青年,沧氏就是他的一切,如果没了沧氏……

    因为想到这点,所以在六年前她才会有所迟疑,也给了展暮趁虚而入的机会。

    “小蓝?”展暮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在这个静谧的空间中显得益发的突兀。

    沧蓝心中一惊,手里捧着的盒子跟着滑落,敲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