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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孤山,怪石林立,山顶上坐落着一座简陋的庙宇,不同于香火鼎盛的和尚尼姑庙,此处人影罕至,一条悠长狭小的羊肠小路通往山下,庙宇大门紧闭,庙门上的匾额书写‘忏悔庙’
秋风袭袭,墙壁斑驳,一女子在槐树下期期艾艾的啼哭,女子身穿洗得褪色泛白茬的青色棉布泡袍子,惨白几乎通明的手攥着一张纸,“休书?他怎么会休了我?”
“不顺公婆,去:无子,去:妒,去:恶疾,去。七出之条你犯下四条,一纸休书还是看在萧家的面子呢。”
站在哭泣女子面前是一名妍丽身着锦绣华裳做妇人打扮的女子,乌黑泛着淡淡花香的发丝盘着时下最流行的发髻,芙蓉面上涂抹名贵的脂粉,衬得她肌肤细腻光滑,嘲讽斜了低泣的女子一眼,嫌弃的走到女子近前,啧了两声,“不敢认了,大小姐,你这副模样,身患恶疾疯病,夫君现在才休你,真真是有情义的人。”
“你闭嘴。”女子双眸赤红,“春香,你不过是个妾,是我的陪房丫头,敢这般和我说话?“
“你还当你是四大世家之一的萧家大小姐?你接了休书,萧家为了名声也会将你除名的,你和你那位考场作弊的哥哥一样,早就不再是萧家嫡子嫡女。”
“不,母亲不会如此对我,对哥哥,你说谎。”女子挣扎着起身,面容狰狞:“你说清楚,哥哥怎么了?”
“考场作弊,除族谱,迷恋赌博,死于斗殴群架。”
“我不信,我不信,哥哥怎么会作弊?”
“念在你让夫主纳了我的份上,念在我曾经伺候过你一场,最后唤你一声大小姐,你因失去嫡子俊少爷而疯狂,因善妒而伤害夫主的爱宠,被送入寺庙忏悔,本也弄不到休妻的地步,但夫主和周侍郎嫡女定下婚约,周侍郎是三皇子的老师,三皇子不日便会被册立为太子,周家嫡女怎肯为平妻?”
“夫君不会如此无情,我···我···从未违逆过他,为何他不信我,燕姬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春香脸上嘲讽越浓,“大小姐啊,你可真真是天真,你就没看出来燕姬像谁?夫主真正想娶的萧家女不是你,而是诗词歌赋名扬大齐的萧家二小姐,如今的南阳侯夫人,你不过是个替代品,是夫人可怜你丧母,才让你嫁给夫主的,要不然凭你不善诗书歌赋,不善琴艺棋艺,怎般配大齐风流名士出自四大世家的司马睿?“
替代品?不善诗词?往日的一切疑云水落石出,他喜欢二妹妹,他喜欢二妹妹,他可知自从定下白首之盟后,她是如何的欣喜,憧憬着夫妻琴瑟和鸣,为了能般配上名士司马睿,她偷偷的读了多少的书?打了多少的棋谱,将母亲所给的私房银子全都买了书籍,只为了能得他一句称赞,可他每次都来去匆匆,哪怕最是情浓时,也神情恍惚,更不会同她谈诗论画,原来他在透过自己看二妹妹萧婉儿,她萧家大小姐萧宁,是替代品。
萧宁疯狂的大笑:“我是一出笑话,一出笑话。”
春香被萧宁的疯狂所吓到,后退几步,“果然是疯子,夫主休了你做对了,能当二小姐的替代品,你应该知足,哼,也不去照照镜子,你现在哪一点像名门贵女?”
萧宁停住笑,冷冷的说道:“滚,你给我滚出去。”冰冷孤傲的萧宁,似冰雕玉琢,容颜几乎透明,春香怕她疯病犯了乱打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一甩帕子扭着水蛇腰离开,“你就在忏悔庙里呆一辈子吧,夫主的婚礼是三日后,她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人。”
在春香走后,萧宁死寂一般眼眸逐渐染上厉色,最终狰狞疯狂,哥哥死了,他们被萧家除名,如果有娘家做依靠,司马睿不敢这般欺辱她。
‘娶妻当娶萧家女,嫁人要嫁司马郎。’是南齐流传很久的谚语,在萧宁是司马家宗妇时,听闻嫡亲哥哥染上赌瘾,她不信的,才华横溢的哥哥怎么会自甘堕落?
后来她失去子唯一的希望儿子司马俊,被诬陷杀了司马睿的宠妾燕姬,燕姬不同于别人,是北燕宗室女,仰慕司马睿的文采,虽然是妾,但南齐皇上封燕姬为淑人,当时的司马睿嫡妻萧宁不过是四品夫人,北燕宗室女自甘为妾,是南齐的荣耀,司马睿的风流名声更显著。
燕姬死后,萧宁百般辩解无效,北燕派使者来南齐,司马睿曾说过将她送入寺庙躲过北燕使者的责难,这一送就是三年,她没等到司马睿来接她,却等到了一纸休书,萧宁满腔的怨恨,激愤之下,萧宁想通了这几年一直困扰她的事儿,俊儿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下的手,是冲着她来的,俊儿是司马家嫡子,碍眼啊,那一年是萧家二小姐萧婉议亲时,伤了俊儿,她病故,司马睿便可娶妹妹萧婉,可司马睿下手太重,俊儿本身不足月降生,一岁刚会叫母亲的俊儿便被一碗汤药弄没了性命,北燕使者并为像司马睿所想责难萧宁,她才能在寺庙待上三年。
萧宁咬破了嘴唇,她要报仇,今生的仇怨,她要一并了解,萧宁找到寺庙里的扫地师姐,“去跟你主子说,我同意将那本武穆遗书给他,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亲手处置司马睿。“
两日后,一辆马车停在山下,萧宁一身素服,头戴毡帽遮挡住面容,上了马车,“去司马府。”
司马府繁华依旧,因司马睿迎娶周侍郎在之女收拾得富丽堂皇,清贵世家司马家和权贵周家联姻轰动了整个南齐都城建康,马车所过时,萧宁能听见酒肆路人的议论声,建康两件喜事,一是名士司马睿娶亲,二是南阳侯大败北燕南于长江,致使北燕无力南侵,保南齐太平,南阳侯诸葛云携带妻子萧婉回京受封。
萧宁苦笑,在司马府侧门下了马车,借着安排好的送菜之人混进司马府的厨房,找到了她唯一信任的人—-丽娘。
“大小姐,您怎么会···”丽娘拉住萧宁,四周看了看,关上厨房的门,“回来做什么?”
“丽娘,你一定要帮我。”萧宁跪在丽娘面前,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我知道司马睿今日宴客。“
“大小姐,你要下毒?”
萧宁摇头:“不,让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活着。”
萧宁再次从怀里拿出两张纸,“这是你和柱子的卖身契,我还给你们,还一张是一万两银票,我用不上了,都给你,你和柱子去乡下买点田地,好生过日,丽娘,是我糊涂,对不住你。”
“大小姐,您千万别这么说,奴婢帮你,奴婢早就不想在司马府上呆了,恰好柱子前两日得了个差事,去外庄上做管事,您要是再晚来一日,就见不到奴婢了。”
“丽娘,这药不会让任何人起疑心的。”萧宁不敢害了丽娘,她是奶娘之女,一直劝着自己,可当时天真的萧宁不肯相信奶娘,不肯相信丽娘,“我对不住奶娘,她是被我气死的。”
“大小姐,娘从来就没怪过您,娘死前还念叨你,要您小心夫人。”
萧宁眼圈泛红,做了这事后,她会有机会向病故的奶娘忏悔。
“你····萧宁,你怎么会进来?”
萧宁一步步走向了醉倒在软榻上,风流倜傥俊逸非凡的司马睿,就是他那张英俊的容貌,让自己沉醉在虚幻的爱情中,迷失了自己,萧宁笑了:“听闻夫君再娶,我怎会不来恭贺?”
司马睿身边是他的至交好友,其中一人身锦服,腰缠玉带,玉树临风透着贵气,萧宁想了一下,他就是最近名声日盛的三皇子。萧宁从袖口里抽出匕首,锋利的利刃轻拍司马睿的脸。
“南齐注重相貌,你博得风流才子的名声,文章几何?相貌几何?”
“萧宁,你放下匕首,我不娶周侍郎的女儿。”司马睿很紧张,南齐以相貌为尊,没俊逸的容貌哪能称名士?
“晚了,夫君不是说过我是疯子吗?”
萧宁手臂一挥,司马睿哀嚎,左脸颊一道深深的血痕,萧宁拿出一块铁块,扔进火盆里,一会铁块烧得通红,萧宁慢悠悠的拿出铁架子,将铁块取出,直接按在司马睿的右脸上,笑道:“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之礼,‘负心薄幸’和你般配,不是匆忙了些,我还想弄个贱人的铁块呢,印在你的额头上,可惜啊,铁匠来不及做。”
司马睿的朋友口不能言,而三皇子眸光灼灼的望着萧宁,萧家女,非同一般的女子。
萧宁从旁边的书案上拿过毛笔纸张,沾着司马睿的左脸的鲜血,在纸上写字,写完后同样含笑划破司马睿的手指,按上了血印,朗声道:“司马睿,是我萧宁不要你,不善待妻子,休夫;毒杀亲子,休夫;贪恋美色,休夫;妄想姨妹,休夫;不知廉耻,休夫;杀害燕姬,休夫;不忠不孝,休夫。”
“司马睿,你收好了。”萧宁将休夫书拍在司马睿的脸上,似道士趋魔用的符咒,“这样比原先更适合你。”
司马睿悲愤交加说不出话,萧宁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萧宁拍了拍身上的青布棉袍,“我送了你新婚贺礼,司马睿,你是不是得还礼?”
不等司马睿回答,萧宁直觉解开了他的腰带,退下孰裤,萧宁举起匕首,一挥手臂,鲜血飞溅,司马睿疼得晕了过去,萧宁将匕首钉在那活上,喂食了司马睿一枚止血清醒的丹药,充满歉意的说道:“对不住,手法不熟练,司马睿,当宦官挺好的,宫中的娘娘们会喜欢你风采风流。”
司马睿想晕都不成,萧宁——他从不知道温良恭顺的萧宁,会如此生动疯狂,萧家女···萧家女···
萧宁拍了拍手,向周围的人笑道:”耽搁你们了,这杯酒算是我萧宁的赔罪。“萧宁仰头将酒喝了,眼角渗出泪珠,一杯酒断了她尘世之路,扔掉就酒杯后,萧宁从容离去。
重新坐回马车,萧宁听见街上突然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撩开车帘,是南阳侯夫妇归京,高头大马上是铁塔一般的南阳侯诸葛云,他不符合建康以至于南齐的男子俊美标准,诸葛云硬朗刚猛,浑身透着力量,能遮风挡雨的力量,在轿子里坐着的就是二妹妹萧婉,听说有一对两岁的双胞胎。
“谁都没想到当初建康闻名的萧家小姐会选择南阳侯。”
“萧家小姐好眼光啊。”
萧宁吩咐:“走吧。”
骑在马上的诸葛云望了一眼道路旁不起眼的马车,继续前行去皇宫面见南齐皇帝。
回到那座孤山,萧宁登上了山顶,强劲的风吹拂着她的衣袖裙摆,飘飘若仙,萧宁回想此生,她今日所作所为是最畅快的,她憋屈被约束半生,“我错了,温良恭顺不能带给女子幸福,我错了。”
“萧宁。”
“我让你看了一出好戏呢。”萧宁背对着来人,“三皇子。”
来人愣了愣,摘掉解开头上的毡帽,南齐三皇子,如果没他的帮助,萧宁报不了仇,也不会行事那般顺利,萧宁望着天边的云朵,“周侍郎是你师傅,周家小姐是你师妹,和司马睿定亲,周家小姐不嫁他成吗?”
“如今的司马睿还能娶到妻子?谁又会嫁他?“
“说的也是,只要你成为南齐皇帝,周家小姐不愁没人娶。”萧宁从怀里拿出一本很破旧的书籍,苦笑:“没想到最后能助我报仇的是此孤本。”
萧宁回身,后背朝着悬崖,将武穆遗书扔给三皇子,“咱们两清了。”
“萧宁,你可愿···”三皇子接住武穆遗书,还保留着萧宁的温度,以及一抹幽香,“你···萧宁。”
他下意识的向前,伸手去抓,萧宁面带解脱的笑容,向悬崖后倒去,发丝舞动,衣衫吹拂,”如果有来世,我愿肆意风流。“
萧宁身子一痛,眼前一片黑暗,嘤咛:“是地府?”
萧宁自知去不得极乐世界,耳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惊呼,“大小姐,大小姐,您醒醒吧。”
奶娘?是奶娘吗?萧宁用尽全力眼睛撩开一道缝隙,朦胧间是奶娘慈爱的容颜,萧宁眼角泪珠滚落,”奶娘···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