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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仲武斜着老眼看了看谢睿渊,嘴里冷笑不止,对着谢瑾开口道,“既然那崔挹邀你秦淮中秋雅集再作较量,你也毋须怕了他,整个谢氏都会支持你!有什么困难对太公但说无妨!现在谢氏尽管有人逾越,但太公相信那也只是暂时的,大房人才辈出,毕竟后继有人啊。”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际谢仲武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表示对大房的支持,也等于指着谢睿渊的鼻子在骂。
谢瑾暗自感动,拱手郑重致谢道:“多谢太公。”
其余房长脸上火辣辣一片,都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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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高大的车轮碾过长街,留下一道浅浅的车辙,拉车的老黄牛四蹄矫健,不知疲倦地慢悠悠前行着,脖颈上铃铛轻晃,洒下一片悦耳之声。
车厢内,崔挹正靠坐在一方软垫上,来回把玩着手中象牙折扇,目光闪烁不知再想些什么,坐在他对面的君海棠轻轻挑开了车帘,美目望向窗外慢慢倒退的景色,心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喟叹。
原来,他竟是陈郡谢氏的子弟,怪不得能有这等文才,咏出了那“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诗句,就连向来眼高于顶的五郎,也对他刮目相看……
一想到少年时才那凛然无惧的英姿,君海棠心内不由腾升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为钦佩。
“海棠,海棠?”
君海棠恍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崔挹正满是奇怪地望着自己,崔挹惊讶笑问道:“在想什么?连唤你几声也没听见?”
君海棠慌忙一个点头礼,问道:“五郎唤婢子何事?”
“甚婢子!”崔挹笑了笑,“我们崔氏从来都没将你当作下人,对了,十七堂姑是多久去的苏州?”
君海棠回答道:“在婢子刺杀史万全第二日,十七娘便行色匆匆地赶去了苏州,临走之时吩咐婢子在这里等待五郎,进行接应。”
崔挹轻轻颔首,象牙折扇很有节奏地敲打着掌心,思忖半响开口道:“这次乃是十七堂姑成为七宗堂掌事后的首次任务,自然不容有失,才会亲自赶到苏州坐镇,然而她毕竟是一女子,面对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也不知是否能够妥当应对……海棠,要不我们也前去苏州,襄助十七堂姑一臂之力,你觉得如何?”
“五郎不可……”君海棠义正言辞地开口道,“十七娘之所以连海棠也未带上,目的便是为了不动用崔家的势力,七宗堂像来用人唯才,这也是十七娘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们不可莽撞,坏了娘子的好事。”
崔挹冷笑道:“江东之地盛产海盐,那些私盐大商桀骜不驯视之以利,动辄便相互火拼,杀人越货也是常事,七宗堂男儿无数,没想到这次竟派一个女子前去,当真是丢人至极!”
“五郎万不可这样作想,七宗堂代表的七宗五姓,自然也要维护七宗五姓的利益,这次倘若能够收伏沿海盐商,对于世家大族可谓获利甚丰,娘子她深知干系重大,所以才主动请缨,况且解决之事在谋不在勇,相信以娘子的指挥,应该能够从容应对。
“也对,”崔挹哈哈大笑道,“十七堂姑乃我崔氏女中诸葛,这些动脑袋的事情一定难不住她,那好,我就在此地游山玩水一番,待到八月十五秦淮中秋雅集,再与十七堂姑相聚。”
君海棠见他打消了前去苏州的念头,终于为之松了一口气,然而却没有注意到崔挹眼中蓦然闪出的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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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崔挹那个瘟神,江宁县县令王西桐着实松了一口气,回想起崔挹在谢氏祠堂的跋扈倨傲,王西桐不由深深地感觉到了厌恶。
这并非是他与谢氏同仇敌忾,而是因为他王西桐也是明经出身,崔挹自持七宗五姓子弟,如此冷言冷语奚落明经,令王西桐如何不恼?
七宗五姓,乃是大唐最富声名的世家望族,一一说来,为博陵崔氏、清河崔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其中以博陵崔氏为尊,这些世家盘踞千年根深蒂固,在朝堂民间都有着深深的影响力,可以说是一个堪比皇权的民间势力,然而王朝更迭不止,世家大族却是千年不倒,世家的能耐可见一斑。
甚至就连本处于鲜卑大野氏的李唐皇室,在夺得天下后也拿热脸去贴世家的冷屁股,将自己硬生生地篡改成为陇西李氏的后人,抬高门第,证明是堂堂正正的华夏子孙。
所以说,面对崔挹那个瘟神,出身草根的王西桐根本惹不起,自是敢怒不敢言,好在那谢氏小郎君义正言辞的一通教训,倒也让人暗自出了一口恶气。
悠哉悠哉地返回县廨,王西桐脱下官服换得一身轻便凉爽的衣物,吩咐仆役煮上热气腾腾的春茶,坐在几案后仔细地品读着《化蝶》,连看数遍,依旧是爱不释手。
唐时已开始崇尚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情情爱爱的事情对于青年男女来讲,算是十分少见,很多人几乎都是等到新婚之夜才能瞧见另一半的模样,又慢慢地日久生情,白首到老举案齐眉,没有惊心动魄的相恋,一辈子平平淡淡如同白水。
对于充满浪漫的爱情故事,士子出身的王西桐自心底有一种羡慕期盼,他甚至幻想自己变作了那风度翩翩的梁山伯,与美丽动人的祝英台相逢在如诗如画的山林中,桑间濮上私密幽会,奏一首****风流的艳曲,实乃舒坦之至。
想到这里,王西桐脸膛微红,心里面对后续故事大是期盼,放下书卷催问道:“本官令王二前去购书,为何到得现在还没回来,你再去看看。”
“是,阿郎。”煮茶仆役立即拱手而去。
品罢一盏春茶,王西桐正要前去公事房处理公务,突地一阵如雷似潮的鼓声震耳欲聋,响彻县廨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