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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囡一路考到这场提复,头一回觉得时间紧迫,一边构思一边在草稿纸上潦草记下,大体过了一遍,接着就开始往正卷上写。
李小囡全神贯注,顾砚挪到她旁边,挡住了阳光,李小囡没理会。
这一回不是中庸之道,她是真顾不上了。
时间太紧!
顾砚站住,仔仔细细打量着李小囡。
眉毛太粗了点儿,大概是画的,她哥哥的眉毛肯定比她粗,这眉毛画的不好看!
太瘦了,太黑了,这手,小黑鸡爪一般。
当年她陪着他熬到最后时,那双手也像眼前这样,她这日子过的比她说的苦得多。
阳光一直被挡着,这人站着不动了!
李小囡的心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顾砚。
顾砚迎着她的目光,灿然而笑。
灿烂的朝阳照进李小囡眼里,李小囡眼前一片亮丽金光,根本看不清面前是什么人。
看了眼,李小囡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缓一缓满眼乱闪的金星,接着奋笔疾书。
那根线香又短又粗,燃得极快,她必须全力以赴!
顾砚笑容僵住,下意识的扫向四周,周围的考生都在奋笔疾书。
顾砚眼睛微眯,斜瞥着李小囡,片刻,接着往前踱。
这小妮子不大对劲儿啊。
李小囡以最快的速度写好誊好,那根短粗的线香,只剩一点点了。
线香熄灭,二三十个书吏一起上前,从诸考生手里收走考卷。
大成殿前,哀嚎遍地。
一柱香的功夫写一篇文章,他以为人人都是他们尉家那样的才子么!
太过份了!
也就一个来时辰,提复后的草桉就张贴出来了。
这一张草桉比前一份足足少了一半的人。
李学栋的名次,由前一榜的三十七名,提升到了二十一名。
洪振业由前一榜的九十七名,落到了孙山外。
看好名次,李小囡和李金珠转身赶紧走。
李文华看着头一份草桉贴出来,就找不到李小囡和李金珠了,直到第二份草桉放出来,李金珠经过他时,拉了他一把,他才算看到两人,赶紧跟在两人后面,往脚店回去。
“考得怎么样?我听着都是号,没有名儿。”李文华连走带跑,勉强跟上两人,伸头问道。
“回去再说。”李金珠拽着李小囡,直着头往前跑。
“考不过就考不过,那秀才都是有来历的,哪有凡人!明儿一早阿拉就回去吧,田里忙得很。”李文华见李金珠和李小囡都是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想着肯定没考中,一句话说完,心里抽抽的疼。
这一趟,加上四月里的府试,前前后后,小十两银子打了水漂。
败家啊!
进了客栈,李小囡径直进屋,李金珠站住,看着李文华笑道:“路上人多,没跟三堂叔细说,学栋考了第二十一名,明天还要接着考。”
“嗯?啊!二十一?那可不得了!唉哟阿拉学栋!”李文华眼睛都瞪圆了。
“三堂叔轻点儿,先生说过,不能张扬,免得折了福份。”李金珠急忙交待道。
“我懂我懂!农放心!农快去,给阿拉学栋沏碗茶!我去买点儿好吃的,阿拉学栋喜欢吃啥?要不,晚上阿拉出去吃?对对对,学栋明天还得接着考,那我让掌柜做几样好菜!”李文华喜不自胜。
院试中的第四场大复,照高先生的介绍,是仅次于正场的考试。
大复也是寅初入场,和前一天的提复一样,桌子摆在大殿前。
天色大亮时,考卷发下来,一共五份:四书文一篇,经文一篇,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默律例二百字以上,两道格致题。
高先生说,院试大复时,时文题目大多不只一个,选一即可。
可李小囡将五张试题,以及所有的纸张看了一遍,没看到可选两个字,也没听到有人宣布可选做。
这个学政不按牌理出牌,李小囡不敢擅自选弃,翻看一遍之后,立刻埋头写起来。
顾砚跟着尉学政,慢慢踱着看着。
考生们都很紧张。这场大复考试内容比正场多一倍,可时间只有正场一半都不到!
顾砚踱到李小囡旁边,微微侧头看着她,片刻,接着往前。
下午的第五场考试,只有一题,律诗或赋任选一项,李小囡选了律诗。
顾砚站在李小囡桌子边,看着一脸痛苦凑韵憋诗的李小囡,再看看李小囡写在稿纸上的两句,没能控制住表情,两根眉毛一起往上,抬出了一脸惊愕。
绿袖在诗词歌赋上极有才华,文如泉涌,佳句极多,这小妮子,好像哪儿不对……
一柱香熄灭,李小囡总算憋了首律诗出来。
唉,她在诗赋上头的才华,干的像沙漠里的千年枯胡扬。
交卷出来,李小囡紧挨着李金珠,站在一棵老树下,提着颗心,等着放榜。
今天上午的考试她差点写不完,下午考的那首律诗,唉,要是称为诗,那简直是对诗这个字的侮辱。
她很担心。
贡院内一阵锣声,人群躁动起来。
李金珠和李小囡一起踮起了脚。
长桉贴到了照壁上,立刻就有人高声念起来。
听到第十六名李学栋的姓名,李金珠眼睛瞪的熘圆。
“快走!”李小囡拉了下李金珠,两个人挤进人群,连走带跑奔向脚店。
赶紧回去,赶紧换装!赶紧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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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竟然真是跟着尉学政,早到晚走,认认真真的看了两天考试。这已经让尉学政大为惊讶,等到顾砚一口答应参加隔一天的簪花采芹宴,尉学政激动的眼眶都湿润了,不停的拍着顾砚的胳膊,却没能说出话来。
怪不得惜墨如金的大姐写了那么长的一封信,他这个外甥,果然懂事儿了!
顾砚斜瞥了眼不停的按眼角的他舅舅,无语望天。
他背出第一段三字经,吟出第一首诗,写下第一篇时文……
他这个舅舅都是这样热泪盈眶!
“大哥儿啊,”尉学政瞄着顾砚,带着几分小意,陪笑问道:“听你阿娘说,你把史家的亲事退了?好好儿的……”
迎着顾砚斜过来的目光,尉学政忙转口解释,“是你阿娘,写了封长信,这么厚这么长!史家那姑娘,是你阿娘看着长大的,你跟她从小……”
出乎尉学政的意料,顾砚哗的收了折扇,很认真的答了句:“就是太熟了,过于知根知底,再娶回来就太无趣了。”
“啊?”尉学政无语的看着顾砚。
这叫什么话?
“我的亲事,用得着舅舅操心?阿娘就是商量,也是找舅母吧?阿娘那信,是写给舅母的吧?”
尉学政斜横着顾砚。
“那边,哪些留县,哪些拨府,舅舅该去操心那个,那才是舅舅的正事。”顾砚用折扇捅着尉学政。
“都是有定例的。”尉学政说着,和顾砚一前一后,往屋子另一边的长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