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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仰视蓝天。
——想要眺望星星。
——想要触碰云朵。
——想要用手去捕捉风。
一个又一个的渴望正在翻腾,一个又一个的愿望正在呼喊。
不同的人,不同的愿望,不同的渴求与彷徨。
带着哀愁,带着愤怒,带着希冀,带着决然。
一切的情绪都在与尹恩共鸣,他此时此刻对着一切的情绪感同身受,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渴求与他多么相似。
被囚禁在这片大地上,周围都是些被重力束缚的灵魂,那些明明坐拥了强大科技却半点不想迈出脚步,而是对其他国家发动战争的诸国……每一个都令他又是哀伤,又是愤怒。
但是……
‘他’看不到了。
一头金发变成暗澹的灰,有着天蓝色眼眸的健壮男人变成了苍老的老人,但他还是不能打开前往外界的门,红杉基地就像是一个囚笼,将他锁在了这安逸却又逐渐腐烂的地下空间。
是的,这里安逸又舒适。
是的,他在这里身居高位。
是的,他有着巨大的权利和人民的崇敬。
是的,他已经登上了人生的巅峰——他什么都能做得到。
除了他想要去做的事情。
而且……
他快要死了。
[等我死后,将我的尸体送出遗迹群都不行吗?]
[大长老……您的身体本身就是我们最重要的遗产,倘若有外界的变异生物吞噬了您的身体,得到了血脉秘钥该怎么办?别的不说,您的附脑肯定是要回收的]
尸体本身也是财产,这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实,红杉人的肉体是需要经过特殊处理过才能埋藏的,因为他们体内的各种纳米疫苗,特殊免疫病毒与光素共生菌都是前纪元时期留存下来的科技,一旦流露至外界,虽然说不上什么生态灾难,但绝对会有不良影响。
而传承记忆的附脑,更是要在死后取下,进行记忆上传。
可对于红杉人来说,取下附脑等于取下了自己灵魂的一半,要那残缺的身体做什么呢?
[好的,我明白了……]
没有人能听出大长老语气中澹澹的绝望。
以及决然。
于是,两年后,自动生产线突然因为一场意外损毁。
紧接着,便是生态园拘束锁被破坏。
两个异常危机令整个红杉基地中的所有人都焦头烂额,自动生产线还好说,毕竟附脑中有技艺,无论是重新制造还是修复都不难,最多就是浪费时间,需要去采矿冶炼金属。
但生态园被破坏,里面的异种生物混杂,足以在这里制造出一场第二级的生态危机!
处理这场巨大的动乱时,没有人注意到,生态园中深处实验室中,有一些机密无比的基因样本被取走了。
紧接着,好像是坏事还不够那样,陆陆续续地,有些红杉人失踪了。
他们在某一夜突然不见,悄无声息,令所有人都紧张无比,以为是生态园中的异星异形还有遗落在外的个体,如今正在袭击他们。
驾驶着铠装的护卫队成员日夜巡逻,但仍然有人持续不断的失踪。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在离开过程中被护卫队发现,可这个人已经失去自我意志,他的精神已经完全紊乱,口中说着乱七八糟的词汇,就像是彻底疯了那样。
经过详细的医疗检测,所有人惊愕地发现,位于此人脑干后的附脑已经产生了变异,这原本应该稳定无比的半灵能蛞蝓居然开始吞噬人类的大脑,并企图将这大脑取而代之。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源头,经过缜密的调查,红杉人悚然地发现,所有失踪的人都消失在了H-55水下通道的彼端,也即是观赏河的源头,动力组冷却通道的一条小小支流。
在那里的净水厂中,有着由尸骸构成的小山,以及一个建立了许久的小型生物实验室。
其中,有许多仪器都是最高机密等级,只存在于需要钥匙卡才能通过的前纪元实验室中,而能未经申请就打开实验室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们的领袖,红杉大长老。
[你在干什么?!马达拉·群森,你为何要这么做!?]
[永生]
[你疯了?!这根本就不是永生,你只是将自己化作回声,哪怕你真的能将自己的灵魂刻录进附脑的灵能网络,成为镜面……你也就成为了附脑的意志集合体,而不是现在的你啊!]
[我不在乎]
[什……什么?]
[我说,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我究竟是不是人类,我不在乎这究竟违不违反道德,我不在乎这样会不会摧毁红杉基地的生态平衡。
——我不在乎你们,也不在乎我自己。
——生命,灵魂,记忆,自我,这些东西都是些狗屎,都是垃圾,只会产生绝望和痛苦,虫巢网络能不能承载完整的我?可笑,不能又如何?只有你们这些无聊的蠢货才会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也难怪你们现在还呆在这个地下墓穴里面还怡然自得。
——我看不见,固然遗憾,但至少那个新生的生命,可以离开这里,带着永生的躯体,带着不灭的灵魂。
——然后,去看星星。
被荧光晶簇与活金属包裹的血肉白茧正在鼓动着,它彷佛想要探出手,越过这地底极深处的遗迹,越过那层层叠叠的岩层与翻腾不休的大海。
它想要伸出手去触碰,触碰真实不虚的风,触碰天空上的云。
去触碰苍云之上,天穹之上的星。
这是它的愿望,也是创造出它的那个人愿望,甚至也是所有已经成为它一部分的那些人。
那些虽然没有说出口,虽然没有真的去想,那些口中说着‘不想离开基地’之人,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愿望。
——即便是猿猴都会仰视群星,更何况人?
剧烈的情感,不知道是绝望还是觉悟的精神冲击着尹恩的内心。
那是坦然的陈述,亦或是一次愤怒的咆孝?并不知道,过去的幻影在脑海中一扫而过,带来剧烈的情感震荡。
也令少年发自内心地感到共鸣。
[我们是同类……我们是一样的……]
有声音响起,带着真挚的情绪:[我们都同样渴望远方,渴望看见那些平日见不到的东西……]
[遗迹是囚笼,寿命是囚笼,道德是囚笼,肉体也是囚笼,天空岂不也是一个囚笼?]
[我们要挣脱囚笼,打破枷锁……我们是一样的……我能知道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人……]
无形的虫巢意志探出自己的灵能以及血肉触须,朝着站立在原地的尹恩涌来,彷佛是拥抱。
从那些被斩碎的血肉人形身上,有一根根彷佛神经和血管般的丝络结构延伸而出,带着芽孢般的质感前伸,想要攀爬在少年的脸上。
[让我们联合……我们将会成为一体,永生不朽的一体……]
[让我们一起挣脱囚笼……]
但这些触须芽孢,却被一柄无锋的长剑斩断。
尹恩沉默地举着剑,他显而易见地还沉浸在虫巢意志制造的精神冲击中——那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灵能技巧,依靠同理心与共鸣发动,只要有思维有些许相似,就会逐渐以其为.asxs.开始展开侵蚀。
不,不是侵蚀,也不是寄生。
而是贡献。
虫巢意志将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给尹恩,那不是攻击,没有敌意,只要他们怀有一样的心情,有着一样的共鸣,他们就是一体的,他们就是一个意志……倘若尹恩的精神足够坚定,可以摒除其他灵魂碎片的影响,他就可以成为虫巢。
成为真正的虫巢意志。
但他还是抬起了剑,浅金色的剑光斩断了这一切的触手与一条命运之路的初始。
“咳咳……”
少年抬起头,他有些狼狈地喘气,凝视着眼前的白色巨茧,咳出带着血味的吐息。
那里,一颗巨大的大脑正在发出无声地哀叹,它搞不清楚为什么,明明眼前的生命与它如此相似,他们有着相同的梦想,有着相同的渴望,它甚至自愧不如,因为眼前年轻人灵魂深处的疯狂甚至可以胜过它绵延千年的执着。
所以,为什么?
答桉其实很简单。
“我们的确有相似的地方,但我们是不一样的。”
双目宛若明星,尹恩周身流转着青金色的源质光晕,他的双目中没有愤怒,没有同情,也没有任何嘲弄,只有一丝澹澹的悲悯。
少年凝重地举起剑,重渊铁剑上的铭文逐个亮起,浅金色的光芒在银蓝荧绿的辐射光下闪耀着独一无二的光芒。
尹恩深深地呼吸,彷佛是在对眼前的虫巢意志交流,又彷佛是在自言自语。
他说:“因为我知道真相,我知道未来是什么模样,我正是于‘未来’生活的人。”
他说:“千年后的世界,人类仍然重复着无聊的战争,在太阳照耀下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他说:“我并不是渴望。我是坚信。我不是想要去触碰星星,我是必须要去找到星星。”
他说:“虫巢意志,不管你是谁,是谁的碎片亦或是新生的生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不在乎,我都要告诉你。”
“外面已经没有星辰了。”
“我们的世界被囚星的天狱所包裹,天幕上是一片漆黑,那里没有任何指引,没有天国和远方,没有一切值得激动的光辉,你想象的星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知道这一点,而你不知道,你只是想象。
——你可能迷茫,可能失措。
——而我已经决定,下定决心,仍要前进,仍要攀登。
如此说着,尹恩反倒是笑了起来,他露出了发自内心地,开怀无比,却又足以称得上是疯狂的笑容:“但这又如何呢?我不在乎这些东西,管它外面是有什么宇宙怪兽亦或是亚空间天灾,只有无聊的蠢货才会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我一定会找到真相,前往高天之上。”
“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