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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似纵马冲上了一个土坡,极目远眺。
周贲紧勒着马缰,跟在周叔身后,竖着耳朵倾听周叔即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他们出城不到半日,周叔的神情就有些异常。命令大军停止前进,然后派出大量的斥候到周围打探,好象是闻到了什么异常的味道,周贲却是什么也没有觉察出来,但走出于对周叔的信心,他什么也没有问,一面仔细揣摩,一面等着向周叔请教。
周叔看了好一会,还是有些遗憾的低下了头:“太远了,看不清。”
周贲微微一笑。秦军离他们至少有十五里。这么远的距离,几万秦军也就是几个小黑点,目力再好也看不清楚。“将军,有什么疑问吗?”
周叔回头看了一下周贲,组织了一下语言,忽然说道:“如果你是李由,面对着韩军和我军,你会先打哪一个?”
周贲摸着下巴,用心的思索了一会:“我军有城池可以坚守,兵力又相差无已。李由不会傻到来攻城的。而韩军远道而来,又有大量的百姓拖累,他应该去攻击韩军才是。”
周叔不说话,微笑着看着他。周贲不知道说得对错,有些紧张的摸了摸脑袋,不自然的笑着反问道:“将军以为呢?”
周叔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紧张:“你说得很有道理,接着说。”
周贲心定了些,他眨着眼睛又想了片刻:“可是,如果他去打韩军时,我军出城的话,对他们来说,我军的威胁又比韩军要大得多。因此,他一旦接到我军出城的消息,应该会掉转方向,先来攻击我军。”说到这里,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带着一丝惊恐看向周叔:“秦军会不会是诱我军出城?”
周叔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向远方:“不错,我也正是有这个担心。李由想必不会不知道,我军的人数虽然没有韩军多,实力却在韩军之上。他如果不先击败我军,一旦他和韩军纠缠在一起。我军就有可能和韩军两面夹击他。因此,如果他是真心想去袭击韩军,他就应该隐藏行踪。避开我军的斥候范围。不让我军得到他们的消息。现在呢,他就在城北三十里的范围通过。三十里,正是斥侯探查的正常范围的边缘,显然,他是有意告诉我们他们北上了。现在我军离他十五里,他应该也得到了消息,为什么不停下来与我军接战,反而继续向前?”
周贲连连点头,想了想。又接着问道:“那将军以为,秦军会在哪里伏击我们?”
“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到骑岭去,主要不是伏击韩军。而是伏击我军。”周叔淡淡一笑,嘴角浮出一丝讥讽:“可惜,他们的这点诈术太明显了,把我们当成小儿看待。”
周贲也笑了,打仗的时候把对方当小孩子看待,大部分是要吃亏的。
“我们当如何行事?”
“保持距离,匀前进,立即派人通知君侯。”周叔简单的下达了命令,催马跑下了山坡。周贲一听,就知道周叔又准备打仗了,兴奋的一踢战马,跟着奔下了山坡。
很快。三匹战马向郏县方向飞奔而去。
周叔一出城,冯敬就得到了消息,他非常想调转马头击杀了这一万楚军,可是他知道李由的心思不仅仅是这一万楚军,而是共尉的全部人马。他只得摁着性子佯做不知,带着人马继续向骑岭方向赶。后面的楚军走得并不快,他们以步卒为主,临近中午才出城,到下午宿营的时候,离开郏县不过二十余里。据斥候回报说,楚军的中军还在城里没出来,估计要到明天一早了。冯敬觉得很没意思,看来这一夜又虚度了。他看着楚军的方向,心里痒痒的,二十里。骑兵只要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以他手下这五千精骑,完全有可能将这一万楚军打得落花流水。
可惜,真是可惜。冯敬不停的叹着气,喝着闷酒,直到半夜才睡着。
午夜时分,月黑星稀,北风大作,枯树败草被吹得东到西歪。网睡下不久的冯敬忽然从梦中惊醒,看着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帐门,他一阵阵心惊不已。
“大人。”贴身亲卫见他醒了,连忙送过来一杯热水。冯敬接过杯子,叩了一口滚烫的水,顺口问道:“起风了?”
“是啊,起风了。”亲卫笑着说,“风还挺大的,吹得树枝象鬼叫,真够瘪人的。”
冯敬无所谓的笑了笑,他打了这么年的仗,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早就不怕鬼了。他一口一口的喝着水,喝下一杯热水,心里舒服了不少。“再来一杯,这水不错,是哪儿来的?”
亲卫笑嘻嘻的从火堆上提起铜壶,又给他续了些水。“这附近有一口泉,叫马跑泉,听附近的人说,是一等一的好水,喝了能生津解乏。属下见大人辛劳,就特地跑过去打了两桶。”
“马跑泉?”冯敬停住了送到嘴边的水杯,觉得这名字怪怪的。自己姓冯,又是骑将,这马跑泉好像有点不祥啊,马都跑了,还打什么仗?冯敬的脸色变了变,放下了水杯,心里刚刚摁下去的那点不安又泛了上来。
他坐了片刻,觉得无法入睡,便起身道:“走,去看看我的清风是不是真的跑了。”
亲卫一听,忍不住笑。刃。连忙服侍他穿七衣服。披卜大氅。跟着他出了大六的战马不离身,夜里睡觉也拴在军帐旁边,冯敬的坐骑清风是弟弟冯代从匈奴人那里缴获来的一匹良驹,比秦人平常骑的马要高上一头,跟着冯敬多年,屡立战功。冯敬出来时。它正安闲的低着头吃草,听到冯敬的脚步声,它抬起头看了一眼,亲昵的将头拱到冯敬的怀里蹭了蹭。冯敬笑了,爱惜的抚着马头,光滑的皮毛入手非常舒适,能清晰的感受到皮肤下强健的肌肉。
“好好吃草,不要再顽了冯敬说着,让人拿过一盆豆来,抓起一把摊在手心里,送到清风嘴旁。那马闻到豆的香味,兴奋的甩了甩尾巴,舌头卷了再卷,就将冯敬手里的豆卷进了嘴中,有滋有味的嚼得咯咯作响,浑似在笑一般。
冯敬非常开心,抚着马脖子,似乎那点不安又淡了些。
“再来!”冯敬又抓起一把豆递到马嘴边,清风伸过头刚要去舔,忽然停住了,它扭头向北面看去,片剪之后,它不安的扭动起来,抖动着马鬃,路着蹄子,亲卫大惊,生怕它伤了冯敬,扑上来就要拽马缰,却被冯敬拦住了。这马跟着冯敬多年,某种程度上。冯敬和它已经心意相通了。清风突然不安,肯定是现了什么,这正跟冯敬心里的不安相吻合。
清风烦躁的转了两个圈,忽然咬住冯敬的大氅,将他往自己身边拉。冯敬愣了片刻,忽然脑中灵光一现,一身冷汗透体而出,被夜风一吹,顿时浑身冰凉。他蓦然转过身,圆睁双目对亲卫说:“快!立刻叫起将士,击鼓!”
亲卫大惊,飞奔到大帐旁的战鼓前,麻利的捡起了鼓样,用力的敲响了战鼓。鼓声在军营里忽然炸响,如同一声春雷,惊醒了沉睡中的将士们。这些将士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早已习惯了军营生活,即便是沉睡中也能迅的做出反应,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将士都穿戴整齐,全副武装的站到了战马旁,等待冯敬的将令,刚才还静静的大营顿时变得杀气腾腾。
短短的时间里,冯敬已经重新从大帐里出来,他顶盔贯甲,跳上战马,网要说话,耳边又传来了营门望楼上的示警声,几个斥候飞奔而来。他心头一阵阵的颤栗,紧紧的闭住了嘴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紧张的情绪。
“大人,楚军离我军五里,瞬息即到。”斥候们趴在冯敬的马前,哑着嗓子说。
冯敬深吸一口气,举臂高呼:“开营门,出营迎敌!”
“开门迎敌”。传令兵用力的敲响了战鼓,将命令传向四面八方。大营里战鼓轰鸣,骑兵们顾不上收拾营帐,翻身上马,鱼贯出卓,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列好了阵势。
就在他们列阵的时候,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从北风里钻了出来,大地的震颤越来越明显,显示快奔跑的敌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而且全是骑兵。恐惧在他们的心头荡漾,但是没有一个,人叫喊,他们全都闭紧了嘴巴,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弓和马缰,竖起耳朵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加 一声利啸从前方传来,紧接着,前方的将士开始催动战马。战马开始顶着强劲的北风加,开始狂奔,隆隆的马蹄声掩住了将士和战马的喘息声,兵器碰撞声,呼喝声。
远处,另一股沉重如鼓的声音被北风送来,黑压压的楚军从黑夜中蓦然冲了出来,带着狞笑扑向刚刚加起度的秦军。
“风 ”冯敬才刚张开嘴喊出秦军战前常喊的呼声,就被北风灌了个满嘴。他刚刚对楚军将领的一点鄙夷全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借助于清风的常听觉,他提前现了楚军的动静,同时也对楚军将领有些不屑,转了个大圈,绕到自己北面去,声音正好顺风吹来,让自己有了提前现的可能,这个将领虽然有两下子,可是也百密一疏。但是现在他却没有这个想法了,楚将虽然多走了路,给了自己提前现的机会,可是他顺风而来,却避免了顶风作战的劣势,权衡得失,他还是对的。
今天有些不顺,都是这马跑泉搞的。冯敬心中有些懊恼,他转过头拔剑高呼:“准备 射!”
所有的秦军将弓举了起来,指向了左前方。一声断喝,长箭呼啸而去,与此同时,他们举起了左臂的盾牌,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敌军长箭。
“咻 。
“咻 。
一阵长箭如夏日的暴雨一般,毫无先兆的从天而降。
冯敬举着盾牌,听着长箭射在盾牌上连绵不绝的声响,心里十分憋屈。他现在是顶风,楚军是顺风。借着风势,楚军的长箭射得比他更远,更加强劲,所造成的杀伤也肯定要他大得多。足够快的将士甚至能多射一轮箭,而他们却只有一次放箭的机会。
看着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楚军,冯敬不住的安尉自己,只要顶住这一轮,等到双方调转方向的时候,自己就是顺风了。可是他很快又现了一个问题。楚军的骑兵没有如常例一样和他错身而过,而是直直的冲着他撞了过来。这是不合常例的,不管是哪国的骑兵,都是以弓箭作为攻击手段,很少有在马上厮杀的。就和战车一样,双方都不会选择直接冲撞,而是刊切奸错开在交错的那一刹那间歹相攻军怎么直三。禾了,难道他们不想活了?
冯敬忽然想起在博浪沙看到的那一幕,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响,变得空白一片。
楚军的骑兵,全是带长戟的。
冯敬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如灿烂星辰般的寒光。
“平戟!”灌婴兴奋异常的大声吼叫着,率先放平了手中的长戟,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扁平的戟栖,寒森森的戟刃直指前方。身后的将士们闻令都收起了弓弩,放平了长戟,带着凛冽的杀气,裹挟着寒风,咆哮着向秦军冲了过去。
锋利的长戟,轻易的割开了一个又一个目瞪口呆的秦军的身体;强大的冲击力,将一个又一个的秦军撞下马去;翻飞的马蹄,踩踏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冯敬的骑术高明一些,他在想到了楚军的长戟的那一刹那间将盾牌斜到了身体的左侧,双腿用力的挟紧了清风的马腹,握着长剑的右手紧紧的揪住了清风的马鬃。这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到的,几乎就在同时,两柄长戟从他的盾牌中刑过。因为他把盾牌侧了过来,楚军的长戟只是从盾牌上划了过去,没能正面受力,冯敬虽然被撞得在马前上猛晃了两下,却没有落马,勉强坐住了身体。而他身后的亲卫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不是被长戟刺中,就是被撞下马去,随即被后面飞奔的战马踏中,一片狼籍,惨不忍睹。
听着亲卫们的惨叫,冯敬的心象是在滴血,他狂叫一声,松开了马鬃,奋力甩出了手中的长剑。长剑翻滚而去,将一名急驰而来的楚军穿心而过,摔落马上,与此同时,又有两柄长戟刺中了冯敬的盾牌,他再也承受不住,被顶得凌空飞起,砸在后面的两个将士身上,一起滚落在地。冯敬脑袋嗡的一声响,就失去了知觉。
手持长戟的楚军将士,如一阵狂风卷过,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悲呼哀鸣。
五千秦军虽然以过人一等的素质及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是在三千虎豹骑面前,依然没有能够撑过一个照面。更因为冯敬的落马,秦军失去了指挥,虽然他们十分顽强,但是在武装到牙齿的楚军面前,还是没有抵抗之力。一个冲锋过后,秦军的阵势就被冲得七零八落。雪上加霜的是,虎豹骑刚刚过去,骑着战马的陷阵营又冲上来捡便宜,打得秦军叫苦不迭。
一个时辰后,五千秦军覆灭。近三千人当场战死,一千多人受伤,还有近千人投降。
共尉在众将的陪同下,走进了冯敬还没来得及拆的大营。看着三万人的大营,共尉微笑不语。这场虚虚实实的斗智,因为周叔的细心,他大获全胜,不仅一举全歼了李由的骑兵,还获得了大量物资,仅帐篷就有三千多顶,战马近三千匹,实在是了一大笔横财。
“周叔,这一仗,你是功。”共尉坐在冯敬的案几后面,开心的对周叔说。
周叔连忙摇头,躬身说道:“君侯,功应该是灌婴将军的,是虎豹骑无坚不摧的强横战力让秦军一战而溃,属下并没有什么功劳。”
共尉瞟了一眼脸上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擦,挺着肚子顾盼自雄的灌婴,扑哧笑了一声,伸手对灌婴招了招。蒋婴大喜,屁颠屁颠的凑上前去,未语先笑:“君侯,属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功劳,都是君侯多谋善断,兄弟们卖力,这才立了小小的功劳说着,还翘起小拇指掐了掐,一副谦虚的模样。
周贲等人见了,禁不住笑出声来,就连平时很少说话,总是板着个脸的邸商也禁不住乐了。
共尉淡淡的笑着,一个接一个的捏着手指,把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漫不经心的问道:“伤亡如何?”
灌婴看着他的手,眼角不由得一抽一抽的,好象共尉捏得不是手指头,而是他一样。他掰着手指头想了想:“秦军反应很快,我们的伤亡比预计的要大一些,大概,,一千人左右吧
共尉松开了手,直起了腰,双手撑着案几,板下了脸:“出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灌婴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共尉出之前就提醒他说,今天风大,声音可能传得更远一些,秦军有可能会更早的觉动静,因此要比往常开始加的时间稍后一些,尽量不要让秦军提前觉。灌婴当时兴奋难抑,左耳朵听进去了,右耳朵又出来了,按照往常习惯在十里外开始加,五里外开始冲锋,结果秦军反应迅,等他赶到秦军大营外的时候,秦军已经出营列队了。如果他能再迟一点加,可能秦军根本来不及反击,战事就会更顺利一些。
“君侯,我,”灌婴哑口无言,胜利的兴奋不翼而飞,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共尉早就想收拾灌婴了,如今逮到了这个大好机会岂能放过,正准备小题大作斥他一顿,班玄冲了进来,满脸兴奋:“君侯,我们抓到冯敬了
灌婴顿时长吁一口气,活抓冯敬,这个功劳可以抵消自己的过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