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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臣顶盔贯甲,威风凛凛,意气风发。陈胜对他期望很高,亲自出城给他送行,给了他很高的待遇。又拨付了一万精兵给他,他十分感激,在陈胜和众臣面前慷慨激昂,发誓不负陈胜。
他的心情很激动,建功立业,纵横沙场的梦想,从现在开始就要成为现实了。
但是看到共尉的时候,他十分惭愧。他出征了,共尉却还是老样子,陈胜的变卦,让吕臣觉得无法面对共尉。共尉的脸色很正常,他拉着吕臣的手,缓缓的走着,叮嘱他要小心项家叔侄,项梁深通兵法,项羽更是勇猛绝伦,不可大意。吕臣虽然对共尉的消息来源有些不解,但是却没有大意,一句句的记在心里。他虽然兴奋,却不是张狂,战场上的凶险,他是有心理准备的。
“阿尉……”吕臣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免得共尉和他生份了。和共尉相处了这么久,他已经把共尉看成了最好的朋友。
“好了,我知道了。”共尉拍拍吕臣的肩膀,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咧着嘴乐了。听到武平君要出征的消息,他已经知道陈胜变卦了。他当然生气,可是生气之外,他更多的是一份轻松。
“阿臣,你不用担心我,我相信,大王这样安排,必然有他的用意。”共尉脸色很平静的说。
吕臣松了一口气,欣慰的说道:“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呵呵呵……”共尉朗声笑道,指着远处正和武平君说话的年轻人说道:“那是谁?”
“他呀。”吕臣看了一眼,也笑了,附在共尉耳边轻声说:“这个叫陈乐,字逍遥,是陈姬和武平君的亲弟弟。不过,和武平君一心想立功名不一样,这个人很懒散,除了大王即位时,他跟着家人一起入过宫,平时从来不到宫里去,每天上午就在鸿沟边钓钓鱼,中午就把钓的鱼拿到城里的酒家去,做各种各样的鱼汤,过得着实逍遥。听说这次我出征,大王想让他接替我负责宫里的安全,他也推辞了,说什么身体不好,受不得累。依我看,他是想学庄生的那只泥鳅,在泥塘里打滚呢。”
共尉有些好奇,着意打量了那个年轻人一眼。那个陈乐身高七尺五寸左右,并不是很强壮,但是也不瘦弱,面如冠玉,穿着素色丝衣,长袖飘飘,神采奕奕。全副武装的武平君长得也不错,只是跟他站在一起,就显得俗气了不少。
“想不到陈县还有这样的人物。”共尉赞了一声,和吕臣拱手作别。看着吕臣跳上战车,扬尘远去。他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他瞟了一进城门的陈胜车队,负手而立。
“大人,我们回城吗?”田锦江见共尉面色不善,小心的问道。
“不急。今天我休沐,回去也是闲着,不如出去逛逛吧。来了陈县这么多天,也没出城一看。”共尉也没有上车,步行向前走去。田锦江见了,连忙让人牵着马、驾着车在后面跟着。
共尉向东走了一会,来到鸿沟边,又沿着鸿沟向南走。看着缓缓向南流去的鸿沟水,他想起了那场决定华夏命运的楚汉大战,有人说,那是流氓打败了贵族,项羽一死,就再也没有真正的贵族。又有人说,那是封建势力攫取了农民起义的胜利果实,最后又被农民出身的刘邦夺了回来,是农民起义的伟大胜利。
共尉现在却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陈胜究竟还能走多远,他自己又将如何取舍。
眼前的形势一片大好,但是,其间的危机也是显而易见的。各地虽然捷频传,但是三路主力进展都不佳。吴广带着十多万大军困在荥阳,寸步难进。宋留在南阳,虽然把南阳守打得节节后退,但是他没有最终攻克南阳,就径直向西入武关。周文虽然已经入关,到达戏下,离咸阳城近在咫尺,但是那些都是乌合之众,能否攻克咸阳,实在是个未知数。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号称秦朝最后一个名将的章邯很快就会出现。战事会出现重大转折,陈胜的好运气,已经快到头了。
自己的出现,并没有能改变历史,反而有被历史的车轮压扁的倾向。他尝试着和城里的贵族、名士们结交过,但是那些人连陈胜都看不上,自然就更看不上他这个农夫之子,他们对他很客气,但是同时也敬而远之,没有一个主动投靠的,和那些穿越界前辈们相比,他的王霸之气无限趋向于零。贵族、名士们不来,倒是有商家不断的上门,想和武家一样从他这里得到些发财的密诀。这样一来,那些贵族、名士就更不愿理他这个铜臭满身的俗人了。这多人里面,只有孔鲋做得不是那么绝,当他去请孔鲋来教导他的军官们时,孔鲋虽然自己没有来,但总算派了几个弟子,算是给了共尉一点面子。
共尉的处境,和陈胜基本差不多,或者说,比陈胜还不如。陈胜多少还能给人授官,他最多只能推荐人做官,最后成不成,还得陈胜说了算。对那些名士来说,他连最起码的利用价值都没有。
登高一呼,风起云涌,看起来离他是那么的遥远。
“吁――”共尉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
“大人,何事烦闷?”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共尉转过头一看,只看那个陈乐手持鱼杆,带着两个年方十一二岁的小童,步履轻松的走了过来。田锦江刚要上前阻拦,共尉摆了摆手,笑道:“陈兄好自在,又来钓鱼?”
“哈哈哈……”陈乐仰天大笑,也不向共尉见礼,摇着头说:“大人说笑了。乐平生懒散,身体又弱,那些忧国忧民的大事,我可做不来,只好借着先人余荫,度此余生。”
共尉上下打量了一会陈乐,摇摇头笑了:“陈兄,你想学庄生,也不用托身体弱这个名头吧。我看陈兄的身体不仅不弱,只怕比我手下这些亲卫也不差呢。兄台想学隐士,却不知是否听说过,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小隐才隐于山林。”
陈乐一愣,仿佛有些惊讶的重新打量了一下共尉,然后又笑了:“夫子说得对,以貌取人,识之子羽。我看共大人说话,不似那帮人所说的……”他忽然觉得后面的话可能不太好听,连忙哈哈一笑,扭过头去。共尉知道自己在城里的名声并不好,和陈家来往的人,大部分都对自己印象不佳的名士、贵人,问了也是自找没趣。
“大人,可有心情垂钓?”陈乐在水边坐下,热情的招呼道。
“多谢,我不喜欢钓鱼。不过,我喜欢看人钓鱼。”共尉缓缓的走到离陈乐不远的地方,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看着陈乐的手臂。陈乐卷起了衣袖,露出并不是很粗壮的手臂,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手臂很结实,并不是那种文弱书生的苍白,这证实了共尉的猜想,这个陈乐很可能身怀武艺,而且武艺不差。只可惜,他连陈胜都看不上眼,估计也不会看得上自己。共尉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他的雄心壮志这些天已经被那些名士可打击得差不多了。
“大人似乎心不佳啊。”陈乐头也不回,手一甩,将钓钩甩入水中,轻松的问道。
“大乱将起,民不聊天,心情如何能好。”共尉强笑了一声:“我叹的是,兄台如果还想再这么悠闲的钓鱼,恐怕要披发入山了。”
陈乐的手抖了一下,随即又平静下来。他的眼睛看着水里的鱼线,半晌无语。
共尉站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想要走。陈乐忽然说道:“共大人,天下大乱,正是大人这等豪杰建功立业之时,以共大人的能力,裂土封侯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共大人又何必担心。”
共尉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又仰起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将功成成骨枯啊。”说完,他拱拱手,大步走了。陈乐听得他脚步声远去,这才站起身,回过头来,有些不解的看着共尉一行远去的背影,沉吟道:“难道他竟是我墨家的子弟?”
共尉他又随处闲逛了一通,直到心情舒坦了些这才回城。一进门,他刚刚脱下大氅,共乔就冲了进来,一把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外走。共尉不解的叫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快点,大姊等你半天了。”共乔压着嗓子叫道。
一听又是武嫖,共尉刚刚好些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他一把挣脱了共乔,有些不快的说道:“妹子,你别在里面搅事了好不好?强扭的瓜不甜,你不懂这个理儿?”
“大兄!”共乔也火了,她叉着腰,气鼓鼓的看着共尉:“我知道你那点小心眼儿,不过,今天大姊找你,不是为这件事。是另外一件大事。”
“大事?”共尉撇了撇嘴,不屑一顾:“你们这些女人家有个屁的大事。你们的大事,就是找个如意郎君。”
“你――”共乔瞪起眼睛,手指都快戳到共尉的鼻子上了,小脸气得通红,憋了半天才气呼呼的说:“好,你不去是吧,那我回去告诉阿翁和武老丈,就说你不去。”
共尉一愣,他回过头看着共乔:“阿翁也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