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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稠墨,谭思古静静地在阶梯上站立。
诸跃然终于回神,匆匆下了楼梯,看着任世语,“你说什么?她跟谁?”
任世语面不改色道:“姓卫的先生。我想应该是那个叫卫渠的。”
诸跃然瞳孔微张,回头对谭思古说:“是卫渠带走了沈灼!我叫秦准找他!”
任世语插道:“是她自愿跟卫先生离开的。”
“你说什么?”诸跃然不相信。
任世语看着谭思古,又重复一遍道:“是沈小姐自愿跟卫先生离开的。”
诸跃然质问她:“你怎么这么肯定?!”
她不卑不亢,“我亲眼看到的,所以我没有阻拦,也没有立刻打电话告诉你们,我以为你们知道。”
这时谭思古的电话响,他接过之后,从阶梯上下来,诸跃然忙追上去。
“谭先生!沈灼一定是被卫渠带走的,她怎么会是自愿的!”
谭思古阖上车门,镇定道:“医院打来电话,说老爷子情况又有些不稳定,那里离不开我,我怕错过一分一秒,就要后悔一辈子。沈灼那里我会联系,你要是有消息也打电话给我。”
他一刻也没停留,即刻发动车子离开。
诸跃然看到他的车影消失,如梦初醒。
千防万防,却还是没防住这个人!
她到任世语身边:“任世语,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任世语道:“我知道。诸经理,这段时间,谢谢您和沈小姐的照顾,这是我的辞职信——”
她从包里拿出信封,交给诸跃然。
诸跃然付之一笑,继而摇头道:“果然当初沈灼说得对,我们这座小庙,还真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只是不明白,沈灼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离间他们夫妇?”
任世语道:“我没有离间,我只是觉得谭先生跟沈小姐其实并不般配。”
“般不般配是你说得算的?你喜欢谭思古对吧?”
她道:“我来迟川画廊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认识谭先生。谭先生是我倾慕的人,我觉得他值得更好的女人来照顾他。”
诸跃然讥笑道:“你觉得那个人会是你?”
任世语笑一笑说:“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
她转身离去,诸跃然握紧拳头,只觉得浑身一凉。
这个女人,她到底要做什么?!
诸跃然不敢松懈,急忙又给谭思古打电话,替沈灼解释,然而却收到了这样的回复——
谭思古说:“前不久沈灼说了离婚的事,她说让我别逼她,所以我同意了……我想,我遇见沈灼,终究还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她有资格选择是继续坚持还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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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落到星辰亮起,沈灼呆在这个郊区的别墅里已经一天,卫渠去而复返,问别墅里的阿姨:“她怎么没吃饭?”
那个微胖的阿姨怯生生说:“沈小姐说她不想吃……”
卫渠沉着脸走到沈灼身边,将要开口时,突然换了个口气。
“为什么不吃饭?”他声音放得很轻。
沈灼不领情,只冷冷道:“把我的手机给我!”
卫渠拿出她的手机,扬了扬,却没给她。
他牵起她的手,说:“跟我过来吃饭,吃完饭我就给你。”
沈灼不情愿,却无力反抗。
被带到餐桌前,沈灼看着一桌子的菜,竟没有一点胃口。
她冷笑一声:“你现在就只会要挟我了是么?”
卫渠蹙眉,那对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转而挂了笑说:“不是要挟,是帮你改掉坏习惯。以前你听我的话,不会这么任性,但现在你学坏了,就像个孩子似的,不给你糖就不睡觉——不给你手机,你就不吃饭。这可不行。快吃吧,吃完我就给你。”
沈灼强忍着心底的翻涌,端起碗,像塞石头一样把一碗饭吃下去。
卫渠一直看着她吃完,然后为她盛了一碗汤,“喝点儿。”
沈灼一口灌下去,如同嚼蜡。
吃完饭,放下碗,她伸手到他跟前,“手机!”
卫渠看了眼她细白的手掌,从兜里把她的手机放到她的手掌心。
沈灼一把夺过来,打开手机,正要拨出号码,却发现没有信号!
她拖着身体跑到窗口,对着窗外,那个信号格上仍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卫渠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伸手夺走她的手机,一挥手扔到了楼下——
沈灼回头:“你干什么!”
他身子压下去,抱住她,“你要手机也没用,这里没有信号,你也走不出去。再说了,你打电话,打给谁?给谭思古?然后告诉他你在我这里?不用了,就算你不告诉他,他也会知道的。”
沈灼一时说不出话来,急得要掉眼泪。
卫渠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乖,听我的话。就三天,三天之后我就送你回去。”
沈灼推开他,“你滚开!”
卫渠神情哀伤又无奈,“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阿灼,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么对我的。我们在一起九年了,你跟他才在一起多久?一年时间,你竟然就变成这样了,你太让我伤心了……”
沈灼咬咬唇,“……那九年我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长大,两个在一起时间长的人,会越来越相像,可是这一年的分别,我变了,你也变了,我们变成了不同的人,所以也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卫渠摇摇头,搂住她,指着窗外说:“你看,你说错了。我们虽然都变了,但是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这个房子的后面,是我亲手种的几棵樱花树,这栋房子也是我为你买的。我希望就算不是在武城,我们也能看到樱花,明年的春天,就是开花的季节……你说,你是不是该陪我?”
“太晚了……”
千言万语,却也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太晚了么?
她一个人这样说,他却还在坚持。
这间别墅自沈灼来,她就知道,凭她一人之力,是不可能走出去的。
晚间她趁着卫渠暂时出去的时候,央求那个照顾她的阿姨。
那位阿姨长相憨厚,却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她对沈灼说:“沈小姐,我是拿钱办事的,我虽然可以帮你报警的……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报警……”
这话她却说对了。
沈灼绝望,这几日的挣扎,到这时候,似乎将她所有的能量消耗殆尽。
这夜她睡下来之后,就开始冒冷汗,舌干口燥,四肢没有一点力气。
卫渠的碰触让她反感至极,他便也不做让她讨厌的事。
他终究还是爱她的啊,不愿她恨他……哪怕她现在已经在恨着他了,但是他相信,等这件事过去后,等到一切风平浪静后,她终究会理解他所在的一切。
他想要倾尽所有来补偿她,给她最好的,哪怕她现在肚子里是别人的孩子,哪怕,她在睡梦中,哭喊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这一夜对沈灼实在难熬,她如堕入无边的深渊中,不断沉沦。
她又回到了那个黑夜,那片森林,那汪又黑又冷的潭水中。被抛弃。
她知道不管怎么样她都逃不掉,身边恶人的讥笑,电话里母亲的哭喊,原本的噪杂,最后都归为平静……
她就那样被冻晕在水潭里,然后她看到天边的一线光,她想,或许是到了天堂了,天堂里有光,有天使,但是她没看到天使,她看到一张狰狞的脸!那明明是死神!
她想,她到底还是死了,但是她不想下地狱,地狱太冷了……
真的太冷了……可不可以放我走……
可是死神抱住她,她恍然看到那个人的脸,那张脸,狰狞之下,却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比夜里的星光还要亮。她想,她认识他——
“谭思古……”
“沈灼。”卫渠握住她的手。
沈灼茫然睁开眼睛,又是无力闭上。
再醒来时,她实在口干,撑着出门,那胖阿姨就在门外,见到她忙扶着她。
“沈小姐,您怎么样了?”
沈灼面上无光,“我要喝水……”
“好!我就这就拿!”
沈灼一个人扶着二楼走廊的栏杆,看到楼下,两人的影子在落地窗外面。
是卫渠和……陈硕。
胖阿姨端来温水,她大口大口喝下去。
腹中沉重,重得她撑不住自己。
她滑落到地上,胖阿姨上前扶着她,大叫了一声,“沈小姐你怎么了?”
叫声将外面正在说话的卫渠和陈硕引过来,卫渠急忙冲上来,抱住沈灼回到房间——
“沈灼!你怎么了?”
她说不出话来,只大口大口喘气。
陈硕在门外面,说道:“不会是要生了吧?!”
卫渠扫眼过去,陈硕慌张道:“她……她这样了,要不要送进医院啊?”
卫渠咬紧牙关一句话也没说,他摸了摸沈灼的额头,吩咐胖阿姨,“打电话叫医生过来。”接着他回来问沈灼,“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要……是不是……你哪里疼?”
沈灼摇头,她没觉得疼,只觉得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