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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力钦思忖道:“素问........”
“天地无私守信而四时交替不违,人有私心贪欲而失信违时,违背天德地气规律而动。违时而乱。则气机必乱于身内,易感疫恶气之疾于一时。”
扈力钦反复默念着这一句话,似乎想从中找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葛胤继续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与之分享:“这一段时间汴梁城都没有下过雨,与干旱无疑,而且我发现汴河的水有点问题,初饮时有一点点苦涩,后来竟然甘甜,可是一旦入喉之后就有点咸,好像盐水一样,这时令这水怕是都有出现了问题。”
扈力钦缄默不语,眉宇间的思忖之意又浓了一些,只听葛胤念道着:“素问还说道: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
他停顿了一下,续道:“人的体内本就是阴阳乾坤之体,缺一不可。我看这些患了疫症的百姓面皮干皱、嘴唇干裂,这明显是秋时缺水的模样。
“贯亭你说得也有道理,当时我与舒...宫主从辽国一路来到大宋,在大宋境内的黄河沿岸的村庄无不患上这个疫症,汴河也是受水于黄河,所以开封府才有此疫症,唯独江南安然无恙,这也是舒宫主的推测,所以她与杜师妹前去溯河寻源,察看一下是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扈力钦蹙眉道。
葛胤沉吟片刻,断然道:“水肯定出了问题,只是不知是不是辽人所为。”
扈力钦摇首否然道:“不可能,辽国沿河而居的百姓也中了疫症,只是范围没有大宋蔓延的这么快。”
葛胤颔首附和道:“此言在理,那这个在河水里做手脚之徒真是丧心病狂,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一场春瘟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轻轻喟叹道:“哎,前来就诊的御医也说了,此次疫症极其诡异,算是百年罕见,患病者的唾液都会感染传播人。 非但如此,而且重症者发病起来时癫时狂,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类同狂犬,但又不尽全是,也有寒症、高烧难退,剧烈咳嗽,古怪至极,就连所有行医多年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真是可怕。”
扈力钦百思不得其解,道:“我师傅如若在此,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受病痛折磨致死。”
葛胤抬首看了扈力钦一眼,哂道:“三年未见,我们重逢竟遇到如此棘手之事,看来也是上天想要考验你我。”
扈力钦心中隐隐感到不安,道:“此事确实棘手,但也是天灾,只怕贯亭你如今是天子门生,人祸将会源源不断,况且这个皇帝并不是想象中如此重用于你。”
葛胤心下一咯噔,问道:“此话怎讲?”
扈力钦正色道:“你只是新科状元,论资历论才学不可能一下子凌驾于所有老臣之上,他如今破格暂封你做什么执行官,无非是想把你逼入众矢之的。”
葛胤神情只是微微一黯,没有诧异之色,他抿了抿嘴,恻然道:“这各种利害,为兄又何尝不知,如今我早已把所有守旧派都得罪了,怕是在这些老学究面前再无立足之地,幸而王丞相慧眼独具、大人大量,对为兄也是唯才是举。可陛下突然封了我治瘟执行官,这明显是想王丞相忌惮于我,我若在此次治瘟中立下功劳,势必永远与革新一党所隔绝,若是这寸功未力,陛下又怎么会重用无德无才之辈呢,刚刚好找个机会治我个罪,以惩我昨日欺君之罪。”
说着他轻轻一叹道:“哎,如今我已经是进退两难,只能誓死效忠陛下,为陛下鞠躬尽瘁,他才会在两党之中护我周全,果然帝王之逆鳞不可触及,枉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之书,却也陷入这朝堂党派之争中,任人鱼肉。”
扈力钦倒吸了一口凉气,附和道:“这个宋帝果然是善用权术之人,他如此可以牢牢的将你控制在手里,为他卖命,一方面用你来改变朝堂两党之争的格局,两党越是恨你,对他越是有利,他既可以保你,给你权柄与官职,也可以让你万劫不复,此等心机真是可怕。或许这就是朝堂里的江湖吧。”
葛胤一声苦笑,却默然不语,扈力钦似乎看穿了葛胤的心思,动容道:“不过好在贯亭你潜在的智谋与心机绝不会在他们之下,只是你的心不够狠,手段不够辣,不然白衣卿相岂是你的夙愿,宰辅之臣亦岂由不可啊。”
白丁青年深深看了扈力钦一眼,忽然觉得他很懂自己,只是一想到如今四面楚歌的窘境,幽幽道:“我如今在朝堂上孤立无援,我也不想权倾天下,我只是想让自己做一个为民谋福祉,为国家尽忠的父母官罢了。”
不管事态如何发展,正如扈力钦所说的,黑与白,这个白丁青年永远是白,就算扈力钦自己会变成灰色,但是在这个白丁青年心中仍旧坚定着某种难以撼动的信仰。
“或许,守旧派还有一个人不会厌憎你?”扈力钦似乎想到了什么,脱口道。
葛胤好像已经猜中了他所说的那个人,试探性地问:“你说得是不是苏大学士苏东坡?”
他见扈力钦颔首不语,葛胤淡淡一笑道:“苏学士至性至情、有才学有威望,他是傲然屹立在泥潭里的一朵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莲花,如此真性情之人,却也值得成为忘年之交,可是这一切全要靠天意的安排。”
扈力钦目露惋惜,轻轻摩挲着葛胤的右肩,声音很轻很轻地说着:“你的右手真的没有办法....”
右臂对葛胤来说就是没来由的痛,要不是右臂挂在他身上,他恐怕这辈子都不想提起右臂之事,早已当它形同虚设,他摇首截口道:“没事,如今的葛胤一只手也比曾经的葛贯亭强上百倍,别忘了乾坤有云,乾者,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坤者,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扈力钦续上葛胤后面未完的一句话,两人心意相通,一言即拍,相视一笑,其乐无穷。
开怀大笑的扈力钦望着同时间笑容满面的葛胤,他心中没来由的酸涩,他知道如今的葛胤虽然心志坚定,但仍旧心地善良、从来都不愿让人为他担心或愧疚,一心只为他人的葛胤哪怕遇到任何艰难困苦,他的初心一直还在。
扈力钦兀自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不停地问着自己,如果他是葛胤,所有的灭顶之灾都降临到他头上,他的初心还会在吗?
即使在几年前,他也面临家人相继而亡、派毁污名染身,他也做了一些违背初心的事情。
可他感到庆幸地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他遇到了两束阳光温暖着他,拂去他心中的阴霾,那两束阳光,此刻有一束在自己的身边,对着自己坦然一笑,还有一束在百里之外的远方,那是一抹白衣翩翩的纯洁。
“力钦、葛大哥,你们饿了吗?吃点面填填肚子。”
一句温柔的话语穿破远方的遐想,刺痛他的耳膜,将他拉了回来。
当这位骨子里透着忧郁气息的青年抬起头颅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容颜姣好、气质温婉的美丽女子,只见她捧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放着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她正对着自己温柔一笑。
可是不知为何扈力钦的感到一种威压感压迫而来,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低下首回避这女子的目光。
“慕容小姐蕙质兰心,真是力钦的福气。” 葛胤起身迎上前去,怕慕容秋水捧木盘太久会吃不消,伸左手替她接了过来。
慕容秋水心下一咯噔,道:“对了,音音师姐与那位灰倩姑娘去找阿果与小缺姑娘,她让我向葛大哥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