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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胤心生疑惑,问道:“到底是何冤屈呢?”
杜藤轻叹一声,应道:“已故萧后萧观音是大辽第一才女,一直是辽国的骄傲,与辽国国主伉俪情深,可是随着岁月的变迁,这辽国国主日渐骄奢淫意,与萧后已然貌合神离,渐渐失宠的萧后终日在教坊作词谱曲为乐,一方面也是想挽回国主的心。岂料那耶律乙辛买通教坊艺人与宫婢诬陷萧后与一名叫赵惟一的乐师有染,更是将萧后所作的一首诗曲解成暗通款曲的罪证,那首诗写道:“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恰好有那乐师的名讳,其实只是一首怀古余抒情的诗句罢了,接过被人大做文章。辽国国主知道后更是勃然大怒,将萧后打入冷宫,萧后悲愤交加,为保住自己的清誉自尽而亡,可惜一代才女佳人就如此香消玉殒。”
葛胤喟叹不已,恻然道:“果真是应了三变先生那句: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真是奸臣当道,辽国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杜藤连连叹息道:“哎,可惜萧后所生的太子耶律浚也在两年前莫名亡故,眼下也只留下太子的遗腹子罢了。”
“什么?那耶律浚怎么会莫名死了?”
葛胤闻言大愕,举止动作让杜藤与秦少游不禁侧面怔然,杜藤着看了一眼葛胤,恍然大悟道:“哎,也难怪你有如此反应,那太子耶律浚与你有一面之缘,当日被扈力钦带到北冥宫,一直站在耶律俨身后的那个契丹少年。”
其实杜藤不知道葛胤与耶律浚何止有一面之缘,在三年前,葛胤与狄印在辽国的宝马村从一群蒙面杀手之中救下耶律浚,并安全将他护送到东丹府,不知为何扈力钦与耶律俨关系甚笃,耶律浚来到北冥宫以后,便一直跟着耶律俨与扈力钦左右。
葛胤脑海里那个端着一盘肉包子到自己面前的真诚少年音容笑貌挥之不去,他虽与这辽国太子并无深交,但这耶律浚恭顺谦仁,言谈举止间尽显儒士之风,若他日继承皇位,必定会将对宋辽两国僵持已久的关系产生破冰的影响,每每想到至此,不禁扼腕叹息。
秦少游愤慨道:“定是那耶律乙辛权欲熏天,想将仁厚的太子处之而后快,毕竟控制一个黄口小儿,比控制一个有思想的成年人更容易的多,再加上耶律浚一直是亲宋一党,与耶律乙辛更是政见不合,耶律乙辛自然想将萧后一派连根拔起,才酿下这十香词冤案。”
还未等三个青年人从这个背后故事走出来时,那蒙着纱面的美艳女子放下琵琶,缓缓起身,从纱帘背后窈窕而出。
在场众人无不翘首以盼,只见蒙纱女子莲步挪来,左右两边来了几个大汉搬了一张桌子,桌上摆好笔墨纸砚,大有比诗作词之意。
“在诸位之中不乏文采出众的才子词人,今日听了小女子两首词曲,都有所感慨,那就即兴作词一首,让小女子为作词者谱曲一首如何?”蒙纱女子气若幽兰,淡淡地说,但却引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被十几个大汉围在门外的人群中此起彼伏般举起双手,连连叫道:“我我我....”
喧闹杂音重重叠叠,让蒙纱女子不由蛾眉微蹙,她正色道:“各位请安静,小女子还未说作词要求,只要
谁能将三变先生的词与辽国萧后的词融为一体,又如出一辙地表达出诗词中男子的郁郁不得志与女子的痴心错付、流年不再的两层情绪,小女子便在三日之后,倾情为作词人以琵琶弹奏,并且答应那位作词人一个不过分的小小要求,大家觉得如何呢?”
尽管能得这美貌女子一要求,众人也因此作词要求而望而却步,皆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原本哄闹的场面眨眼间变得鸦雀无声。
有一位在台下坐着兀自品茶的青年公子拿着杯盏不由地向着四周望去,饶有兴致的期待着这一场好戏。
这三十来岁的青年公子,一身华服加之器宇轩昂的气质,让人不禁微微侧目,但他嘴唇两撇八字胡,更添了这青年人文雅与洒脱交融的味道。
他呷了一口茶,喃喃自语道:“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若是东坡在,又怎得难得了他,本公子倒是要看看这汴梁学子之中可有如此才学之人。”
许久未见有一人应题,蒙纱女子问道:“难道真无人敢应题不成?”
话音方落,从人群中走来一个白丁青年,此青年清俊文雅、恭敬有礼地向着周围躬身行礼,凛然道:“小生葛胤忝为一试。”
蒙纱女子原本略一黯淡的眸光又重现了光泽,她行了一女子礼节,恭敬地说:“葛公子请....”
葛胤闻言用左手极为娴熟地提笔蘸墨,抒写规范,一气呵成,让众人大开眼界,大家都惊讶于一个人竟然可以用左手把字写出如此不失风骨来。
秦少游不禁赞道:“洋洋洒洒,好字好字,没有想到葛胤小兄弟三年以后更让人刮目相看,竟然能用左手写出好字来,实在不易。”
等葛胤停笔写罢之后,那张卷轴纸被两名女子左右举起,让众人看得一清二楚,那力透纸背的几行墨字上写着一首清丽的小词,行头写的真是流年词,落款是葛胤二字,大家纷纷将那首词念了出来:
“唱石枯,吟水浅,
问谁怜?眉梢乱,
谁把流年暗偷换?
阿娇误信山盟换流年,
明妃平沙落雁转流年,
萧后十香词中唱流年 。
流年只在指缝间,何苦相顾叹惘然。
且把云愁转云舒,一剑风起笑平生。
怎想罢,那道谁家流年凝眸了。”
率先站起身来鼓掌的正是坐在贵宾茶席上的华服青年,他不吝激赏之词道:“好个一剑风起笑平生,好个未来的白衣卿相。”
※※※
三年一度的科考拉开了序幕,经过乡试的举人在贡院中纷纷动笔鏖战,对于一个叫葛胤的青年来说,他的心情如同三年前一样,脑如白卷,笔落有神。
贡院大门骤然敞开
,两个青年并肩而出,正是葛胤与杜藤。
两人肩并肩走在宽敞无人的大路上,杜藤搭着葛胤的肩,正色道:“看来咱们两个都考得不错嘛。”
葛胤任由着他揽过肩,长长舒了一口气,淡然道:“权当听天由命,若是有缘进入殿试,也无憾。”
杜藤拍打他的肩头,动容道:“会的,我杜藤进不了殿试,你这齐鲁解元怎会落榜呢,别想那么多,我请你吃酒去。”
数日之后,会试结果在皇榜上公示而出。
“恭喜少爷,您中会元啦,只是....”
皇榜外围放着一张轿子,轿子里坐着青年掀帘问道:“只是什么...”
那家仆不敢说话,只是低着首,等瞥见自己的少爷脸色越来越难看之后,才缓缓贴耳说了一句:“只是这会元竟有两名,与少爷并列的是一个叫葛胤之人。”
谁知道那青年气愤到帘子掀了下来,骂咧咧地说:“你给我弄清楚那葛胤是何许人也,不然你也别回冯府了,来人起轿,去至坤客栈。”
至坤客栈,包厢里间内,那绸衣青年来回踱步,愤怒之极。
包厢内还有一位大约的十九二十岁青年人,只是这青年看起来颇为瘦弱,脸白且毫无色泽,一双深深的眼窝上有双浅浅的琥珀色眼珠子。
他轻摇以金丝天蚕所制的金扇,怡然自得地坐在位置上,为那青年添了一杯热酒,问道:“时偐兄何必如此动怒,今个儿可是考得会元的大喜日子。”
冯时偐闻言坐下,将那杯酒一口饮下,哼然道:“哼,会元,真是荒天下之大谬,这自古以来哪有两位会元一说,戊光贤弟,你说这对我冯参而言是不是奇耻大辱。”
萧戊光怔然道:“什么?这次竟然有两人并列第一,那是何人敢于时偐兄比肩?”
还未等冯时偐开口,掀帘入内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便是萧戊光的侍从阿黑,而另一位是冯时偐的侍从,只见他对冯时偐作揖道:“少爷,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
冯时偐急不可耐,催促道:“那你快快说来。”
侍从颔首回答道:“此人名叫葛胤,字贯亭,十三岁便中了齐鲁解元,一直在齐鲁一带颇有名望,父亲也是治学的私塾夫子。”
“葛胤.....齐鲁解元,我这个中州解元若是在殿试上输了你,岂不贻笑大方?”冯时偐指间死死地掐着杯子,几欲将它掐裂,不禁咬牙切齿道。
萧戊光闻言怔然道:“竟然是他....”
冯时偐疑惑道:“难道戊光贤弟与他相熟?”
萧戊光从嘴里发出阴阳怪气的‘嗬嗬’笑声,怒然道:“当然,这个叫葛胤之人便是我要你为难的街摊边上的落魄书生,他的右手也是我废的,他抢走了我未婚妻的芳心,此人与我仇深似海,我怎能不认识他。”